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雪水泡久了,边缘有些发白。
王照安从药箱里找到纱布和酒精棉,简单清理了一下就去洗澡。防水布没贴好,水还是沾湿了纱布,蛰得伤口疼。她索性把纱布全摘下来,等出了浴室又包扎了一遍。
副卧的门没有关,王照安两手抱膝,窝在单人沙发里,往外瞧了一眼。
“周广陵?”
正看着文件夹发呆的周广陵匆忙把东西放进抽屉,然后迈出书房,把门关好。
“你到底有什么事?”王照安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如果是要紧事,阿九不能让我走。既然不要紧,你为什么连十点都等不到,非得去抓我?”
周广陵坐在床上,扫了一眼她的伤口,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药品,示意她,“过来。”
让阿九留下她,是因为想看看她被对面的女人气哭的样子,顺便闹一闹她。然而叶秋实的副陪有些小意外,换他挡酒,于是他也就收了玩心。至于亲自抓人,那是另一回事。
“不用了。”王照安说。
“过来。第二遍。”
王照安站起来坐在床边。他又向床的里侧挪了挪,曲着一条腿,把她的脚垫在他的大腿上。
他低头专注地处理伤口,手指娴熟地撕扯胶布,把纱布服帖地固定在脚踝,既没有缠得太紧,也不会让它掉下来。
她沉默地看着他的殷勤。
如果对面是个真诚单纯的人,她一定会直白地告诉他,别费劲了。
可他是周广陵。
她把腿抽回来,摸了摸那块纱布,然后爬到他身边,面容疲倦地靠着他的肩膀。
周广陵轻轻笑了。她没看到。
“你受了男人的气来找我,也就算了。现在受了女人的气也来找我?”
王照安过了好几秒才说:“是你找的我。”
“只是阿九看见你了,我就随口让他叫你一下。”他笑道,“现在也是我把你的脑袋按到肩膀上的?”
“不是。”她摇摇头。
许久,王照安忽然问他:“你和睡过的女生,年龄最多差过多少岁?”
他冷冷道:“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她小你特别多,你会把她当女儿么?”
“你什么毛病!”周广陵收回搂着她的手臂,横眉竖目,“别跟我说你爹跑了,你就找爹找到我这来了!”
王照安也是莫名一僵,疑惑而惊恐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他——”
“不是你说他出轨了么!”
他腾起的无名火让她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一时想不清楚,只好先把他稳住。
“刚才的话我说错了行不行…我没说我们两个,说我同学。”她抱住他的胳膊,“她比我小一届,给一个快五十的老头子当小叁,还沾沾自喜,我俩吵得差点绝交。”
他侧过脸俯视她,她垂着眼皮,两手揉着被单。
“人家找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和她吵?”周广陵故作无知。
“她说那个老男人离不开他,因为她在他面前既是爱人…又是…女儿…”
“怎么能有人这么想…我真的讨厌这种话…”
他感到她的身体随着她的声音一起颤抖,随即伸手又把她搂回怀里。
看着她掩抑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她悲惨得有些过。
恍然间,周广陵明白,在出言试探年龄的时候,她已经撑不住了。这不仅是接连被伤害被背叛的事,更为怆痛的是她早已经历过的无尽忍耐,是她熬过的漫长绝望,没有支路,也没有终点。
一切都要再来一遍。
她被逼得不惜剜肉补疮,向最不该听到这件事的人开口,连倾诉的时候都要收着力气,把人物信息换得干干净净。
他忽然想笑。笑她的可怜,她的大意,还有强留的一丝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