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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只是这样的事情,近乎鬼神之说,她无论如何不会告诉呼延骓。

见赵幼苓显然对于身生父亲的态度并不热切,呼延骓颔首,笑道:“你倒是信任我。”

赵幼苓抬眼。

呼延骓道:“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是不怕我将你的身世说出去?”

赵幼苓蹙眉,只一会儿,又舒展开眉头。

“不怕。”她摇头,“殿下是好人。汉人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殿下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她心里其实也微微打鼓,可看着呼延骓点头,便知道这个人是真的会信守承诺。

她忽就觉得,心头的一块石头,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可以稳稳的放下来,哪怕不能彻底落地,也不再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赵幼苓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松懈下,呼延骓忽的伸手,大掌拍了拍她的脑袋。

“养好伤,回头我会抽空教你一些东西。”

赵幼苓满脸不解。

呼延骓道:“阿泰尔的战书没下,但是话已经撂下了。你想三个月后输给他?”

赵幼苓问:“殿下觉得我能赢?”

呼延骓摇头。

赵幼苓恼了,咬咬牙道:“殿下既然觉得我赢不了,又何必教我……”

呼延骓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世上,没有什么本事,是学了也用不上的。今次用不上,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赵幼苓看着他的脸色,想了想,问:“殿下是打算教我功夫么?”

除了功夫,赵幼苓想不通还有什么可学的。

但呼延骓叹了口气:“你学什么功夫?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你能学出多少功夫?花拳绣腿逗阿泰尔开心么。”

赵幼苓汗颜。

呼延骓道:“骑射,学不学?”

骑射!

赵幼苓瞬间精神。

呼延骓自然不光有骑射的好本事,他会的很多,但余下的一些东西,并不适合现在教给赵幼苓。

她太小了,又是女娇娥。在呼延骓的脑子里,小姑娘理当是要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爱的,什么苦和痛都该有父兄承担。自然也不能教她太吃力的东西。

只骑射学会了,不光能在和阿泰尔的比试上不至于落败得太惨,而且还能在这片草原上,更有能力地活下去。

见呼延骓主动提出愿意教她骑射,即便身上的伤要精细地养好,还需要几天功夫,赵幼苓还是在刘拂咋咋呼呼的叫喊声中,在床上只躺了两三日,就说什么都要下床走动了。

她的女儿身没再瞒着刘拂。刘拂也没出乎她的意料,在初得知她是女扮男装后,吃了好大一惊,又是脸红又是局促,好像什么孔孟之道,男女大防都在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圈,终于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头一句话却差点没叫赵幼苓喷出一嘴的茶水。

等到刘拂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再听说她要跟着呼延骓学骑射。刘拂脸色都难看了几分,劝了一堆的话,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说什么大老爷们手脚笨万一伤着人不好。

可他千防万防,却还是没防住,只睡一夜的功夫,第二天起来,才能下床走动的赵幼苓,已经站在了一匹高大健壮的黑色大马前。

呼延骓先前去叱利昆的部族,是拿马换羊。足以说明他的部族,马匹很多。

赵幼苓只当是他的人尤擅养马,直到今时今日被泰善带进马棚,才知道呼延骓的人不光光是擅养马,更是养了不少马。

马棚的规模很大,外面还有大片肆意跑马的场地。棚里养着的马,个个膘肥体壮,即便是母马,也皮毛油光发亮,四肢看起来十分有力。

尤其是她眼前的这一匹。

黑色大马,身上没有一丝杂色,是真正的通体黝黑。以目前才十岁的身体来说,赵幼苓站在栅栏前,连它的前胸都到不了,只能仰着头看它。

泰善就守在边上,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栅栏后的黑马,时刻准备着一旦发怒,就立即拉走赵幼苓,免得受了伤。

“它就是殿下之前套来的野马?”

见赵幼苓问起,泰善答道:“是的。这一匹目前仍是野性难驯。殿下说既是三月的战利品,就先放着,等三月一到,分出高下,再让胜者自己驯化。”

野马的性子本就不比家马温顺,赵幼苓瞧着面前的大马,虽然很喜欢它乌溜溜的大眼睛和漂亮的长睫毛,想起自己的身高和阿泰尔的战书,不得不收回满眼惊叹。

“那我的马是哪匹?”

她一早起来,趁着刘拂还没过来找她,就偷偷跑去找呼延骓。

自从女儿身被揭穿,她就被挪出了呼延骓的毡包。如今单独住在一顶毡包里,有个老妇人受了嘱咐,帮着照顾她。

她跑去找呼延骓,人没碰着,只见到了等在毡包外的泰善。这才知道,呼延骓已经去了马场,让泰善等在这里,领她先去马棚牵马。

泰善指了指边上的一匹枣红马道:“殿下特地挑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

赵幼苓看去,和大黑马比起来,泰善指的那一匹的确一看就是温顺的性子。枣红色的毛皮,马蹄嗒嗒地响了两声,将脑袋伸出栅栏,友好地凑过来想碰碰她。

泰善见状,挥手命马棚里的奴隶打开栅栏。

正要牵出小母马,边上突然伸出个大黑马脸,张嘴就要去咬小母马的耳朵。

温顺胆小的母马吓得叫出声,马蹄嗒嗒躲回了角落。

赵幼苓一脸懵地看着漆黑的马脸,等到马脸凑到跟前,她迟疑了一会儿,在奴隶抽气声中摸了摸坏家伙的大嘴巴。

不咬人,也不喷气,怎么看也不是个坏脾气的。

她扭头看看泰善。

后者一哂,眯着眼看有过甩落马背这么大仇恨的黑家伙,道:“有本事你就让人牵着出来。”

他嘴上这么说,一回头却还是叫奴隶再挑一匹性情温顺的出来。再怎样,他也不觉得这个连呼延骓都还没驯服的家伙会乖乖的出来让人骑。

奴隶刚应下吩咐,一抬眼,张大了嘴。

泰善回头,大黑脑袋低头扒拉开了栅栏上的栓子,也不用人推,不用人牵,自个儿迈着步子就出来了。

赵幼苓努力踮起脚去摸。隔着油亮的皮毛,她能摸着底下热腾腾的健硕的身躯。

泰善眉头皱起,想让奴隶把马牵回去,可这黑家伙嘴一张,竟然直接叼着赵幼苓背后的衣裳,把人带出了马棚。

棚外被栅栏圈起的宽敞的跑马场里,早有人骑着马在那里一边跑,一边等着。

那人听见动静,挽鞭轻吁一声,策马挡在了正欲叼着人跑动跑动的大黑马前。

赵幼苓头一扭,就看到了骑在马背上,微俯下身,淡笑看着自己的呼延骓。他长臂一伸,也不知做了什么,等赵幼苓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翻转过来,坐在了他的马背上,落进他的怀里。

她抬眼,恍然发觉,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双流转着整个星空的眼睛。

第19章

赵幼苓是不会骑马,但有的人,大概的确是学什么都很有天赋。

泰善后来牵来的马,到底没派上用场。赵幼苓坐在没套马具的大黑马上,抱着马脖子,两腿一夹,就纵马走了几步。

呼延骓一哂,打了个响指,有人呈上全套马具。

“套上了再跑。”他说着示意赵幼苓下马。

那黑马灵性得很,闻声却驮着人走远几步。

呼延骓也不恼:“不套?”他回头,指了指被拴在边上吃草的小母马,“泰善,牵过来。”

话音才落,就听见赵幼苓一声轻呼。黑马驮着她,马蹄嗒嗒绕了一大圈,挡在了母马跟前,鼻子呼哧喷着气,恼得很。

等黑马不情不愿套上了马具,赵幼苓这才又在呼延骓的帮助下跨上马背。这一回,屁股底下有了马鞍,坐得比之前都要稳当。

只是稳当归稳当,却还没天赋异禀到能立即赶上呼延骓的骑术水平。

赵幼苓穿着厚重的披风,在覆了一层薄雪的跑马场里认真的学习骑术。骑射骑射,有了骑就有了射。她目前的水平也就能骑骑马,要想拿□□练骑射,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只是她不心急。

她想要学这些,本就不是为了和阿泰尔的什么比试。她更想要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哪怕只是每天比前一天强大一点点,对她来说都没关系。

她一个人骑着马小跑了几圈,很快就出了不少汗。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迷蒙了视线,只隐隐约约能见着坐在边上喂马的男人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泰善一直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见她放缓了速度,利落地追了上来:“姑娘累了?下马歇息一会儿吧。”

赵幼苓看了一眼他的座骑,问:“大人学会骑射,花了多久?”

泰善笑:“草原上的人,无论男女,皆早早就学会了骑马。至于多久,我花了半年。”他藏下后半句话,没说那时候他才不过五六岁。

“那骓殿下呢?”

泰善勾了勾唇角:“殿下三岁起就已经能骑小马驹四处奔跑。”

“比你厉害?”

“自然。”

赵幼苓点点头,歇够了,骑着马继续跑。

泰善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嗒嗒回到呼延骓身边。这位殿下说要教人骑射,结果却是把人丢上马,就让人自己摸索着学。

“殿下是打算把这匹马送给姑娘了?”

见呼延骓漫不经心喂着马,心思全都在和旁人的对话上,泰善翻身下马,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呼延骓挥手命人退下,回头道:“她俩有这个缘分。”

泰善道:“回头阿泰尔殿下只怕能掀了毡包。”

呼延骓嗤笑:“他自己笨,他的脑子要不是父汗宠着,只怕就要被叱利昆吃得死死的。”

泰善点头:“阿泰尔殿下纯善。”

呼延骓眯眼:“他是母亲为大可汗生的第一个孩子,大可汗自然要疼宠他,免得叫人觉得,我们这位大可汗不过是表面上心胸宽广,实际狂妄自大,容不下前任大可汗留下的人。”

如今这位大可汗当年愿意娶未婚先孕的多兰公主,的确是对她有几分喜爱,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公主的身份。

就像现在宠爱阿泰尔,也不过只是想让人知道,他是一个胸怀宽广的可汗,容得下前任大可汗所用的所有人。

戎迂王族那些个官司,对泰善来说,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他虽是奴隶出身,可得了呼延骓的庇佑和信任,自然是殿下指哪他就打哪,他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是殿下手上的剑。

当然,有时候,也是殿下的保姆。

“再陪她溜几圈,看样子明日就能插翅膀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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