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外乡人的男人,乘着载具落定在了一处。
比照着玉筒里的地图,净土青莲宗应该就是在前方了。
夏广从载具上跳下,随即收起,挎着木刀,便是往前而去。
青山如簇。
彩花如霰。
古木的桥梁之间,竟然有水流潺潺。
经过这些日,夏广也知道这是横贯仙界的天河,仙界北部还是在天河的上游,只是距离源头依然很远。
源头,甚至流往何处,却是无人能察之谜了。
至少不是能够简简单单获得秘密。
而这处小桥下的溪流显然只是天河的分支。
黑瓦白墙的小屋子,错落有致,坐落在奇异而巨大的红色枫林之间,似只是个隐世的人间村落。
铺满了花瓣的道路上,骑着牦牛、提着明灯的青衫少女正悠闲的骑牛漫步着。
夏广顺着主路,便是踏上了那座如同卧波长虹般的木桥,河里红色鱼儿正不时跃出水面,带来偶然打破宁静的噗通声,刹那又归于平静。
几双野鸭也是在双双戏水。
悠闲,安宁,如是桃源。
如果此处就是净土青莲宗,也是挺不错的。
当懒散男人走过桥身时,那青衫少女才抬起了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但在手戴的青玉扳指上却是目光停了下来。
然后才抬起头,一双美目凝在夏广身上,停留半晌,才轻声道:“离开这里。”
“姑娘认得这扳指?”
夏广抬起了手。
“认得,这是净土青莲宗的掌门信物,见此扳指如见掌教。”
少女并不抵赖。
“那你是净土青莲宗的人?”
夏广又问。
“我是。”
少女继续承认。
“那你还要我离开这里?”
“哎...”少女轻声叹了口气,“只希望你莫要后悔。”
随后她便是从牦牛上一跃而下,也不拜倒,只是略微恭敬道:“净土青莲宗,白昱,你先随我来吧,需要经过了扳指确认才能证明你掌教之位。”
白昱在前引路,夏广便是在后面跟着。
经过如是凡间的村落,期间还有不少孩童撑着油纸伞来回跑着,互相追逐着。
而每次高高跃起,都可以利用油纸伞做出兜风之姿,在半空进行短暂滑翔的动作,谁坚持的时间长便会兴奋地高喊一声“我赢了”。
而看到这青衫少女走来时,便是有不少孩子围聚过来,亲切地喊着“昱阿姨”,可转眼再看那陌生男人,却又是认生地跑开了。
“这是易村,算是我净土青莲宗外的小村,里面住着的都是宗内弟子的家人,延绵数百年,算是土生土长的仙界人,所以论实力虽然比之下界强大,但作战经验却是差了许多。”
白昱一边走一边介绍。
见到夏广又看向了孩子手中的油纸伞。
白昱又介绍道:“那是我们净土青莲宗的蜀伞,伞架都是利刃所制,油纸伞也是仿照的这个款式,只不过其中没有利刃就是了。
我们的宗门功法也与此有关。”
她从头到尾没问这枚扳指从何处而来。
因为这不是她该问的。
走过了易村,经过一大片半边绕溪的枫叶林,随后地形渐高,而竟是到了一处悬崖。
两边悬崖之间,唯一路径乃是一条狂风中摇曳不定地白练。
“抓着我的手。”
青衫少女直接伸手,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人极可能只是上界未久的人,但青莲宗的宗主信物失踪已久,便是流落到下界也是极有可能的,她并未轻视,只是觉得凭借这个男人的实力,是无法度过这白练的。
这无关功法。
因为按理说,便是下界的高手,度过这等程度的路径,也并不困难。
可是这里不同,因为这白练之下的深谷,乃是淤尘渊。
横风从双峰之间掠过,本是晃荡无比。
而淤尘渊散发处的气息,能够引发人心底的魔。
魔,即是一切欲求。
人谁无欲求?
普通人行走其上,甚至可能发狂。
而只有青莲宗功法有成,才能不受这些淤尘之气的影响,安然进出。
所以,净土青莲宗有此天堑,外敌难侵。
同样,净土青莲宗的弟子也是诸如天幻宗、迷心宗这种擅长精神类修为的宗门克星。
因为青莲的弟子,持着蜀伞,行走在幻境里,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幻术对于他们,是白费了。
“来吧...”
白昱伸出藕段般雪白的手,“抓住我,我带你过去,期间闭上眼睛,不论心底产生什么样的幻境,都不要去信从,坚守自己。”
夏广摇了摇头。
白昱蹙眉。
然后开始耐心解释什么是淤尘渊。
说完之后,再次伸出手。
但夏广却并不去握住她,而是微笑着看着她。
白昱看到这笑容,先是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显然有些生气。
手中提着的明灯也因情绪波动而晃了起来,内里不知如何燃烧的光,带着灯壁的画影在周围的地面儿上投下图案。
“你还是回去吧。”
白昱像是下了决心,“净土青莲宗的宗主不好做,而且...其实根本不需要宗主,你何必非要来此呢?”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似是惧怕什么,而不敢再说了。
只是她终究是在没有被察觉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些话。
“走吧。”
白昱比了个口型。
夏广微笑有礼地说了声:“谢谢姑娘。”
然后便是抱着木刀,挑着包袱,如同下界随处可见的浪子,一步就踏上了飘忽不定的白练。
白昱不敢出声了。
她急忙要上前。
但是那男人却是看也不看,手中木刀在掌心呼啸着划了个圆,便是直指身后。
夏广头也不回,淡淡道:“这是我的路。”
“可这是死亡的路,是欲望的路,是淤尘渊上的路,你...你走不过去的。”
白昱在后面不知为何开始发怒。
她显然有着自己的故事。
但是夏广已经听不到了。
因为这个懒散大叔模样的男人已经走远了,他慢慢悠悠地走在随时可能颠覆的白练上,不缓不慢,而骤然之间这悬崖之间的横风,糅杂着灰色的气息覆盖而上。
雾气弥漫。
那身影已经瞧不分明。
白昱忽然听到了悠闲的歌声,像是下界某一处的民间小曲儿,从灰色雾气里传来,甚至有些走调。
灰色的淤尘之气时而覆盖,时而吞没,偶然一现的清晰里,白昱只看到那男人将木刀架在肩上,双手轻松的搭着。
如是,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