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复兴东路,刘公馆。
穿着一身洋裙,撑的更加肥硕的军长太太邱珍珠坐在沙发上,正在安慰对面不太高兴的徐宝。
不过如今应该不叫军长太太,直接叫刘太太了,中原大战,冯玉祥输了,失败下野,山西的地盘也失守了。
如今的刘军长只是一个寓公,住在租界公寓里的闲人……当然这只是表面身份,到了上海后刘军长并没有沉默下来,这么多年他在山西捞的不少,而且人脉也有,这些都是资本,就算是在上海也是算得上号的人物。
来到上海,刘军长把吴安国看作是自己的心腹,积极的带着他认识上海上流社会的人物,吴安国到了上海几乎还没有坐稳,就马不停蹄的跟着刘军长出去社交。
这不,邱大姐正在给徐宝做思想工作。
“妹子,不是姐说你,男人们去应酬都是正常的,只要不往家里带就成了,你呀,别不高兴,你家大哥年纪轻轻,长的高大英俊,自然有女人贴上来了,照我说,你别想那么多,我们来到上海就要享受生活,这可比山西那土疙瘩地方繁华多了。”
徐宝本来就是觉得这城里有点闷,在曲阳县的时候和手下的大兵漫山遍野的跑,到处都是树,很宽敞的,在这里连走在街上都只能像下棋一样,一个法子走路,只能往前往后走,要走到马路对面还要绕圈圈,不能直接过去,你说这大城市的人,怎么那么笨呢?
可是现在听邱大姐这么一开导,就更郁闷了。
难怪大哥现在每天都好晚回家,而且每天身上都有不同的味道,原来大哥跑去和别人玩了,不和她玩了。
想到这里,徐宝都想哭,一下子眼睛就装满了泪水,这可把邱珍珠急坏了。
“妹子,你别哭啊,姐说错话了成不,你别哭啊!”邱珍珠手忙脚乱的帮徐宝擦眼泪。
徐宝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就是不掉下来,在里面打转着说:“大姐,我想去玩,嗷嗷,我不要呆家里,我也要去大哥他们玩的地方玩。”
邱珍珠一看妹子这个架势,自己要是不带她去,非得哭湿自己衣服不可,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傻妹子,想了想,点头道:“后天,有一个宴会,到时候我带你去。”
徐宝这才把眼泪收回去,乖乖的点头。
“对了,妹子去那舞会是要穿正式点,你需要去置办些衣服吗?”邱大姐好心提议道。
徐宝想起来,三姑婆已经预定了明天要买衣服的,连连点头,已经置办好了,到时候来找邱大姐去就成。
约定了时间,徐宝就回家了。
住的地方果然离刘军长家不远,之前徐宝反复给张世清强调说要买陆家嘴的房子,张世清到了上海一看,陆家嘴这边是港口,基本没有像样房子,都是一些仓库,根本就不能住人,想着一定是嫂子听岔了。
不过想到嫂子既然交代了,他又不想让她失望,就象征性的买了几个仓库,反正放着也能出租,而且带的钱也够。结果徐宝到了上海压根就不记得什么陆家嘴了。
上海如今好的房子都是在租界里面的洋房,大多都是欧式的,十分先进,还有喷头浴缸,马桶。
不过大猫就有点不太好安置了,虽然有花园,可是人来人往的还是比较不方便。
好在因为徐宝,私房钱够多,张世清也考虑到如果是集体撤退,人一定很多需要安置,买的公寓很大,简直就是一掷千金,这也引起上海上流社会小小的猜测,不知道又要来什么神秘大人物,这么有钱。
徐宝来上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盖了个大猫的窝,这个对那五十个大兵来说是熟门熟路。
于是吴家后花园中间被围了起来,是栅栏样式的,这里不是乡下,不好弄木头,但是铁棍很多。
而且徐宝特别喜欢自己洗澡的那个浴缸,想着给大猫也做一个。于是花园中心挖了一个大池子。给大猫当浴缸,不过挖出来更像一个游泳池,倒是风景独特。
加上水,冬天还冷,大猫就会伸出爪子进去碰一碰,就缩回来,过一会又伸进去碰一碰,慵懒的模样,如果是个美女就仿佛仙女戏水了,不过是个老虎,就显得有点怪怪的。
来到上海后,大猫也没有出过门,似乎很闷。毕竟是换了环境,虽然每天都有鲜肉供应,但是大猫还是趴着,懒洋洋的,也许是有些怀念它的老家鬼哭林了。
于是和三姑婆出去置办衣服的时候,徐宝决定把大猫也带出去走走。
三姑婆以前是很怕大猫的,可是上次逃难去鬼哭林的时候,被培养的神经超级粗,那大猫抓回来的大蟒蛇还是三姑婆亲手杀的,如今三姑婆对徐宝带着大猫也无所谓了,就当它是个宠物,不过体积大点,而且三姑婆观念重,认为大猫是大家的恩人,要善待它,到了上海后,大猫的伙食明显好多了,又缺乏运动,感觉又胖了。
这一时期的上海很繁华,而且1928年南京被确定为中华民国首都之后,原来大批聚集北京、天津的政客纷纷南下,其中很多都选择在上海租界中定居。
三姑婆接受新事物能力比徐宝快多了,才来不久,她就打探好哪里有卖漂亮衣服,听说这里卖衣服是在百货大楼,是楼里面卖的,而且都是最新潮的。
因为去逛街,人不可能带太多,就三姑婆、徐宝、大猫、吴忠,还有三个徐宝手下的大兵充当保镖了。
其实徐宝这个样子很怂,虽然她身材好,人又健康,可是穿的一身的衣服一看就是过时的,而且三姑婆是下人,但是更像长辈,徐宝都让着她挑,看上去还像是下人帮女儿挑衣服。
售货员的服务态度明显不给劲的,懒懒散散的。三姑婆在曲阳县的时候可是作为上宾,专门接待的,哪里受过这种鸟气,一怒之下,她挑拣了半天不买了,拖着徐宝准备离开。
那售货员阴阳怪气的笑道:侬脑子瓦特了,一看就是没钱的,还来挑挑捡捡,侬以为这是乡下啊,阿拉上海,随便一件衣服就要卖十多块,不是侬这种乡下人买的起的。
三姑婆火了,本来就一肚子气,再听到侬啊侬的,就更郁闷了,叉着腰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姑娘,不就是个售货员吗?老板没有教过你要笑脸迎人吗?我忍着没有挑毛病,你居然还敢先咋呼上了,正好好久都没有和人吵架了,不吵个三百回合,我今天就不走了。
徐宝一看这个架势,知道拦也拦不住,三姑婆挺喜欢吵架的,在曲阳县她就见识过,基本没有人能吵赢她。
果然,三姑婆很顺嘴的就吵上了,很快周围就围了一圈人,幸好徐宝知道规矩,早早的就站好有利位置,没被围死,果然过了一会,那售货员就被说的脸色苍白,头冒虚汗。
三姑婆还在骂:“侬什么侬,侬怎么不去死,话都说不清楚……¥%……”
那售货员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每每想反驳,就被三姑婆抢先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这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人男人走了过来,那售货员立刻娇柳一般扑倒那男的身上哭道:“经理,有人闹事!”
三姑婆看到来了个油头粉面男,那女的就扑上去,也不害臊,淡定的骂道:“姘头来了也不管用!你给我道歉……¥%%……”
还真别说就被三姑婆说中了,这男的是这里的经理,这女的和他有一腿,自然是架子端的高,平日搞的自己像老板娘一样。不过上海女人在外人面前高傲,但是在男人面前嗲的,这男的被这香风扑面,立刻就软硬都有了。再看三姑婆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人,于是开口就帮忙骂架道:“我们百货大楼不欢迎你这样没有素质的客人。”
此时听到外头有口哨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进来了,那售货员喜出望外,还是经理好,居然连巡捕都叫来了,把这乡下人关两天好了。
那售货员一副看你嚣张的得意模样,让三姑婆更不爽了,吵架就吵架,吵不过还叫人帮忙太没品了。
徐宝倒是不慌不忙的,事实上反应一直慢好几拍的徐宝一点都不知道害怕的感觉,倒是挺兴奋的。
接着更离奇的事情出现了,巡捕身后跟着三个大兵,还有一只老虎……
“啊!呀!……”只听的一阵尖叫声,刚刚还拥堵的人群立刻四散而开。
只有徐宝和三姑婆站那里,还有柜台里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逃走的售货员和经理。
大猫看到徐宝,很欢快的滚过去撒娇,徐宝伸手揉了揉大猫的脑袋,大猫很高兴,蹭着徐宝的脚。
那三个大兵齐齐的喊了声太太,因为到了上海,吴安国不准他们喊老大,说是江湖气息太重,只能统一喊太太。
“怎么了?你们谁欺负大猫了吗?”徐宝开口问道。
这时候那两个巡捕额头都是汗,真是后悔今天为毛要在这个街区执行治安,但是公务在身,没有办法,还是得笑眯眯的说:“这位太太,这里不准带动物出入。”
徐宝指了指对面还站着一个女的,手里抱着一只小狗。
那巡捕赶紧解释道:“那是宠物。”
徐宝想了想说:“那我这个也是宠物,不行吗?”
大猫似乎也很讨厌面前这两个唧唧歪歪的巡捕,站起来抖抖毛,吼了一声!
巡捕腿都软了,笑的比哭还难看道:“行,行,不过最好要把宠物栓起来。”然后巡捕小心的指了指那女的手里抱着的小狗,脖子上就有拴着绳子和铃铛。
徐宝随手拿了柜台面上刚刚三姑婆看的一条纱巾,对那售货员说,这个我买了。
售货员和经理都震住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把老虎当宠物养的,出门逛街还有大兵跟着的,而且这兵的衣服跟美国人一样,肯定是大人物,这时候哪里还敢说不,连连哈腰点头。
徐宝把红色的纱巾往大猫头上一系,一个乡下农民的造型就出来,她拍了拍手笑道:“成了,栓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