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中的气氛有一阵寂静,许久石中流才轻轻道:“什么办法?”其实他也想到办法,但想先听听藤田的办法。
“在这地下医学实验基地,活人是出不去,但是死人可以出去。”藤田凝视石中流的面容,这张清瘦的面容上有一种令人感动的执着。
这是目前的现实状况,麻生一郎下了死命令,如果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想要到达地面就地枪毙。
“在这里,每天都会产生死人,这些死人运到地面后不会掩埋,而是会被抛入江水中。只要你假扮成死人,被他们扔入水中,你就可以逃生了。”
石中流所设想的办法也是如此,但是需要有人帮忙,只要藤田帮助自己假死,那就很容易蒙混过关。
“只要我说你死了,他们就不会怀疑。”藤田加了一句。
石中流没再说话,此时他也不知是否该相信藤田,但是现在他只有选择相信藤田,因为没有其他路可走。而且藤田没有理由绕这么一个大圈,编造一个离奇诡异的故事来骗自己。
“你要怎样宣布我死亡?”
真死和假死区别还是很大,就算能骗过那些不懂医学的宪兵,但很难瞒过那些被征召来中国的日本医学家及生物微生物学家。
“赵君,你知道吗?几天前,你已经被右眼藤田在体内植入了鼠疫耶尔森菌。”
“鼠疫耶尔森菌?这是你们要研制的细菌武器吗?”石中流对微生物学不了解,但鼠疫两个字却是如雷贯耳。
1910年,哈尔滨便爆发过一场大鼠疫,当时鼠疫由沙俄西伯利亚传入满洲里,很快延及哈尔滨,危及到东北全境。疫情极为严重,蔓延迅速,哈尔滨市内每天平均死亡50余人,最多一天死亡183人,持续时间达6个月,造成6万多人死亡。
“是,这只是其中一种,你应该了解鼠疫造成的危害,会在短时间内大面积扩散。14世纪欧洲曾流行过鼠疫,死亡人数几千万人,经过150年才恢复人口。”
此事石中流略有耳闻,但并不了解,可是哈尔滨在17年前爆发的鼠疫大流行可是震惊全国,几乎无人不知。
“你的身体素质很强,虽然被植入鼠疫耶尔森菌,但被你体内的健康细胞所吞噬,这很让人震惊。”
“普通人都会感染鼠疫吗?我这样是特例吗?”石中流也感到惊奇。
“鼠疫是传染性极强的疾病,有时并不需要接触,只通过飞沫便能传播。目前基本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只能靠隔离病患,你的这种情况确实是特例。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你能抵御鼠疫耶尔森菌,因此我可以说你的身体太弱,在你的身体种植鼠疫耶尔森菌后抵抗不住,已经暴病身亡。我把这个时间定为3天,在这3天里需要在你的皮肤上做出紫绀,这样使症状符合感染鼠疫。”
此办法听起来颇为可行,石中流立即点头应承下来。
从手术室出来,藤田便去地下餐厅拿来一些食物和水,石中流身体虽没多大事,但是几天粒米未沾,即使不感染鼠疫,也会因为失水过多而死。
“藤田医生,你曾经夸口说要在一个月内研制出最新型的鼠疫杆菌,现在已经是第20天了。”
从走道上踱过来一名与藤田年龄差不多的日本医生,面颊上有一条长及3公分的疤痕,疤痕的颜色很深,仿佛是爬了一条肉虫。
藤田瞅了他一眼,道:“绯村医生,我的事你不用担心,3天内就会有结果,倒是你研制的炭疽病毒现在情形如何。”
绯村和藤田算是校友,但藤田要早一届毕业,这次一同被征召到中国制造细菌武器。藤田与麻生一郎是老乡,又是同学,这层关系让藤田在麻生一郎面前很是受宠,每次实验用的马路大也分得最多,这让绯村看不惯,总想逮着机会讽刺藤田几句。
“我看3天内不会有结果,如果那个马路大在三天内可以死去,你是不会浪费食物给他的,可能他还会活很长的时间,所以他很可能会死于饥饿,而不是你研制的鼠疫耶尔森菌。看看,从你在那个马路大身体里植入鼠疫到现在,已经是4天了,可那个马路大还活着。”
藤田恍若未闻,身体径直越过绯村,向前面走去,顿时绯村大怒,表面上看好像是绯村赢了,但实际上是藤田将绯村无视了。
而无视就是一种最令人难以容忍的污辱。
藤田将食物和水送到手术室后,又锁上手术室的门。
“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一望无际樱花哟,花如云海似彩霞,芬芳无比美如画。快来吧!快来吧!快来看樱花。”
藤田斜靠着墙壁又唱起这首歌,隔着海,在太阳升起的东方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
一只没有暖意的手搭在他的肩膀,藤田回过头便看见麻生一郎,麻生一郎仍是穿着军服,脚蹬高桶皮靴。“藤田,你需要保持警惕,我走到你身后都没发现。”
“我只是一名医生,我需要保持警惕的是细菌的生长。”
麻生一郎放下手,眼神平视藤田,道:“你想念家乡了?”
“你不想吗?”
“可以埋在心里,我们有比思念亲人更重要的任务,这是天皇陛下给予我们的荣誉和信任,我们应当竭力完成。”
“抱歉,一郎,我和你不同。”
“我明白,藤田,你会慢慢适应这里,只要我们研制出细菌武器,就能把中国变成我们的故乡,在这里的每片土地上种满樱花。”
说着麻生一郎咳嗽起来,他先咳嗽了一声,但很快连续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绢放在嘴边,没一会竟嗽出一口鲜血。
“你的病又严重了,不应该这么操劳。”藤田颇为同情地瞧着麻生一郎。
“放心,我暂时不会倒下,作为一个军人我必须要死在战场上,不然死在任何地方我都会觉得遗憾。”
“但是你需要休息,否则……”
麻生一郎打断他的话,道:“藤田,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你忘记我们是同学吗?我很清楚我现在的身体,他还能支持两年,我相信两年的时间,足够我们研制出细菌武器,那时我们就在这铁芷洲上种满樱花树。”
“可那有什么用。”藤田没继续说下去,那毕竟不是家乡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