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曼丽一时陷入了两难的纠结中。
第335章
在北方一个不知名的城市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混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毫不起眼。周围的人不停的从她身边路过，可是没有一个人给她半点目光，好像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钱燕卉。
今年的高考，钱燕卉到底还是来参加了。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杨大嫂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让她离开了。
生下孩子以后没多久就是高考的时候了，钱燕卉盼了那么久的高考，她当然要去参加。可是她已经快一年没有碰过书了，以前学过的知识都记不太清了，又哪里能够考上学校呢？
现在这个学校是一个中专，她爸妈托人找关系给她找进来的。钱燕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她想要害谢兰兰，顺便弄死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成功以后，杨大勇觉得她已经彻底疯了。从那以后，杨大勇就让杨大嫂把她捆在家里，时时刻刻都不要松开，即使晚上睡觉也绑上，否则这样出去会吓到乡亲们。
杨大嫂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又觉得十分丢脸。这样的事情被外人看到了，也不知道以后村里人会怎么传她。虽然后来等了许久，发现谢兰兰并没有往外说，但是杨大嫂还是觉得心里不自在极了。
杨大勇让她把钱燕卉捆起来，她也就照做了。只不过，她看着钱燕卉这个样子，把和谢兰兰说过的话对她重复了一遍。
她告诉钱燕卉，只要她乖乖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她就放她走。钱燕卉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能够离开杨家去高考而已，听杨大嫂这么说，倒是没有再继续发疯了。
再者，经过这几次她也发现了。她想要跑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帮着杨大嫂的，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跑她也跑不了多远。
倒不如听杨大嫂的话，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起码她现在也实在没有精力了。
钱燕卉安分下来，杨大嫂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钱燕卉一直折腾个不停，她也是被弄的精疲力竭。精神一直紧绷着，累的不行。
和钱燕卉说通，达成协议以后，杨大嫂就做了点吃的，让她吃了能够有力气生下孩子。钱燕卉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几个月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出生了。
杨大嫂一直着急，钱燕卉这样子生不下来怎么办。还好，现在钱燕卉倒是愿意吃点东西了。
钱燕卉当然愿意吃东西了，既然有能够离开的机会，晚几个月就晚几个月。她之前这样不过是以为她再也没有去高考的机会了而已，既然还有机会，她又何必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呢？
她之前不觉得，现在冷静下来以后也有些后怕。她怕自己一尸两命，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自己也要去见阎王。所以杨大嫂给她吃的，她就全都吃了。
虽说她之前吃的不好，但是她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补起来了。只不过杨大嫂还是捆着她，不敢放松。
钱燕卉对于这个就不是特别在意了，任由杨大嫂捆着她。当然了，她让杨大嫂去帮她找村子的其他知青们借了书来。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面看书，即使被绑着也无所谓。
高考前两个月，钱燕卉拼死生下来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
孩子生下来以后，杨大嫂简直高兴的不得了。孩子抱在手里就没放下来过，逢人就要说，自己有孙子了。
钱燕卉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一点点的母爱都没有，只恨不得掐死他。要不是这个孩子，她绝不至于受这么多苦。而且生产时的恐惧和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孩子生下来以后，杨大嫂让钱燕卉给孩子喂奶。钱燕卉对着这个孩子一点母爱都没有，当然不愿意。她现在根本不想耗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但是杨大嫂拿书威胁她，让她不得不给孩子喂奶。
为了能够喂奶，杨大嫂煮了很多下奶的东西给她吃。但是或许是钱燕卉天生没有奶，任由她怎么吃，奶水都不够。没办法，杨大嫂最后只能从外面买麦乳精回来喂给孩子吃。
而钱燕卉则是趁着孩子生下来，杨家人都放松警惕以后偷偷跑了出去。
杨大嫂还想让她给孩子喂奶，虽说少但是总比没有的好。见她跑了还骂了一通，倒是杨大勇，什么都没说，看样子是早就恨不得钱燕卉离开了。
对于钱燕卉留下的这个孩子，杨大勇对他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一方面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另一方面这个孩子的母亲却是钱燕卉。
那个一年前他还深爱的女人，如今却成了他最厌恶的女人。
对着孩子，他始终不能真正的亲近，连孩子的名字，他都交给了杨大哥取。
而钱燕卉离开以后，她拿着自己藏的钱，在县城里找了个小院子住下来了。她现在就是想要参加高考，所以她特意租了个找房子，就是想着能够不被打扰的好好看书。
书是杨大嫂借来的，钱燕卉跑出来的时候当然没有忘记把书拿上。至于杨大嫂没书还给人家怎么办，这就不关她的事了。
躲在小房子里看书，钱燕卉看着看着却觉得自己的头疼的不得了。她现在按道理还属于在月子里，但是她现在光顾着看书，对于身体一点也顾不上，所以总觉得很多地方都不舒服。
钱燕卉现在也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要去参加高考，否则她估计早就倒下了。
她自己不懂，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之前在杨家的时候，杨大嫂也没管过她。每天就是给她吃下奶的东西，至于坐月子的时候吃什么东西对女人好，杨大嫂是没有给她做过的。
现在钱燕卉一个人住，洗衣服洗碗的总是避免不了碰凉水，如今还没出月子，身体就已经出问题了。
第336章
但钱燕卉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高考上。
然而这已经是第二年，不像是第一年那样，题目出的比较简单。今年的题目已经是正常水平了，而且别人都看书看了一年多了，钱燕卉满打满算的才看了一两个月，这让她怎么考的过别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的缘故，钱燕卉总觉得自己记忆力比以前差了好多。高考的时候，明明感觉题目以前见过，可偏偏就是忘了怎么写的了。
写到最后，出考场钱燕卉就觉得自己可能考砸了。但是成绩不出来，她是不会死心的。她继续在县城里住着，等着高考成绩出来。
高考结束以后，她就把那个小院子退掉了。小院子住着挺舒好的，但就是有点太贵了。钱燕卉现在手里的钱还是以前攒下来的，现在已经不多了。
她拿着仅剩的一点钱，找了个大院住了下来。大院里面有很多户人家，小小的一个房间，里面就有可能挤着一家三口甚至是一家四口。
这里又吵又脏，钱燕卉几乎住不下去。但是想想身上的钱，又不得不咬牙忍受。
高考的时候，有人在县城里看见了钱燕卉，便和杨大嫂说了。杨大嫂对于钱燕卉连给孩子喂几个月的奶都不愿意充满了怨气，自然也不想管她了。知道钱燕卉在县城里，但是杨大嫂和杨大勇都没有去找她的打算。
见杨家人是这个反应，村里人也就明白了。杨家这是彻底不要钱燕卉这个媳妇了，不过也是，钱燕卉这做的事情，桩桩件件的可都不地道啊。
钱燕卉硬生生的在那个大院子里住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高考成绩下来。知道成绩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但是她又觉得，说不定自己运气好呢？她还想等一等录取通知书。
就这么等着，一直等到了九月中旬，所有的学校都开学了，钱燕卉也没有收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最后的希望破灭，但是她却还是不肯死心。
说不定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被寄到小杨村里了呢？她甚至跑回了小杨村，找到了杨建军。杨建军对她当然没有好脸色，但是也没有为难她。听她说起录取通知书的事情，杨建军只是淡淡的说没有。
这下钱燕卉是真的死心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可是没有人会同情她，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已经被她伤透了心。杨大嫂把她拉去和杨大勇办了离婚证，因为钱燕卉跑走连给孩子喂奶都不愿意，杨大嫂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办完离婚证，就直接把她丢在原地自己和杨大勇径直离开了。
钱燕卉拿着离婚证，对于高考的希望也彻底被打破，自己一个人踉跄回了大院。
消沉了几天，钱燕卉联系上了自己的父母。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听说钱燕卉现在过得很不好，钱父钱母顾不得其他的，就给钱燕卉寄了钱，让她赶紧回家。
钱燕卉收到钱的第二天，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离家已经十年了，钱燕卉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钱父钱母在火车站接到她便忍不住哭了起来，钱父内敛一些，掉了两滴泪就撇过头擦掉了。钱母却忍不住搂着钱燕卉不停的掉眼泪，她想不通自己的女儿怎么被弄成这个样子了。
当年离开的时候，钱燕卉还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蛋，甜甜的笑容，谁看了不得夸上两句？
可是现在呢？眼前的闺女好像老了三十岁一样，面色灰败，身形消瘦。钱母把闺女往怀里一搂，只觉得闺女瘦的硌人。
钱燕卉这十年来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小杨村打算，现在乍然看到钱父钱母，也不由得哭了出来。
两个人抱头痛哭，钱父刚刚擦掉眼泪，又不由得被两个人哭的红了眼。最后钱父拍了拍钱燕卉的肩膀，示意他们赶紧回家。
回家的路上，钱母一直拉着钱燕卉不停的问东问西的。听到钱燕卉在那边又要干农活挣工分，连吃都吃不饱，又要掉眼泪。
把钱燕卉接回家以后，钱母给钱燕卉做了一大堆吃的。钱燕卉也是许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钱母看了又是心疼心酸的，把肉不停的夹进钱燕卉的碗里。
一家三口本来其乐融融，只是现在钱家还多了另外一个小生命。
小小的男孩才三岁，可是也知道护着自己的东西了。平时桌上的肉都是他的，可是今天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吃了去。而且从前爸爸妈妈都是看着自己的，如今目光却一直在那个陌生女人的身上。
男孩感觉到了危机，指着钱燕卉就开始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你是谁？不许吃我的肉！不许来我家！”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钱父钱母没想到平时听话的儿子今天却突然大哭起来，还对着钱燕卉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本就对钱燕卉抱有愧疚之心，见儿子这样连忙教训。
可是越是教训，男孩只会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父母被抢走了。
本来应该和谐的家庭关系，如今却因为钱燕卉和弟弟之间的矛盾变得诡异起来。
钱燕卉确实受了苦，一开始钱父钱母也都尽量包容。可是时间长了，钱父钱母也有些厌烦起来。家里整天都是吵架的声音，他们不由得在心里想，为什么女儿不能懂事一点，非要和弟弟计较呢？
虽说弟弟有些地方不对，可是他还小。但偶尔女儿已经二十多岁了，难道还要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计较吗？
钱燕卉本就敏感，察觉到钱父钱母的态度以后，更是对弟弟仇视起来。对于钱燕卉来说，这个弟弟才是入侵者。如果不是这个弟弟，爸爸妈妈会无条件的爱她。
到底是对钱燕卉怀有愧疚的，钱父钱母准备给钱燕卉找一个工作。不然钱燕卉二十多岁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事。而且钱燕卉在家的时间少了，两个人吵架便也少了。
第337章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想找个工作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钱父钱母都是职工，是这个年代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如果可以，钱燕卉当然也想像钱父钱母那样，有一个这样的工作。毕竟这样的工作有了之后，基本上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是这样的工作抢手的很，又哪里是想找到就能找到的呢？而且钱燕卉其实算是偷偷回家的，如果是通过国家途径回来的，那还可以享受一些知青的福利。可是现在，钱父钱母根本不敢说这是钱燕卉，只对着外人说是亲戚家的孩子来借住。
所幸钱燕卉和十年前的差别很大，不少人看到了也认不出来，对于钱父钱母的话也没有怀疑。
最后，钱父钱母给钱燕卉在纺织厂里找了一个临时工。临时工虽然不比正式工，但是你做的久了，说不定也能转成正式工。
而且这个结果已经是钱父钱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周转来的，为此钱父钱母花了不少钱，还欠了一大堆人情。
可即使是这样，钱燕卉依然不满意。
如果没有现在的弟弟，或许这一切她都可以接受。她从小是一个聪明的人，即使觉得爸妈没有尽力，也绝不会表现在脸上，只会先应付着，后面再寻找机会。
更不用说，临时工虽然没有正式工那么好，可是也不差了。等到以后钱父钱母退休，说不定钱燕卉还可以顶上去。毕竟那个时候她恢复身份，又在厂里干了很多年，领导肯定会优先考虑她。
可是有了弟弟，钱燕卉便想不到这些了。她只觉得是钱父钱母偏心，现在有了儿子以后就不愿意为她这个女儿付出了。嘴上说的好听，其实都是随便找个事情应付她，等到以后什么都是弟弟的。
钱燕卉回来以后变得黑瘦了很多，性子也变了，本来就没有以前讨喜。现在看人的时候阴沉沉的，再加上她心里有意见，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行事总会带一点出来。
钱父钱母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伤心之余表示心寒。他们自认对这个女儿是尽心尽力了，为了找到这个工作，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可是即使这样钱燕卉却一点也不感恩，不仅不满意还对他们有意见。
钱父钱母本来还心疼她，被她这个样子也磨灭了不少了。
钱燕卉虽然不满意这个工作，但是也还是去了的。毕竟她现在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就连回来的车票都是钱父钱母寄钱给她买的。她现在觉得所有人都不可靠，只有钱是最可靠的，所以去工作以后就一直把工资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口袋里。
钱父钱母对比又是颇有微词。先不说这个时代本来孩子的工资就是有一部分要上交给爸妈的，甚至有些人全部上交。就是钱家为了钱燕卉这个工作付出了这么多，甚至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都已经很吃紧了，可钱燕卉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很让钱父钱母伤心了。
最初女儿回来的激动已经褪去，钱父钱母不由得在心里埋怨，当初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不见了。现在回来的女儿，自私自利，还变得不懂事了很多。
不过虽然如此，钱父钱母也还是疼爱钱燕卉这个闺女的。毕竟前十几年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活生生的闺女，也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要了。
而且，钱父钱母心里也抱有希望。觉得钱燕卉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在乡下吃了苦，说不定回来待待就会变好。
对于钱父钱母的想法，钱燕卉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的想法十分简单，那就是不能让弟弟占了便宜，以及钱一定要放在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