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画瞧着他俩的神色,小心地补充道:“她还说,若我能帮你们完成一件事,你们便会借我一观,顺便告诉我这并蒂莲的来历。于是我就日日去街头杂耍,等候你们的到来。”
世安沉着脸,问道:“那女子可否身穿白衣,上面有青草图案?”
良画摇头,捏了个美人图:“不,她身穿一袭浅褐色长袍。”
只见那画中美人眼神刚毅,做书生模样打扮,颇有种中性美感。
世安立刻排除了那人是白笙的想法,因为白笙一贯以扮柔弱博同情为立身准则,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令人赞叹的刚毅眼神?
她便又把白笙的样貌描述了一遍,良画照着她说的模样捏了个画儿出来,世安连连点头。
良画惊诧的看着她:“这……这人我好像认识诶。”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安急切的问:“这人在哪儿?”
良画犹犹豫豫的看了她一眼:“她是白城主的掌上明珠,一直被养在深闺,名唤白萧。”
世安霍然站起,眼神灼灼。
行远也慢慢站起,冷静的看着她:“名字并不同,世安稍安勿躁。”
“城门上那个’白’字,是只兔子的侧面模样。她也是兔妖,就凭这点就对得上了。再说,名字也是可以顶替的。”
世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抚他:“不过你放心,不亲眼见到她的话,我是不会随意下手的。”
行远转向一脸惶恐、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良画:“可是妖界里那么多大妖,怎么会偏偏让弱小的兔妖来做这儿的城主?”
这个问题世安也想问。
她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前世做妖皇的时候,虽然她不大管手下各个城主,但好像也并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城池啊?
就算真有,她也不可能派兔妖去守城的。让妖力薄弱的兔妖们去守城,还不如让他们去给人族当宠物卖萌呢!
“我猜此举恐怕是为了制衡。”
良画很快恢复了神色,侃侃而谈道:“两个城主名义上是城主,实际上却是才不配位。若找了强大的妖族和能干的人族,那很可能谁也不服谁,白牧城也会很快分崩离析的。”
这话说得没错,毕竟妖族善斗、人族善谋。
要是两族都派出了最强大的人来做这城主,恐怕两个城主都只会想让对方服从自己。
时间长了,勾心斗角和大大小小的肮脏事也多了,谁还顾得上城内两族百姓的死活。
而自家族内推选出个傀儡上位,在背后角力推波助澜,倒是维持表面和平的好法子。
世安绕着他走了两圈,不解的赞叹道:“你这见识颇为不俗,为何妖族竟然不认你?”
良画没有多谈,只是眼神黯淡了些,勉强笑了笑。
“若你能帮我们进白城主家,找到画上那女子,我便把这并蒂莲的由来讲给你听。”
听到行远突然郑重地作了这番保证,世安立刻转头看他,眼中满是疑问——小和尚你不是吧,这么随意?
行远微笑着看着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这可是世安很在意的事啊。
良画一双眼睛霎时亮了,开心地说:“好说好说。不过小师父,到时候可一定不要食言哦!”
行远颔首:“良画先生请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良画便喜滋滋地去给他们收拾厢房,又忙着给他们做饭去了。
*
饭毕,趁着小和尚打坐修炼,世安悄悄地跟良画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夜色朦胧,空中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
她将那青莲揣入怀中,把长发高高竖起绑在脑后,看上去像是个丰神俊秀的公子。
小和尚修炼他的,她自然也要修炼自己的。
妖族修炼的方式跟做妖皇一样简单粗暴——靠打,以武服人。
世安边负手前行,边悠悠心想,让我来瞧瞧今夜哪些妖会倒大霉?
走到前面那座小拱桥,踏上大路后,只见满眼灯火,人声鼎沸。
她边走边看,心想小商贩们竟然日夜都在开店做生意。且夜间做生意的妖族好像更多些,妖气快要遮盖住整座城了呢。
世安索性原路返回,从城门口重新走了一遍,结果奇特的发现很多白天见到的铺子,现在都有了些变化。
比如那屠夫店,屠夫不知道去哪儿了,而白日那小工倒像是个主事儿的了,在门口热情地招揽道:“客官来瞧瞧吧,白天现杀的黄牛,还带着血丝儿呢。保证用料新鲜,童叟无欺!”
再比如那打铁铺,打铁的妖族依然在默默打铁,白天拎水打下手的人族却笑盈盈的站在街头:“客官您需要妖刀吗?长短曲直应有尽有!可切菜、可防身、还可拿来弹曲儿——”
还能拿刀弹曲儿?世安微笑着摇头以示拒绝,心想您可真能吹。
待快到了白天遇见良画的地方时,有几个声音接连殷勤道:
“客人客人,去我家客栈吧。我家有许多绫罗绸缎,体验极佳!”
“客人客人,去我家客栈吧。我家有诸多美味小菜,唇齿留香!”
“客人客人……”
听到这熟悉的多重奏,世安忍不住挑眉笑了。
她这才走出几步,就有送上门来挨打的了,还是几个熟人。
虽然他们现在是人形,穿着灰色粗衣,但世安还是通过声音认出来了,他们是白日里那几只灰鼠。
她敛了几成妖力后才走过去,笑道:“请问住一晚多少钱啊?”
灰鼠妖们眼珠在她身上溜溜的转,交头接耳一会后才说:“您给十个妖币就行啦。”
“可我身无分文怎么办?”世安说得坦坦荡荡,一点也不心虚。
灰鼠妖们却面上大喜,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圆盘:“大妖您往这上面输入妖力就可以。”
世安便随手输入一丝淡紫色的妖力进去,只听一声轻响,她输入的妖力就转化成一枚小小的、铜币一样的紫色圆片蹦了出来。
“已经一枚妖币啦!”灰鼠妖们争相捧着那枚妖币,激动得都压不住嗓音了,“这么纯正又强大的妖力,今晚真是赚大发啦!快快快,大妖请继续——”
“你们又来骗人了,你们那破烂客栈值十个妖币一晚吗?再说这位大妖分明一次性就付清了,你们却在这儿使劲诳她。”良画手持棍棒大步赶来,面上有些生气。
行远也一身素色僧衣,眉眼清爽的踏着无边夜色,向她走来。
世安自觉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你不是在修行吗?”
他颔首道:“我见你迟迟不归,心里有些不安,便同良画一起出来寻你了。”
行远说得坦然,世安听得心暖,不由得把眼睛笑成了月牙状:“我能有什么事呢?我可是大妖,很厉害的!”
行远只是看着她笑,连连点头。
那边,灰鼠妖们一见良画,就狠狠地扑了过去:“怎么又是你来捣乱,我咬死你!”
良画立刻拿棍棒与他们相抗衡,还不忘高声劝道:“姑娘那枚妖币已经赶得上普通的十五枚了,莫要再被他们骗了。”
世安笑着点头:“多谢良画先生。”
她转头瞧着那几个灰鼠妖,摇头啧了声:“不乖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哦。”
说着,她再次打了个响指,灰鼠妖们身体一抖。
几个大汉就地变回了几只哇哇乱叫着的灰鼠,被她困在一个浅紫色的圆球里。那浅紫色圆球内部布满了细细的针,它们一碰到就被扎得嗷嗷叫。
不一会,它们的屁股上掉了不少毛,别提有多惨了。
“大妖饶命!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没看清竟是大妖您,嗷~”
“您只要把那妖币再放回去,我们就能把妖力还给你了……嗷~好痛啊呜呜呜!”
世安充耳不闻,继续笑着往前走。谁让它们不好好做生意,就想着坑蒙拐骗呢?又谁让它们这么倒霉,老能遇见她呢?
行远的脚步慢了些,瞥了灰鼠妖们几眼后欲言又止,像是有点在意的样子。
世安觉察到了,便叹气道:“它们白日里可是跟我保证得好好的,不再惹良画。但刚才竟然那样对他……就这么放了它们的话,它们以后还找良画麻烦怎么办?”
被扎得痛哭流涕的灰鼠妖们赶紧尖叫着求饶道:“嗷~我们不敢再与良画先生作对了,天地良心啊呜呜呜……”
行远眼神凉凉的瞥向身侧,良画立刻打了个哈哈:“姑娘,算啦算啦。”
见正主发话,世安便转头朝灰鼠妖们说:“我可以放了你们,但你们输得心服口服吗?”
妖族的修炼,需得打得对方打心底里服输了才算可以。这其实也算是弱者对强者的供奉,只是是以妖力的模式兑现的。
灰鼠妖们齐声道:“服!只要您放我们出去,我们立刻大写一个服字给您瞧!”
世安瞬时感到体内多了几丝妖力,但远不如她想象得那么多,就有些意兴阑珊地撤去了小结界。
灰鼠妖们拔脚就跑,却又被倒提着尾巴捉了回去,正对上世安那双狡黠的眼睛:“跑什么?我要你们为我做一件事。”
它们赶紧把可怜巴巴的神情,瞬时切换成七分狗腿与三分激动:“好的大妖,您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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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安:……怎么觉得它们突然兴奋?
行远:它们不是说,要为世安大写一个服字吗?
良画:小师父你的关注点为何如此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