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料的没错的话,祖母这意思怕是要落在顾南章身上的。
只是为何是顾南章?
沈晏柳眼光一动,料到了什么,也倏地眉头一皱:他之前竟忽视了这个,毕竟他也不懂,竟没想到他阿姐——
沈晏柳飞快将视线落在了沈胭娇身上。
沈晏松正要说什么,却见祖母飞快递了一个眼神过来。他先是一怔,继而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看向顾南章,心里却是一惊:顾兄他……那事上不行?
毕竟,除了那事,别的没有任何理由,会让沈老夫人这般藏藏掖掖的。
顾南章在听沈老夫人说完那句话时,视线立刻就落在了沈胭娇身上。
沈胭娇一脸生无可恋的神色坐在那里。
顾南章唇角微不可查勾了勾,眼底却是十分平静。
片刻那位老御医便被请了进来。
他先给沈老夫人凝神诊了脉,又问过沈老夫人向来吃的药,又斟酌后才下了一个方子。
听沈老夫人请他也给府里的孩子们瞧瞧,老御医也没推拒:之前在花厅候着时,沈二夫人早给他备了厚赏。
那厚赏的份额,别说给几个孩子瞧瞧了,把这全府的人都瞧一遍也不是不行。
先给阿柳诊了,老御医又问了之前阿柳调理用的方子。
他听了后很是讶异道:“这方子极佳,难得江湖郎中竟有这般见识——难得,难得。”
说完,他也没动先前叶堃给的方子,只说还按这个吃便可,再过半年再看情形调换也就是了。
又给沈晏松和沈晏樟都诊过,老御医眼底还是透出些疑惑:这都没事啊,好好的子女,这老夫人到底是为何放心不下呢?
好在之后又给秦芷兰诊过,由于是孕妇,老御医明显慎重许多,可也觉得,并没太过紧要的叮嘱。
而后便到了顾南章。
沈胭娇一直提着心,时不时小心飞快扫顾南章一眼,只盼着他千万别察觉出沈老夫人的用意来。
不过瞧过去,见顾南章神色平静,并无愠怒的意思,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赶紧诊完赶紧回去。
老御医给顾南章诊了脉,皱眉顿了顿。
那边沈老夫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受过伤?”
老御医拧眉看向顾南章。
顾南章淡淡应了一声是。
“倒也无妨,气血已经补起来了,”
老御医点点头道,“调理的不错,还按你先前那方子吃一段便可。”
顾南章又点头应了。
听了老御医这话,沈老夫人皱了皱眉:
顾南章赈灾受伤的事,原本她是不知晓的。还是后来听聂家那边说起的,聂骁说顾南章受过重伤如何如何——
这受伤也确实是受伤了,可才新婚那几个月,那还没受伤呢。
为何那时也没能圆房?
可见受伤之前,就不行的……这老御医难道这点诊不出来?
沈老夫人心里纠结起了:若是这位老先生都诊不出来,那顾南章这隐疾怕是真不好说了。
送走老御医,沈老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沈胭娇的手,趁着没人留意压低了声音道:“别太过忧心,日后咱们寻一个更好的郎中来给他瞧瞧。”
沈胭娇如释重负,连忙应了。
等顾南章接走沈胭娇后,沈晏松等屋里其他人都散了,便挥手屏退了嬷嬷们后,凑到了沈老夫人跟前。
“祖母是担心三妹夫么?”
沈晏松小声道,“顾兄身子一向硬朗。”
沈老夫人叹一口气:那也要看哪里硬朗啊……只是这话不能给自己的孙子说。
“是三妹妹跟祖母说的么?”
沈晏松小声又道。
到眼下他都不信他顾兄是不行的。
“你别管了,”
沈老夫人心里忧心,挥挥手示意他走,“你好好待芷兰,叫她千万保重着身子,小心为妙——”
说着想到了什么,瞪了一眼自己这宝贝孙子道,“以后不许带芷兰出去……真真胡闹。”
沈晏松一顿,连忙应了。他祖母真是手眼通天的。
……
回府的路上,沈胭娇由于心虚,一路上也没敢多说话。
好在顾南章金也没多问。
想着他大约是没瞧出端倪来,沈胭娇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
“姑……夫人,”
车厢里陪着她坐在一起的秋雨在一旁小声道,“我先前替夫人送东西过去给柳少爷时,看到那宝悦似乎在哭。”
沈胭娇讶异道:“她哭什么?”
她出沈府前,确实曾让秋雨将一本铺子里的簿子给阿柳送过去,倒不想会看到宝悦哭。
“不知道,”
秋雨小声道,“那时柳少爷皱着眉,似乎还说了两句……只是奴婢没敢去细听原委。”
“没事,”
沈胭娇道,“阿柳知道该怎么做。”
到底是阿柳屋里的人,只要对阿柳无害,她便不会插手太多。
“咦,夫人,这是到了哪里?”
主仆说着话,秋雨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车窗外,吃惊道,“这不是咱们国公府上罢?”
沈胭娇连忙往外一看,果然不是。
这时车子已经驶了进来,沈胭娇略一惊后便猜到了原委 :这应该就是顾南章的“赐第”。
也就是顾南章先前跟她说的新宅。
“下来吧。”
车子停稳后,顾南章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咱们从这里走进去,带你看看这新宅。”
说着,伸手扶了沈胭娇下了车。
新宅这边的管事,早带着这边的管事嬷嬷等一应管事候在这里了,一见沈胭娇都是恭敬一礼。
而后管事嬷嬷便过去找了宋嬷嬷,自去安排了。
“这宅子不算大,”
顾南章和沈胭娇一起走着道,“房子也就一般,我带你去园子转转。”
沈胭娇由于心虚,这时候顾南章说什么,她便都依着。
跟了他到了园子,果然小巧精致,曲水游廊,又叠着嶙峋的湖石假山,点缀着葱葱郁郁的花木,颇有江南的风味。
“那边引的是一道活水,”
顾南章指给她看那边园子花墙旁的一道精致的小渠,笑道,“若是这园子的池塘有些枯了,便引过来注满——或者放开那边一个小石闸,也能换了池里的水,是以这园子池水清澈新鲜。”
沈胭娇嗯了一声。
这园子确实不错,当初修建时的心思可见一斑。
只是这园子还在,却已经换了主人。
若是这园子里的花木能言,只怕也要叹一声富贵如云烟。
顾南章带她在这园子里转了一圈后,两人一起到了正院。
沈胭娇这才发现,正院的屋子里,不知何时早已收拾妥当。家具床帐,乃至摆件之类一应俱全。
“才叫人收拾出来,”
顾南章道,“我已经跟父亲禀过,挑一个吉日搬过来便可。”
这是御赐的宅子,又毗邻英国公府,搬出来住也不会惹什么非议。
“这么快,”
沈胭娇道,“这里你上朝一样还是有些远,会不会有些辛苦?”
顾南章自打回京,每日上朝都是常例了,天不亮就起身,一路策马过去,无论冬夏雨雪。
这么看来,只怕日后也不太方便。
“不算太远,”
顾南章不以为意一笑道,“骑马过去也很快——这点辛苦算什么?”
历来许多名臣,不都是鞠躬尽瘁。
当年先去的郑老尚书,那年领着防洪修河堤时,手脚都磨烂了,夜里腰疼的趴着眯那么一时半刻……
这也不过只是辛苦,更有臣子不惜以热血头颅为民请命,史书都彪炳辉映着他们的一生。
还有更多,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中,浪花淘尽了英雄。
“我看过了,”
沈胭娇看了这屋子后笑道,“咱们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