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坐在桌边,目光痴痴傻傻,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平日里,她也是如此,韩青若要她坐着别动,她真的会坐着一动不动,只有在饿了或者渴了的时候才会要东西吃,吃饱了又会安静地呆在一边,若不是偶尔出个声,就如同一尊雕像。
“娘娘要过去走走吗?”韩青上前道,“御花园里的花很好看呢。”
羊献容没理她,仍是哼着曲儿。
韩青叹息一声,眼圈又有些发红。
自打知道没了孩子,主子就这样痴痴傻傻,不知今夕何夕,着实可怜。
这失了神智的人,谁也说不准何时能清醒,她真是不忍看到主子这样。
“娘娘,出去走走吧,总闷在屋里也不好。”韩青知道她没可能应声,即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扶着她出来。
羊献容僵硬地迈着步子,随着她一道走,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天已深秋,御花园里除了菊花外,并没有太多花可以看,倒是有些树结了果子,红红绿绿,十分可喜。
韩青扶着羊献容走了一会,知道她身子弱,不宜太劳累,即让她坐在花坛旁,看一会花。
司马遹原本是要去太极殿见父皇,看到羊献容坐在这边,转了个弯儿过来,“阿容。”
韩青行了礼。
司马遹挥了挥手,“阿容,你好些了吗?”
这几天发生的事,他都知道,虽是震惊难过,可碍于羊献容是父皇的妃子,他也不可能常过去探望,今日在这里碰上,也是凑了巧。
羊献容头都没有回,也没有半点反应,怔怔看着面前的花,仿佛灵魂出壳。
韩青难过万分,“娘娘小产后,就一直如此,娘娘不知道殿下是谁,也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可恶!”司马遹咬牙怒骂,“如果不是皇后……”
他也并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以为是父皇一时疏忽,才让羊献容失了胎。
不过,若不是贾南风让人掳走羊献容,后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所以归根结底,这笔账还是要算在贾南风头上。
他的反应太过了,嗓音又高,羊献容吓的“啊”一声大叫,拼命往韩青身后缩,“你、你是谁?你要害我的孩子是不是,你走开,走开!”
说罢猛地过来,用力在司马遹胸前一推,没推动他,自己却被反弹回来,差点摔个仰面朝天。
“阿容!”司马遹又气又难受,“阿容,我、我是熙祖,你看看本宫,本宫不会伤害你!”
阿容果然不认得他了!
羊献容没一开始那样害怕,表情却茫然,“你在说什么?你是谁?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藏起来了是不是,我要我的孩子!”
“我没有……”司马遹心口一阵憋闷,几乎要落下泪来,“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掐住羊献容双肩,用力摇晃。
不知怎的,他受不了羊献容这浑浑噩噩的模样,这不是玲珑剔透、聪慧睿智的她该有的样子。
“好疼啊!”羊献容又叫又哭,“你、你是坏人,放开我,放开我!”
韩青心疼莫名,“太子殿下请放开娘娘,娘娘会吓坏的!”
司马遹猛地松手。
羊献容扑进韩青怀里大哭,“我害怕……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他们,他们都是坏人,呜……”
“好好,属下送娘娘回去,没有坏人,没有。”韩青一边安慰她,一边向司马遹施了一礼,扶着她往回走。
司马遹连追上去的心思都没有了,紧紧攥着拳,只想把贾南风给碎尸万段!
唐卓把目光从韩青身上收回,道,“殿下?”
也不知韩青伤的如何了,不顾她自己,只顾服侍容贵嫔,真让他担心。
“去太极殿。”司马遹冷冷声,往太极殿而去。
“是。”
太极殿上,司马衷正阴沉着脸在想什么,司马遹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父皇,儿臣方才见到容贵嫔,她——”
司马衷冷声道,“熙祖,你忘了规矩了?”
“儿臣不敢,可是贵嫔娘娘被人害成这样,父皇都不替她讨回公道?”司马遹忍着怒道。
司马衷冷笑,“你心疼了?”
这些天,他何尝不是因为容儿的痴傻而难受,可目前这情形,他还能怎样?
“父皇!”司马遹急红了脸,“儿臣不是心疼,是觉得贵嫔娘娘这样太可怜,她变成这样,父皇就不难受吗?”
司马衷猛一拍龙案,“谁说朕不难受?可朕要如何为容儿讨回公道?她会失胎,是她自己不小心,与旁人有何干系,你要朕杀了谁?是朕当时没有照顾好容儿,难不成你要朕为容儿的孩子偿命?”
司马遹大惊,“儿臣不敢!不是父皇的错,儿臣的意思是,若不是皇后让人掳走贵嫔娘娘,就不会有这些事,皇后她……”
“朕无法以这样的理由,动贾南风,至少现在不行,”司马衷脸色稍缓,“朕既然给了贾南风承诺,就要暂时隐忍,熙祖,你是朕的希望,遇到任何事都不要冲动,朕定会替容儿和孩子报仇的!”
熙祖所说,他如何不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司马遹心情沉痛而又感动,“是,父皇虽是暂时不动皇后,可也不能对她掉以轻心,皇后的手段,父皇也知道,万万不能大意啊。”
司马衷斜他一眼,“在你眼里,朕就这样是非不分,这样蠢笨,由得人想怎样骗就怎样骗?”
司马遹赧然,“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贵嫔娘娘这样,很是可怜,所以……”
“朕已让程据好好替容儿诊治,容儿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她慢慢想清楚,就不会有事了,”司马衷起了身,“朕去看看容儿,你看一看这些奏折,不能决断的,稍候再禀报朕。”
司马遹行了一礼,“儿臣遵旨,哦,对了,父皇,儿臣斗胆相问,欢如现下无人照看,儿臣想暂将她带到东宫,待到贵嫔娘娘病愈,再将她送回,父皇以为如何?”
司马欢如是他妹妹,是阿容的孩子,他自然要多疼惜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