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早就和门房打好了招呼,帖子一递,冯莺立刻就被请进了内院。
跟着丫鬟往前走,冯莺有些惊讶的发现,丫鬟领她走的明显不是上回来的路线。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领路的丫鬟笑道:“咱家夫人说了,冯娘子不是外人,请您直接去内室说话。”
说话间,带着她在一个院子门口站定:“这就到了,娘子请吧。”看到这院子的规制,冯莺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徐夫人住的地方,一般不是特别亲近的客人,主人是不会在自己住的地方见客的。没想到徐夫人倒是对自己不见外。
冯莺收敛心神,跟着丫鬟进了院子。
一见她的样子,徐夫人便笑道:“要我说还真是人靠衣装,你平日里就是太低调素净了点,才容易被人看轻,瞧这样打扮多好,以后就该这般才是。”
冯莺笑道:“我平日里出门少,日常在家也懒怠这样,实在是这发髻加上头面有些沉,才一会功夫就累的脖子酸了。”
徐夫人呵呵笑道:“你呀,就是日常惫懒惯了。你这头上才几两金子?等日后成亲便有五品诰命,五品的冠饰少说也有二三斤,若是陆千总这回争气,那冠饰只有更沉的,不从现在锻炼着些,以后有你受的。”
听了这话,冯莺吐吐舌头:“让夫人说的,我都不敢成亲了。”
徐夫人一愣,然后笑道:“你呀,我都不敢说话了,万一真的吓到你了,到时候陆千总找我算账,可就不美了。”
说笑一阵后,徐夫人突然话锋一转:“裴氏和她兄弟做的那些子烂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依我的性子合该狠狠的整治她们一番才对。只是事情偏有些不凑巧……”
听到这话,冯莺心里咯噔一下。
见冯莺瞬间变了脸,徐夫人又笑:“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不会让你家亲戚白白受罪的。说起来,这个裴家还真有些运道,他们家在宫里头的……”
话没说完呢,就听外头丫鬟进来回禀说刘守备的太太来了。
徐夫人皱皱眉把手里的茶杯一放:“她来的倒挺早,罢了,早晚都要来,让她去花厅候着吧。”
说完站起身来:“走,咱们边走边聊。”
冯莺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徐夫人的胳膊:“这事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那位刘太太到底有什么靠山,还请夫人多多指教。”别人畏惧什么裴国公府,但是冯莺却清楚京城的裴国公府早就已经没落了,如今也就是能拿着名头吓唬一下不知底细的外地小官,在罗氏这样官宦世家的姑奶奶面前可不怎么好使。
罗氏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裴氏的一个堂姐前两年被国公府送进宫去了,做了五品才人。原本也没怎么得宠,谁知俩月前不知怎的牵起了圣上的旧情,承宠了几次后便十分幸运的有了身孕,如今已经满三个月了。宫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喜讯了,念在龙嗣的份上,圣上封了裴家女为正三品昭仪。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平安生产,一个妃位是跑不掉了。”
原来如此,冯莺了然,一个有子嗣的妃子怎么也能保裴家几十年的风光。只是这个消息对自冯莺来说,却算不得好消息。
见她神情低落,罗氏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太难过,虽说要给裴昭仪面子,但是也不能任由裴家兄妹那般无法无天。毕竟裴昭仪再得宠,手也伸不到渝北这边来。裴氏也许是想通了这点,昨儿已经主动过来低头了。她要是还梗着脖子继续目无法纪的胡闹,我还能找由头料理她,偏她如今先低了头,咱们就是看在裴昭仪的肚子上,此时也不好再追究下去。跟你说这些,还希望你能理解。”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形势就是如此,冯莺也只能点头。尤其是陆飞刚刚奔赴前线,她也怕事情闹大了会影响到陆飞。守备可是管着渝北城中所以军中庶务的,旁的不说,只在粮草上略卡个三两天,陆飞他们在战场上就要多吃不少苦头。
是谁说过来着,成长就是要学会不断的妥协。
冯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成长了,但是此刻她不敢赌这口气。
裴氏在花厅里正等的不耐烦呢,就见总督夫人带着一个十分年轻贵气的少妇走了进来。
只见这女子头上戴着卷须翅镶三尾点翠凤钗,凤口衔了单滴流苏,凤尾处镶了一颗莲子大的紫色珍珠,颜色十分清新惹眼。发髻两侧各插一支八宝点翠簪,簪头的流苏上亦坠着米粒大的同色珍珠,耳朵上挂着一对水绿色翠玉水滴耳环。身上是雨过天青色玉兰纹亮缎对襟长褙子,葱绿色的百褶裙,腰间系着碧绿色的四合如意结宫绦和一枚祥云纹的羊脂玉佩。
裴氏心里纳闷,没听说徐夫人有儿媳妇啊,她的女儿还待嫁闺中,那么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保管满意
徐夫人坐下之后很快就给裴氏解开了疑惑,她拉过冯莺的手笑道:“这位刘太太还不认识吧?这是永昌伯府家的表侄女,也是陆千总的未婚妻。”
裴氏一下子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冯莺,怎么可能是她?李嬷嬷不是说冯家那个穿戴打扮十分寒酸吗?眼前这人的打扮哪里寒酸了?那个婆子真是老眼昏花了。
紧接着,裴氏便十分不喜,她原以为冯莺有什么大来头呢,没想到就是程家的一个亲戚而已!她略有几分不屑的打量一番冯莺,想到对方竟然拒绝了自己的橄榄枝,心里平生一股怨气,一个和离过的寡妇不好生藏在家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来勾搭谁呢!
她一直没有说话,冯莺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对方的不屑和不喜。
冯莺微微勾勾嘴角,也懒的搭理对方。
徐夫人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开口道:“好了,今儿把你们两位都请过来为的是什么你们心里也都清楚,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接着,她把目光投向裴氏:“刘太太,旁的事也罢了,你娘家兄弟做的那些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怎么赔偿人家,今天你得给冯娘子一个说法,要不这事可说不过去。”
裴氏撇撇嘴,回道:“不就是打坏了些家什,也没弄出什么人命,大不了赔些银子。”
看到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想把事情给揭过去,冯莺心里异常恼火。对方明显不是诚心商谈此事的,这会她也顾不得什么理智不理智了,直接冷笑道:“刘太太好大的口气,我那表兄弟无辜被打伤了脸留下一道伤疤,他一个读书人日后连科举都不能考了,岂是几两银子就能了事的?既然刘太太这么喜欢拿银子说事,不如我也找人把你兄弟打断一条腿然后也赔他些银子,如何?”
裴氏听了直接跳脚:“一个破落户家的穷小子罢了,怎么能跟国公府家的大少爷比?”
冯莺毫不客气的回道:“瞧您说的,好像令兄是国公家的嫡子似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令娘家只是国公府的旁支,就算是公府嫡系,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该赔罪的也得赔罪。”
裴氏被堵的无话可说,冷笑一声,拿手指着冯莺道:“哼,一口一个王法,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民妇也敢对朝廷诰命这般说话,你心里眼里又有王法吗?”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氏突然大声呵斥一声,她没好气的说:“让你们来是来商议事情的,不是听不你们吵架的。”
罗氏看向冯莺:“刘太太说的也对,她到底是朝廷敕封的五品宜人,你可不能仗着和我亲近就不尊重她。”
冯莺听出了她话里的维护之意,忙低头做乖巧状:“是侄女儿莽撞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裴氏见冯莺受训正要暗喜呢,又见罗氏不善的盯向自己:“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诰命呢,你既有身份又年长些,怎的跟个小辈斤斤计较起来了?我往年参加宫宴的时候也见过裴昭仪两回,昭仪一向和气大度,你这气量可是要小多了。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做事一点规矩也没有,看你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哪有半点官家太太的体面?怪不得当年国公府没有选你进宫。”
一句话戳到了裴氏的肺管子上,即使事隔多年,裴氏只要一想到国公府当初没有选自己进宫就十分怨恨委屈。以前倒也罢了,横竖她的堂姐在宫里也不得宠,可是没想到人家年老色衰了反而来了个鲤鱼翻身,一下子怀了龙嗣,可谓是风光无两。要说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有几分真心欢喜的话,此刻裴氏心里的种种不忿懊恼怨恨真是难以言表。
冯莺见罗氏几句话就把裴氏镇压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暗自钦佩: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相比之下自己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啊。
最后,由徐夫人做主,裴氏替她兄弟赔给丁家一千两银子给于家赔二百两,并保证以后不再找两家人的麻烦,此事就算过去。
此前冯莺心里已经有了底,纵然心里有些不甘心,到底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到家后,冯莺直接把银票给了丁冯氏:“我无能,能争取的也只有这些黄白之物了,二百两是给于家的,剩下的都是你家的。”毕竟对方让丁家大郎不能科举,等于是断了人家的财路,赔偿的厚些也是应该的。
原以为丁冯氏怎么也要抱怨两句的,谁知她接过银票看了看,反而笑道:“瞧你说的,我们两家都该好好谢谢你。民不与官斗,我们都是些平民百姓,怎么好跟官家计较太过?要是没有你张罗,事情怕是不能这样容易解决。或许成哥儿就是命中注定不能吃官家饭,真要等他读书有成挣这些银子,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这样,就很好了。”
见丁冯氏一脸满足的样子,冯莺拿捏不准她的真实想法,但是她心里还是十分憋屈是真的。那个什么裴大爷把人害成这样,自己竟然啥事没有,如今还能顶着什么“国舅爷”的名称到处招摇撞市,冯莺想想就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