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让让啊,师傅。”一个体型偏瘦的男人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怯手怯脚地拍了拍程青盂的肩膀。
程青盂别过身子,跟那人商量着:“哥们,要不还是你上副驾去吧?”
虽然最后排坐五个人也没问题,可瞧着眼下清一色的姑娘里面,再挤上一个男人倒是多有不便。
程青盂还是好声好气地与之商量了一句。
“不用了啊,师傅。”东北大姐急着替他作答,“我老公得跟我待一块,我俩分开坐可不行啊!”
话毕,她又冲男人嚷嚷着:“磨磨蹭蹭的!干啥啊你?赶紧过来,我这都快饿死了!”
男人抱歉地看了程青盂一眼,只能举起打包好的早餐,挤进了最后一排的狭小位置。
万遥的肩膀顿时被挤得无处安放,除了半边屁股虚虚搁在座椅上,整个人基本上都处于悬空状态。既不好意思往左边挤,右边这大体格又挤不动。
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将不满的情绪尽数咽下,听见旁边的俩女生嘟嘟囔囔抱怨着:
“这么挤,要怎么坐人啊?”
“估计想喝口水都够呛。”
程青盂撑着脖颈显然也很无奈,但眼下这种场景他倒也见惯不怪。既然都想挤在最后这排,那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程师傅啊,你给我们想想办法呀!”
“这么挤着,我肯定会晕车,到时候吐你满车都是……”
程青盂语气淡淡的:“要晕车就上前面坐去。”
小笼包的油腥气息充斥在后车厢,乱七八糟的气味让人头昏脑涨。听旁边的女生这么一说,万遥胃里逐渐翻江倒海。
程青盂拍了拍车门,目光落到万遥身上。
只见小姑娘面色惨白毫无生气,漆黑的瞳孔瞧上去湿漉漉的,委屈巴巴的模样宛若被大雨浇得瑟瑟发抖的小狗。
只可惜这车就那么点地方,他也没有闲工夫再去管她。
“就暂时这样坐着。”程青盂最后往车厢里扫了一眼,“大家都把安全带系上啊。”
东北大姐丝毫不在意别人的抱怨,反而神情自若地从丈夫那接过一袋小笼包,直接徒手从袋中摸出两个来,并作一团迅速塞进了嘴里。
葱汁和油汁从她嘴里飞溅而出,一滴乳黄色的荤油,恰好坠到了万遥的帽檐上。
砰!
那根崩得邦直的弦还是断了。
万遥捏紧了手指透不过气来,赶在程青盂关门那一瞬间,用掌心捂住了鼻腔和嘴巴,“等一下!”
程青盂的手顿在半空中,只听见小姑娘闷声道:“我去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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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座丰田慢慢绕出拥堵的古城地段,接着又驶入车辆渐少的353国道。
清晨的风携着草木的芬芳灌进车窗,万遥胸口那股强烈的反胃恶心之感,逐渐被山野间的清新压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默默将客栈老板娘吐槽一遍,这就是宰了她将近一千五的精品小团?实在是晦气。
车载音响里循环播着那几首藏文歌,后面的人都逐渐睡得四仰八叉,万遥全程冷着脸偶尔瞥几眼屏幕。
海拔逐渐升高,崎岖公路旁的植被越发茂密,冷空气也源源不断往车窗里钻。
下一秒,车窗被人调上去了不少,只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
万遥当即将头转向了驾驶座,只见男人镇定自若地扶着方向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她收回目光,又注意到中控台上的物件。都是些常见的藏区特色饰品,颜色鲜艳的五彩绳挂件、刻有神秘图腾的玛瑙雕饰……
还有一张陈旧的工作牌:言途旅游专线——驾驶员程青盂。
是汉人的名字。
万遥盯着“程青盂”三字看了许久。
公路两侧的高大植被挡住了阳光,她靠在座椅背垫上却没了睡意。汽车绕过弯曲崎岖的路段后,车速却莫名其妙慢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不足三十码,并以这种龟速继续前行着。
正当她疑惑之际,那只熟悉的右手微微掠过,拾起了中控台上那串佛珠。
万遥用余光瞥见男人耸着背脊,只用小臂的两侧微微扶着方向盘,双手合十将珠串捧在掌心,虔诚地来回搓动几下。
他只用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开始转动佛珠,薄唇轻启,神色庄重,嘴里开始默念佛经的内容。
国道上的车辆不多,他们的车又保持着较慢的速度,万遥倒也不特别担心行车安全,只听得见拨动佛珠的清脆声响,眼底则是身旁男人自若的祈祷。
他念一句,转一圈,又拨动一颗佛珠,以此往复。
念佛仪式结束后,程青盂又将佛珠串叠成两层,挂回了原来的玛瑙饰品上面。
万遥的目光也才迟迟地收了回来,只能感觉到男人往她这边瞥了眼。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右侧的后视镜。
“好看吗?”男人冷不丁发问。
万遥侧身再看过去的时候,程青盂的目光又紧盯路况了。平静得……这个问题不像是他所提一样。
“什么?”万遥跟他确认道。
程青盂单手别过方向盘,车身丝滑地转过了急弯,他略显无谓地摸了摸鼻尖,沉沉道:“没什么。”
万遥双手抱在胸前,在心底默默地“嘁”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