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淡淡苦笑,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
“容儿?”见她又不语了,刘曜皱眉,总觉得她自从来了邺城,性情就变了不少,变的难以捉摸,不好接近。
如果不是还能确定她对自己没有变心,他甚至觉得,她已经不再属于他。
“嗯?”羊献容抬头看他一眼,接着道,“没什么,我在想,邺城是不是守不住了。”
刘曜吃了一惊,“容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过转念一想,也倒不觉得奇怪了。
因他去金墉城传诏时,就已经与容儿说了双方交战之事,容儿一向聪明,只需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如果成都王有必胜把握,皇上又何必让他传诏,将容儿接到邺城来。
石超、王斌等人对抗叛贼大军,似乎也是节节败退,支撑不住,邺城恐怕真的守不住。
“若是守不住,该怎么办?”羊献容看着他,并无慌乱或者气愤的模样,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刘曜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容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若是守不住,不如放弃。”羊献容居然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放弃?”刘曜又吃一惊,“放弃邺城?”
“对。”
刘曜,“……”
——
王浚、司马腾合击王斌,王斌大败。
石超在平棘与王浚手下大战数次,兵败被杀,手下士兵被杀无数,惨不忍睹。
司马颖大军战败的消息不停传至邺城,如此严峻的形势,令他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王浚、司马腾大军已往邺城而来,恐怕……守不住。”刘曜也是才从战场上归来,受了几处伤,身上血迹斑斑。
司马颖脸色更难看。
不用刘曜说,他也清楚,邺城守军已不足五千,其余全都派出去对敌,却几乎全军覆没,而王浚与司马腾的大军则正是意气风发时,确实守不住。
“守不住也要守,死守!”司马颖咬牙,“逆贼就是冲着皇兄而来,如果邺城守不住,皇兄就会有危险,本王有何面目见皇兄?”
刘曜沉默。
其实他有个想法,但是见司马颖态度这样坚决,他亦不好多说。
正这时候,一名士兵进来禀报,“王爷,探子回报,逆贼大军又逼近邺城,前方士兵,抵挡不住了!”
“什么!”司马颖脸色大变,“竟来的这样快!”
不止王浚等人,还有段部鲜卑、乌桓羯朱等各部,都已杀将过来,邺城仿佛成了“瓮中之鳖”,若是由着大军围过来,城中所有人,都将插翅难逃。
刘曜趁机道,“王爷,邺城粮草储备都已不足,逆贼大军若是围城,恐怕支撑不了多少时候,皇上在邺城脱不了身,洛阳那边只怕……国不可一日无君。”
司马颖心中一凛,“永明,你究竟想说什么?”
怎么听他也是话里有话,而且看他这神情,分明不是临时起意。
“恕末将直言,”刘曜果断道,“邺城既然守不住,那就放弃,王爷护送皇上,连夜回洛阳!”
“放弃?”司马颖从未想过这件事,闻言愣了,“这怎么可以……”
邺城他守了这么多年,就连封地成都国都甚少顾到,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属下不敢替王爷做主,只是说出心中所想,”刘曜坦然道,“王爷若要死守邺城,属下必会为王爷死而后已。”
放弃邺城,是容儿先提出的,当时他亦震惊于容儿的胸襟气度与眼光,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细思过后,他却不得不佩服容儿的果决,壮士断腕,痛是一定的,却是必须。
当然他也明白成都王的顾虑,所以并不极力相劝,否则到时若有什么差错,他也担不起这责任。
司马颖明显乱了心神,“这个本王知道,你不必多说,容本王好好想想。”
逆贼大军已兵临城下,若是死守不出,坚持不了多久,这一点,他很清楚。
若只是他一人,倒还无所谓,大不了与邺城共存亡,可是皇兄还在这里,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
“末将告退。”刘曜转身往外走。
司马衷却正好走了进来,“十六弟,朕听说邺城守不住了?”
司马颖猛地看向刘曜,眸光森寒。
刘曜心一沉,“末将没有……”
“刘将军并未说什么,”司马衷接着替刘曜开脱,“朕是听外面的人议论才知道,百姓们已经开始逃难去了。”
“竟有此事?”司马颖脸色一变,看来情形比他想像中要严重,叛军逼近邺城,就算他能沉住气,百姓们也都不愿枉送了性命,现在就开始乱了。
“邺城如今人心惶惶,消息哪还瞒得住,”司马衷脸色灰败,“十六弟,你有何良策?”
司马颖垂眸,“臣……暂时无对策,不过皇兄放心,臣定会拼死护皇兄周全。”
守城士兵不足,粮草匮乏,叛军又声势正猛,这仗怎么看,也没法打。
“回洛阳,”司马衷果断道,“放弃邺城,回洛阳,朕是皇帝,谁能把朕赶走?”
司马颖意外道,“皇兄要臣放弃邺城?”
皇兄所想,竟与永明一致,难道是他太过于优柔寡断了?
“对,放弃邺城,”司马衷有意无意,看了刘曜一眼,“趁着叛军还没有到,立刻回洛阳,否则一旦成围城之势,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司马颖虽是有些不甘,但一切还得以皇兄安危为重,即道,“是,臣这就让人打点一切,连夜启程回邺城!”
“好。”
此事一旦定下,司马颖即不敢耽搁,让人打点一切,连夜启程。
洛阳城中,张方得知朝廷大军已逼近邺城,料定司马衷和司马颖必死无疑,好不得意,即上奏司马颙,八月初三,再次下诏,不但废掉羊献容皇后之位,更废了太子司马覃,以示震慑与羞辱。
消息传开,司马衷愤怒自不必说,羊献容对此,却有些木然,因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这皇后之位就像一顶随时可以抛弃的帽子,说戴就戴,说摘就摘,感觉如在梦中。
司马颙接着下诏给司马越,命他回洛阳,并许以高官厚禄,要他共同议事,说白了,就是要拉拢他,站在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