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会想念娘亲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了。
宁诗婧恍然地笑了笑,摸着瑞珠的发顶摇了摇头,恍惚道:“我没有……”
“我只是想看看她……想看看娘过的好不好。我担心宁清河不会善待她。”
她得了人家的身体,总该为人家尽尽孝心。
想到那个虽然身体病弱,却总是温温柔柔的夫人,瑞珠也忍不住有些担忧,失落地垂头道:“可是……二夫人向来不会跟夫人一道……恐怕……”
她没说下去。
宁清河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宁家,他的态度就决定了宁家人的态度。
他在外表现的对宁夫人十分敬重,家中人却能体会到他的冷淡和忽视。
二夫人是个蠢的,在这方面却意外的敏锐,平日里最爱在宁老夫人面前卖乖讨巧,明里暗里地挤兑宁夫人,出门也从不一同出去。
不肯善待她的母亲,却想让她办事儿,合着在这位二夫人的眼里,她就是个傻子。
嘲讽地笑了笑,宁诗婧满不在乎地垂下眼弹了弹自己的袖口,悠悠地道:“既然这样,你去给二伯母传话,就说有钟玉珩盯着,我要见亲人一次不容易。”
“我入宫多年,十分想念娘亲,难得的机会只想跟娘亲说些私房话。只好让二伯母再好生等一等,下一次我一定会选择见她。或者她实在着急,有什么话尽管叫娘亲捎给我就好。”
想必收到了这个消息,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二夫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瞒着宁清河将宁夫人带出来,跟她见上一见。
瑞珠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满脸崇拜的欢呼一声:“还是娘娘最有法子!奴婢晓得了,这就去传话。”
看她雀跃的样子,宁诗婧忍不住笑了一声,嘱咐道:“顺便把陛下喊过来一起用晚膳,瞧瞧他在避暑山庄都玩野了。”
瑞珠下意识地抬眼看看天色,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膳时间,脆生生的应了下去办事儿。
然而宁诗婧既没有等到御膳房传膳,也没等到小皇帝过来。
去的时候兴致盎然的瑞珠白着脸色行色匆匆的跑进殿中,见到她都来不及把气喘匀,忙不迭地道:“娘娘,陛下……陛下要亲自打死一个宫女!”
“砰!”
“什么?!”宁诗婧震惊之下快速站起身,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连声问道:“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要打死一个宫女?怎么还要亲自动手?”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瑞珠摇摇头,喘着粗气道:“陛下,陛下怒急了……谁,谁都劝不住……奴婢收到消息就过来找您了。”
宁诗婧心中大急,一时间心乱如麻,顾不上别的许多,快步往小皇帝的院子里走去。
才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皮鞭甩动的声音。
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脸色惨白的瑟瑟发抖,只有小郑子还站在小皇帝的身后,满脸焦急地望着门口,见到她过来,眼中顿时闪过犹如得救一般的惊喜,可以抬高了嗓音,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参见太后娘娘!”
整齐一致的参拜声,让捏着皮鞭使出吃奶力气鞭打一个宫女的小皇帝转头来,那张从来天真可爱的胖脸上充斥着惊人的暴戾。
宁诗婧的心头一紧。
她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小皇帝明明还只是个不大点的五岁孩子,力气尚没有长成,却硬是挥舞着皮鞭将那长相清秀的宫女抽的趴倒在地上,血淋淋的血痕透过轻薄的衣服显得狰狞恐怖,脸上更是有两道红彤彤的鞭痕肿了起来。
这一刻的小皇帝叫她觉得陌生极了。
沉浸在惊人破坏欲中的小皇帝在看到她之后,眼神却渐渐地沉静了下来,像是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盛怒褪去之后,看到可以信任依赖的人,只剩下无尽的委屈。
黑葡萄似的大眼里红血丝渐渐散去,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氤氲着可怜巴巴的水光。
小皇帝的奶音哽咽一下,丢开手中的鞭子,喊了一声:“母后!”
像是个小炮弹似的“噔噔噔”几步冲了过来,胖嘟嘟的小爪子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小身子抽动着像是在哭。
原本还有些被骇住的宁诗婧见状,心头渐渐地软了下来,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放轻柔了嗓音:“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
她顿了顿,看向躺在地上似乎人事不知的宫女,心底又忍不住有些发亮,冷了冷脸色,道:“为什么要打死这个宫女?”
小皇帝不说话,只依赖的埋脸在她的腰间,偶尔从喉咙里溢出零星的抽噎。
宁诗婧皱眉。
不等她再问,松了口气的小郑子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小皇帝骑射课上专用的小马鞭,过来见礼道:“娘娘,是这个宫女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陛下震怒,陛下才动手……”
说着又满脸心疼地瞧着小皇帝,着急地道:“陛下哟,那宫女的贱命不值一提,您岁数还小身子骨没长成,哪儿就犯得着您亲自动手了?累着您的龙体,不值当啊……”
宁诗婧:……
在这个时代,如果有什么让她特别无法适应和接受,大概就是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和人民如草芥般的思想。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宫女的命,似乎还没有小皇帝累着更重要。
她更没想到的是,同样身为奴才,小郑子竟然能这样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垂头去看小皇帝,却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发顶。
无语了下,她还是揉了揉那发顶,问道:“陛下,你告诉母后,这宫女到底做错了什么,好不好?”
小皇帝不肯说话,只是抱着她的腰更紧了。
“陛下。”见状,宁诗婧的语气严肃了几分,道:“你不是一直说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吗?难不成陛下的话都是哄母后的?”
“朕没有!”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怀疑,带着哭腔高声反驳:“朕才没有骗母后!”
仍旧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