“父皇……”司马衷哭的很难受,“儿臣不要……儿臣要父皇……”
司马炎原本早已看淡生死,毕竟病了这么久,自己身体也有数,早死早了。
可看到心爱之子哭的这样伤心,他也一阵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父子二人相顾落泪,杨芷心里也不好受,安抚道,“皇上莫要伤心了,太医会好好替皇上诊治的。正度,你也莫要哭了,你这一哭,皇上心里越发难受了。”
“是,儿臣不哭,儿臣要父皇快点好起来!”司马衷赶紧擦了擦泪,露出傻笑。
“这孩子!”司马炎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好了,你也是又要当父亲的人,别这么孩子气。哦,对了,羊充华的孩子可好吗?几个月了?”
说起心爱的人,司马衷满脸幸福,“回父皇,容儿很好,六个多月了,母后派了人,悉心照料容儿,父皇就放心吧。”
司马炎看向杨芷,目光很温柔,“兰,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又要服侍朕,还要照顾羊充华,朕很过意不去。”
当初先皇后杨艳过世时,亲口与他说,她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杨季兰,美貌过人,贤良淑德,若能被立为皇后,她亦瞑目。
司马炎自是一口答应,一来是因与杨艳夫妻情深,不忍让她死不瞑目,二来也是知道,杨芷比杨艳小了二十岁,当年正值二八芳华,娇嫩美艳,颇负盛名,那时的他已抛去一切清廉检朴、清心寡欲,有此好事,当然不可能拒绝。
杨艳死后不久,杨芷即被接进宫,一年后被立为皇后。
杨芷较之其姐,更有心机,知道司马炎已经变的好色奢侈,所以从不劝谏,而是悉心服侍,加之她原本就楚楚动人,那时更显纯情,十分惹人怜爱。
司马炎得此佳人,心花怒放,对杨芷十分宠爱,一时无人能出其右。
这些年杨芷虽经后宫争斗的磨炼,变的极有心机,城府颇深,在司马炎面前,却仍是一副与世无争、温婉贤良的模样,能得他至死信任,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司马炎这话,杨芷不但毫无得色,反而柔柔一笑,“臣妾惭愧!臣妾没能服侍好皇上,没能照顾好正度,怎敢当皇上如此夸赞,臣妾在皇上面前,无地自容了。”
司马衷道,“母后别说这话了,母后对儿臣一向疼爱,儿臣还要多谢母后呢。”
他并不是真的笨到家,母后和杨骏等人对他是何种心思,他心知肚明。
然父皇病重,杨骏刚愎自用,早已把持了朝政,父皇身边都是杨骏的心腹,他若有一句说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只能先稳住母后和杨骏,再做打算。
杨芷摸摸他的头,“正度是在取笑本宫吗?本宫得了姐姐嘱托,自是要好好照顾你,你不必如此。”
私底下如何争斗,那是另外一回事,在司马炎面前,两人都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其实真要说起来,司马衷只比杨芷小一岁,她被立为皇后时,司马衷也已十七岁,早已通人情世故。
可惜因他受到迫害的缘故,心智比常人要弱,杨芷一开始因受了姐姐嘱托,确实很照顾他,疼爱她。
可后来他年岁渐长,两人都明白各自的处境,有了各自要维护的利益,尤其广陵王长大后,心思也变的深沉,母子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只剩下了演戏。
“是,母后。”司马衷也适时地转了话,“父皇恕儿臣斗胆,皇叔公汝南王之事,父皇要如何处置?”
杨芷的眼里闪过一抹锐色。
皇上有意托孤于汝南王的消息,还是她从皇上这里打探出来的,当即告诉了父亲杨骏,早拿主意。
皇上若大去,司马衷登基看来是无可改变,关键是他跟自己、跟杨家面合心不合,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由谁来辅政,至关重要。
父亲杨骏初时地位低下,只是一个小吏,因着她封了皇后,才平步青云,用汝南王的话说,是小人得志,故他一向看不起父亲,顺带着看不起杨家。
而卫瓘也不喜杨家把持朝政,朝堂之上,多有争执,每每弄到不欢而散。
这两人摆明了是在排挤父亲,如果真由他二人辅政,杨家早晚被挤出朝堂。
所以,她才和父亲商议,收买几名朝臣,搜罗汝南王谋反的证据,不能让他好过。
她和父亲也知道,凭着汝南王是皇上的叔叔,又在朝多年,哪那么容易被扳倒,他们想的不过是给汝南王找些麻烦,好让他无暇顾及辅政之事,到时候皇上一驾崩,由父亲辅政,大局一定,再给汝南王洗清冤屈,世人皆以为,是她和父亲的功劳,一举两得。
却不想,一向不问这些的司马衷,居然也关心起汝南王来,倒是不能掉以轻心。
司马炎咳了几声,脸色也很不好,“皇叔的事,朕也觉得有诸多疑点,已让御史台详查此案,定要查个明白!”
司马衷皱眉道,“父皇,儿臣不相信皇叔公会谋反,父皇定要还皇叔公一个公道。”
司马炎猛烈咳了一阵,几乎说不出话来。
杨芷趁机道,“正度,皇上如今难受的紧,就先不要说这些了,还是让皇上好生歇息吧。”
“可是……”司马衷还要多说,却在抬头时,忽地看到杨芷眼里闪过的狠光,不由暗暗心惊:难道皇叔公的事,跟母后有关?
不行,要好好查清楚!
从太极殿出来,司马衷的表情就有些阴森。
夏公公小心服侍一旁,低声道,“太子殿下可要回东宫?”
“不回,”司马衷忽地转了向,“本宫要去看看容儿。”
看来容儿真的很聪明,超乎他的想像。
昨日他去见容儿,说起朝中之事,容儿就有意无意提醒他,皇叔公肯定是被冤枉的,是居心叵测之人,不想皇叔公辅政,而且容儿话里的意思,直指杨家人。
当时他就大吃一惊,母后如今虽不像幼时那样疼他,平日里却半点不曾露出要害他的意思,难不成是他太过天真,看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