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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放肆,谁胆敢让本宫别进京?”乐阳长公主掀开马车帘子走了下来,漂亮的凤眼中带着怒火。

乐阳长公主长得很美,尽管已经不是少女,却仍旧美艳动人。

她是个倨傲的女人,不过这份倨傲在看到说话的人是太子后,便凝滞在了她脸上。

她脚步微顿,随后展开了一个温柔的笑颜:“太子侄儿,一年多未见,你又俊逸不少。”

“是孤。”太子冷着脸开口。

乐阳长公主愣了一下。

“孤的意思是说,孤敢说不让你进京的话。”太子也不管乐阳长公主的表情有多僵硬,直接开口道:“贵府的太监总管不懂大晋律法,孤让人送他去京兆府学学大晋律法,乐阳姑母没有意见吧?”

乐阳长公主气得双唇颤抖,人都被绑走了,她有没有意见很重要吗?

难道她说有,太子就会把人送回来。

可是这次进京,她有自己的打算,更不想与太子闹翻,于是忍下心头愤怒的火焰,慈爱地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太子帮我教训一下不懂事的下人,我还要像太子道谢呢。”

说完,她对身边的婢女道:“二小姐不是一直想着要见她的太子哥哥吗,今天我们刚好有缘,提前遇见了。你去把她叫来,让她跟太子见见礼。”

“是。”婢女转身匆匆往后跑,仿佛叫得晚了,太子就会跑掉一般。

花琉璃看不懂皇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她默默剥着松子,准备攒上一小碟再吃。见太子突然望向自己,以为他想吃了,便把松子递到他面前,大方道:“来,给你。”

乐阳长公主注意到太子身边多了一位陌生的女子,她几乎每年都会回京小住,但是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少女,难道是外地调任回京官员的女儿?

她挑剔地把花琉璃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差点没忍不住皱起眉头。等女儿谢瑶走近,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亲昵地跟太子说起一些家常。

要不是刚才公主府的太监太过嚣张,花琉璃差点就要相信,她真的是个温柔和蔼的长辈了。

谢瑶长相只有三分像她的母亲,眼中含着盈盈秋水,身姿如弱柳扶风,让人见之生怜。

花琉璃不自觉摸了摸脸,她怎么觉得,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些许影子?

“你比她好看多了。”太子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她距离你的美貌,大概也就是百八十条街的距离。”

太子的表情很严肃,旁人看他的表情,大概会以为他在跟福寿郡主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谁能猜到,堂堂太子,会对一个小姑娘,说这种幼稚肤浅的话呢?

谢瑶见到太子本来非常开心的,但是当她见到太子对另外一名女子如此亲近,本就有些苍白的脸颊变得毫无血色。

她眼中隐隐含泪,勉强笑道:“太子表哥,请问这位姑娘是?”

花琉璃视线迎上对方的目光,忽然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坚强的微笑:“臣女琉璃,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安好。”

谢瑶与花琉璃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谢瑶心中一紧。

潜意识告诉她,她遇到了一个对手。她讨厌与自己相似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出现在太子身边。

“这位姑娘……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谢瑶忧郁地看着花琉璃,“若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姑娘直接告诉我,我……我不想让你跟太子表哥误会。”

“谢小姐怎么会这么想?”花琉璃瞪大眼睛,捂着嘴一脸地不敢置信,她眉目忧伤,肩膀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打扰你跟太子殿下叙旧而已,没想到在小姐眼中,竟成了这般小心眼的人了吗?”

她朝长公主福了福身,又对太子道:“殿下,谢小姐似乎误会了臣女的意思,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误会,臣女先告退。”

谢瑶的姐姐病逝以后,乐阳长公主还没有上奏折请示令立郡主,所以谢瑶还只是普通的贵女,不能以郡主相称。

“等等,你身体弱,孤怎么放心让你单独离开。”太子轻轻握住花琉璃的手腕,“孤随你一起走。”

“太子表哥……”谢瑶看着太子拉着陌生少女转身就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母亲……”她委屈地看向乐阳长公主,实在没想到,太子竟然说走就走,半点都不给她颜面。

也不知那个勾引太子的小妖精是谁,等她查清楚了,一定要她好看!

第53章 不好

花琉璃跟太子一起坐进了马车, 花琉璃盯着马车上的吊饰,忽然没忍住, 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太子把一碟点心递给花琉璃, 盯着花琉璃身边的空位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坐过去。

“臣女笑殿下, 成了别人眼里的大肥肉。”花琉璃端着装点心的陶瓷碟, 闷声笑个不停,鬓边的步摇轻轻晃动, 看来笑得很开心。

“幸而有郡主相助,孤这肥肉没有被人叼走。”太子笑着道谢, “若有下次, 还请琉璃拔刀相助。”

“那位谢姑娘看臣女的眼神, 可不太友好。”花琉璃把盘子放到小几上,摇头道,“殿下, 靠人不如靠己,你要懂得自救才行。”

“琉璃说得是。”

太子乘坐的马车既宽敞又舒适, 即使几个人并排躺着,也不会束手束脚。

为了避免别人说花琉璃的闲话,此刻的马车里, 除了太子与花琉璃,还有伺候的太监与丫鬟,他们垂首跪立在一边,不发一言。

“乐阳长公主的母妃未病逝前, 在宫中与皇祖母关系极好。”太子道,“她下嫁到谢家后,父皇念着老太妃的情面,对她一直很照顾。”

但是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太好了,反而容易让人忘记本分,甚至还想拥有更多。

年轻时的乐阳长公主并没有这般招摇,父皇念她远嫁南方,不仅每年都会赏下东西,还常留她在京中居住。

大概是这份好意与宽容,还有居住在京中却一直没有得封长公主的顺安公主,让她有了优越感,近些年她越发高调。

这次进京,她声势比往日更加浩大,仗的不是夫家声势,而是她知道,她的大女儿病逝在京中,父皇定会对她心生同情,她即便有几分不妥当的地方,大家也会看在她丧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繁华的京城地界,像乐阳长公主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为了权势与地位,朋友也好,亲人也罢,就算是亲生骨肉,他们也能舍下。

太子从小看到大,早已看透这样的人心,实在是无趣又没有新意。

把花琉璃送到花家大门外,太子正准备走,就见花长空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

“殿下。”花长空笑着朝太子作揖,“时辰不早,不如殿下在寒舍用过晚膳再走?”

“孤贸然而来,只怕会叨扰贵府……”

“殿下客气了,鄙府上下都是粗人,殿下不嫌弃就好。”花长空把太子迎进大门,热情地给殿下介绍着府中花花草草,时不时夸昌隆帝两句,说这座陛下赏给他们的府邸实在太好,太舒服了。

虽然上次来花家做客,花长空也是这般热情,但是太子莫名觉得,今日的热情比以往的热情多了几分真诚。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花琉璃,花琉璃笑着抬头朝他眨了眨眼,太子想,也许是他想太多了。

晚上开饭,花应庭与卫明月皆在座,花应庭邀请太子上座,太子坚持不受:“孤与将军有半师之谊,将军为师,孤为徒,哪有徒弟坐师父首位的,将军请。”

这可是未来的泰山大人,他想表现得殷勤些,好娶媳妇。

“殿下此言差矣,君是君,臣是臣。”花应庭力气大,拉着太子就把他摁在了首座上,“殿下的心意末将心领了,我们自家人其实也不想讲究这个,不过是为了堵外人的嘴,不得已为之。殿下就当是帮帮末将,委屈一下吧。”

希望你日后也能看在半师之谊上,被我闺女收拾了,也能多忍忍。

“将军实在太客气了。”

“殿下实在太宽容了。”

一顿饭吃着宾主尽欢,花应庭起身亲自把太子送上马车,看太子的眼神就像是个慈祥的老岳父,没有半点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

等太子一走,花应庭回到屋里,见乖女还腻在自家夫人面前撒娇,在心底长长叹息一声。

乖女啊,你可知道,你的两个哥哥成亲,你的老父亲都没这般操心。

花琉璃不知道家中老父亲在想什么,她正在跟娘亲说今天在山下遇到乐阳长公主的事。

“娘亲以前是不是跟那个公主关系不太好,女儿见她提到你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花琉璃想,娘亲年轻的时候一定活得很精彩,京城里的这些女眷,崇拜她的多,恨她的好像也不少。

“乐阳长公主?”卫明月想了想,在她记忆里,并没有多少与乐阳长公主有关的事,她摇了摇头:“为娘不清楚,以我年轻那会儿的脾气,就算有人对我不满,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娘亲这般风淡云轻的模样,花琉璃道:“不愧是天下无双的娘亲,任何阴谋诡计在你面前,都是纸老虎。”

“少拍马屁,嘴巴这么甜,是不是跟乐阳长公主府的人起了冲突?”卫明月笑着点花琉璃的额头,她生了三子一女,内里最像她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最娇俏无害的女儿。

只有那些外人才会觉得,她们母女的性子截然相反。

女儿随了她的性子,但是行事手段又学了她爹,那些因她皮相便觉得她软弱好欺的人,直到倒了霉,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儿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花琉璃解释道,“可是公主府的太监鞭笞百姓,那个公主还说你的坏话,女儿哪能忍得住。你可是爹爹最爱的女人,女儿和哥哥们最好的母亲,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坏话?”

“我们家乖女做得好,咱们为将者若无守卫百姓之心,又怎么能上战场。”卫明月笑道,“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怕。”

花琉璃腻进卫明月怀里,小声道:“母亲,乐阳长公主是不是想让自己女儿做太子妃?”

卫明月低头看着还像儿时向自己撒娇的女儿,脸上的笑容微淡,“你想让她做太子妃吗?”

“她做不做太子妃,跟女儿有什么关系?”花琉璃坐直身,疑惑地看着卫明月,“这种事应该陛下去想才对。”

“你说得对。”卫明月笑了笑,“以我来看,陛下大概不会愿意让谢姑娘做太子妃,虽然她确实是个好选择。”

谢家出才子名士,在南方极有名望,太子娶了谢家女,等于收买了南方大部分文人的心,对他继位以后的声望极有好处。但是有利就有弊,南方才子名士们把持着舆论主流力量,这就等于是一支无形的剑。

身为帝王者,并不想靠着一把剑成为高手,而是想成为这把剑的主人。

太子与谢家女成亲,既是让南方文人圈为自己所用,也在无形中抬高了南方文人的地位。久而久之,这些人就会对皇家指手画脚,说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让帝王成为带着名声枷锁的傀儡。

与大晋相邻的玳瑁国,便是前车之鉴。

卫明月曾去过玳瑁国,那里重文轻武,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动不动就在朝堂上进行死鉴,当朝撞死还能搏个清名。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便是玳瑁国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女人,女子若与外男见面说话,便为不洁。便是王女,也要早早嫁人,恪守所谓的妇道。

驸马娶了王女后,竟然还敢养小妾,王女若是容下小妾,会被这些读书人夸大度,若是容不下,少不得被人说善妒、凶悍之类。

大晋的驸马若敢做这种事,轻则就被公主带人打得鼻青脸肿只剩半条小命,重则打个半死再和离。

至于京城的文人,遇到这种热闹场面,只会带上纸笔把事情经过记录或是画下来,然后写上几首打油诗,写成戏剧逗人玩乐,无人会替驸马喊冤。

近年来,谢家有几个老头子,倒是在提倡大晋应该学玳瑁正仪之风,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多人重视。

她很担心,谢家女嫁给太子以后,万一突然开始以身作则,让大晋女子学习玳瑁女眷,那可真是麻烦了。

她担心地看了眼花琉璃,女儿还年轻,后半辈子可不能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但是上位者的行为,对民间的影响是巨大的。

思来想去,还是希望谢家女不要做太子妃好。

乐阳长公主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进宫拜见了太后与昌隆帝,提到去年病逝的长女,她当即便哽咽起来。

“大姑娘向来体贴又懂事,只怪我当年生她的时候,没有给她一个强壮的身体。”在太后与昌隆帝的劝慰下,乐阳长公主勉强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拉着二女儿的手道,“如今我膝下只有瑶瑶这个闺女和一个不成器的小子,瑶瑶这孩子温柔贤淑,又喜欢京城的人文气候。我就想着,就让她留在京城里了。”

这话说得不算太隐晦,昌隆帝与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谢瑶嫁在京城里。

太后笑问:“你这是看上哪家好女婿了?”

“母后,女儿虽常到京城居住,但到底对京城不够了解,其他儿郎好与不好,女儿也不清楚。” 乐阳长公主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谢瑶的手背,含笑道,“倒是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瑶瑶这孩子性格温顺,从小就喜欢找太子玩,不如亲上加亲,让她留在太子身边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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