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封府的时候,金鎏远远的就从车窗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的封城远,刚和金汐月下了马车,便见他迎了过来,见下马车的是她们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转头望向白小六。
“金太医不在府中,在门口正好遇到她,她号称女神医,让她试试吧!”白小六看了金鎏一眼,对封城远说道。
封城远看样子有些为难,金汐月却开口问道:“府上……该不会是封四少爷出什么事了吧?”
“你怎么晓得?”封城远一惊,转头望向白小六,以为是他告诉金汐月的,见他摇了摇头,更是觉得奇怪了,问金汐月道:“你并没有进去过,为何便晓得是我四哥出事了?”
金汐月没有回答,转头与金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浮现了然的神色,看来她们猜的没错,封青岩为了她们家的三老爷金鞠沅,真的做了傻事。
“这个封五少爷便不要问了,可否让我们先进去看看四少爷?”看封城远的样子,金鎏断定他是不知道封青岩和金鞠沅之间的事的,也没有解释,开口问道。
“是啊城远,人都来了,不管行不行,让她试试也好!”人虽然是白小六带来的,可是听他的口气,对金鎏并没有很大的信心,她只不过是他找不到人之时的下下之选而已。
金鎏横了他一眼,没工夫跟他计较,转头望着封城远,见他点头,带着金汐月一起跟着他和封城远一起进了封府。
封府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四进的院子,而且屋子的建造年代有些久,或许是因为人丁兴旺的关系,却并不显得陈旧,反而给人一种大户老宅庄严肃穆之感,治世金鎏此刻并没有欣赏老宅的心情,她有些担心封青岩的情况,希望他不是寻了短见,一个半死的人她还真没有办法救,况且还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可是封青岩若是真的死了,她一定会良心不安,毕竟封青岩和金鞠沅的事,是她揭发出来的,所以她才执意要进来看封青岩的情况。
许是因为担心封青岩的情况,封城远只一路快步带着金鎏往封青岩的屋子走,并没有跟她说他眼下的情况,白小六好像也并不清楚,只一脸面无表情的跟着走。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穿堂,走了几条回廊,封城远带着金鎏一行人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环境清幽,院子四周里种了不少竹子,连院子旁边的小花圃也是用竹篱笆围成的,里面种了桔花,点点小小的小雏菊娇艳可人,从院子口到屋子的路上铺着几块青石板,石板的周围稀稀疏疏的长着一些小草,嫩绿嫩绿的青翠欲滴。
“这是四哥的院子。”刚进封府的时候封城远还有些迟疑,进了院子他倒是坦然起来,望着金鎏道:“金三小姐,一会不管怎么样,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四哥!”
金鎏闻言觉得有些不对,刚想问,封城远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抬脚便往院子正房走去,金鎏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你这是想用死来威胁我吗?好啊,反正我是不会答应你,等你死了,我再随你去便是了!”
刚进屋子,金鎏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停在门口转头望向封城远。
封城远却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张口道:“六姨娘,我带大夫来了。”
被唤作六姨娘的中年妇人转过头来,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草绿色薄袄长褂子,露出下面天青蓝色的马面裙,面容憔悴却带着几分坚毅,视线在金鎏等人身上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口道:“我说过,不需要请大夫。”
“可是四哥已经三日水米未进,现在还昏死过去,若是不让大夫看看,万一四哥有什么不测怎么办?六姨娘,你是四哥的亲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封城远心急的道。
金鎏这才知道床上躺着的人是便是传说中的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的封青岩,只是被六姨娘挡着,她看不见封青岩的样子,只能从微微隆起的被子看出,他的身形很是单薄,只是她不明白,六姨娘作为封青岩的亲生母亲,为何不让人来救她的儿子,还是封青岩断袖的事让她伤透了心,宁愿与他一起死了算了?
“我狠心也是我的事,他是我生的,他若是要死,有我陪着也便够了,不劳五少爷操心!”六姨娘却一点也不在乎封城远说的话,偏过头去,冷冷的说道。
封城远闻言像是寒了心,脸也冷了下来,道:“六姨娘若执意这样,便不要怪我多管闲事了,我这便去禀报祖父,让祖父来定夺!”说着转身便要出去。
“五少爷!”六姨娘像是很怕惊动封家老太爷一般,连忙叫住了封城远,又急又恼的望着他的背影道,“我晓得你与你四哥要好,可是这是他要死是他的事,与你何干?”
“六姨娘也说了,他是我四哥,他的死活自然与我有关!”封城远头也不回的说道,作势抬脚要往门外走。
“好吧!”六姨娘终于松了口,转头看了床上的封青岩一眼,咬牙道:“既然你要多此一举,那便随便你了!”
“多谢六姨娘!”封城远闻言欣喜的说道,转身望向金鎏,道:“金三小姐,有劳你了!”
“什么?你让她来给青岩看诊?”六姨娘刚站起来,听到封城远说的话眼神锐利的望向金鎏,冷哼一声望着封城远道:“五少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丫头来给青岩看诊!”
“六姨娘,你别这么说,金三小姐是太医院院使金太医府上的三小姐,号称女神医,她一定能救四哥的!”封城远像是怕六姨娘改变心意,忙开口说道。
“院使府金家?”六姨娘听封城远说金鎏是金家的人,望着她的眼神变的狠厉起来。
封城远和白小六不明白她为何听说院使府金家这么大的反应,金汐月和金鎏却明白,互相看了一眼,金汐月往前走了一步道:“六姨娘,你就相信我三姐吧,她一定能救封四少爷的。”
“好大的口气!”六姨娘瞟了金汐月一眼,视线依然落在金鎏的身上,久久望着她,就在封城远以为她要改变主意的时候,突然开口道:“既然这样,便让我看看你们金家到底有什么本事吧!”说完转身站到床头,依然盯着金鎏。
“金三小姐……”封城远不明白六姨娘为何对金鎏这么仇视,有些愧疚的望着她。
金鎏却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六姨娘的态度,径直朝封青岩的床边走去,待她看清封青岩的长相心里微微一讶,抬头看了六姨娘一眼,见她依然盯着自己,眉头走了一下,像是在隐忍什么,什么话也没说,伸手从被子里拿出封青岩的手,替他诊起脉来。
白小六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视线却和六姨娘一样,从未从金鎏的身上移开过,金汐月和封城远则站在床边,大气也不敢喘的等着金鎏的诊断,见她收回手来正要问她怎么样,却见她伸手去掀封青岩的被子。
“你要做什么!”六姨娘见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叫了起来,拍开金鎏的手喝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碰男子的身子,你还要不要脸!”
“六姨娘,金三小姐是在救四哥!”封城远虽然也觉得金鎏的动作有些不妥,听六姨娘这么说金鎏,还是帮着她说道,只是心里也有些后悔让金鎏来为封青岩看诊了,转头抱歉的望着她,“金三小姐……”
“无妨!”金鎏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道:“封四少爷的病我能治!”
“真的?”金汐月和封城远异口同声惊喜的问道。
“别信口雌黄,青岩一心求死,活活把自己饿成这样,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六姨娘听了金鎏的话愣了一下,讥讽的说道。
“心病自然要心药医,只要心药下对了,封四少爷打开心结,自然便有救了!”金鎏转头望着六姨娘冷声说道。
原本金鎏只觉得六姨娘虽然狠心,毕竟也可怜,现在她望着六姨娘的眼神里却只有厌恶了。
六姨娘被金鎏看的有些心惊,眼神闪烁了一下,才瞪着她道:“什么心病,心结,我青岩是堂堂京城三大才子之一,前程无可限量,能有什么心结?”
“这个想必六姨娘最清楚了!”金鎏迎着六姨娘的视线,道:“不知六姨娘可否和金鎏单独谈谈?”
“我……”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说,非要单独说?”六姨娘的话还没有出口,一个穿着灰色长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走了进来,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在脸色惨白的六姨娘身上,冷声道:“贱婢,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竟然刚瞒着老夫,你是当老夫死了吗?”
“晚辈见过封老太爷。”金鎏正在好奇这个老头子是封府的哪位,便见白小六拱手行了一礼,开口唤道,心下顿时明白六姨娘的脸色为何在见到他以后这么难看了,原来他便是六姨娘畏惧的封家老太爷,忙起身和金汐月一起给他见了礼。
“祖父,你怎么来了?”封城远迎了上去,开口问道。
封老太爷把眼睛瞪的溜圆,喝道:“这个府里能有什么事能瞒得住老夫的眼睛?你鬼鬼祟祟的在门口等人的时候老夫便觉得不对了,没想到你竟然带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封老太爷说着望向屋子里唯一的大人六姨娘,“说,到底怎么回事,几日没见着,四哥儿怎么变成眼下这副模样了!”
“奴婢……奴婢……”六姨娘被封老太爷逼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金鎏见封老太爷的眼睛又瞪了起来,忙上前一步,道:“封老太爷,恕金鎏无理,可否请老太爷借一步说话?”
“你……不能说!”六姨娘闻言一脸惊恐的望着金鎏,尖声说道。
封老太爷像是被六姨娘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瞪着她喝道:“你给老夫闭嘴!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金鎏转头望着六姨娘,却意外的看到封青岩的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目光一闪,不顾六姨娘祈求的眼神,望着封老太爷,朗声道:“封老太爷,封四少爷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你说什么?”金鎏的话一出口,不仅封老太爷一脸见鬼一样的表情望着她,就连白小六、封城远还有金汐月也像是吓了一跳一般,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我说,封四少爷,封青岩,其实是一名女子!”金鎏知道这个被隐瞒了二十几年的实事,一下子被她揭露出来很难让人接受,一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她的话音一落,六姨娘顿时面如死灰,一下子滑坐在地上。
封老太爷原本不相信金鎏的话,见六姨娘这样,心里也泛起疑来,可是事关他封家的颜面,他自然不能单凭猜测便相信金鎏说的话,扬声唤了一个对封家忠心耿耿的老婆子进来,跟她说了一句话,待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被封老太爷唤进来的老婆子显然是要给封青岩验身的,金鎏牵着金汐月跟了出去,见封老太爷站在花圃旁边,死死的盯着那些嫩黄的小花,慢慢的退到一旁,便见封城远和白小六也走了出来。
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翠绿的竹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整个院子安静的让人觉得窒息,时间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慢慢流逝。
其实并没有过多久,正房的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来,老婆子一脸铁青的走了出来,朝院子中间的封老太爷看了一眼,见他望着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
气氛在老婆子点头之后变的更加沉重起来,金鎏微微仰起头望向封老太爷,所有人的视线也都朝他望了过去。
“荒唐!荒唐至极!”封老太爷像是气急了,脸涨的通红,指着老婆子身后的正屋,恨声说道,“把那个贱婢给我拖出来,关入柴房,等候发落!”
“是!”老婆子应了一声,朝院子门口站着的两个粗使婆子看了一眼,待她们走了过来,领着她们进了正屋,不一会便把六姨娘拖了出来,直直朝院子外面走去。
“祖父……”封城远看着六姨娘像是死人一般被两个粗使婆子拖走,有些不忍,张口唤了封老太爷一声。
封老太爷却像没有听见一般,面无表情的扫了金鎏、白小六、金汐月三个外人一眼,道:“发生这样可耻的事情,是封家的耻辱,还请你们三个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今日也不便招待你们了,请回吧!”说完转头看着封城远,示意他送客。
“敢问封老太爷准备怎么处置封四少……不对,是封四小姐?”金鎏却开口问道。
“金鎏!”白小六闻言唤了金鎏一声,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如何处置她是封家自己的事,与你没有关系!”果然,白小六话音一落,封老太爷的看了金鎏一眼冷声说道。
金鎏却一点也不畏惧他的威严,扬声道:“自然与我有关,封四小姐是女子的事是我看出来的,我自然要对她负责。”
“哦?那老夫倒想晓得你要如何对她负责!”封老太爷闻言怒极反笑的道。
金鎏眼睛一转,笑了起来,“说到负责,对女子来说最大的负责不过便是娶她回家了,封四小姐既然是个女子,那便让她嫁到我们金家来吧!”
“是啊!是啊!我们家三叔还未成亲,让封四少……不,是封四小姐嫁给我们家三叔吧!”金汐月登时明白了金鎏的意思,眼睛一亮也连声附和道。
“什么?”封老太爷的眼睛瞪了起来,修剪的好看的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像是要把金鎏和金汐月吃掉一样,吼道:“你们是哪家的丫头,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封青岩是京城有名的三大才子之一,是封家的骄傲,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她是个男子,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女子,这若是传出去,他们封家的脸要往哪里放,还不被京城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别说是让她成亲了,若是可以的话,封老太爷都想把她给吃了!不!是连同她那个胆大妄为的娘一起吃了!
“祖父。”封城远被封老太爷暴怒的样子吓了一跳,忙站出来道:“这两位是金家的小姐,这位是三小姐金鎏,便是她上回在街上帮了孙儿。”
“是你?”封老太爷望着金鎏的脸色好看了些,想起她方才说的话,立马又一整,道:“虽然你是帮过我们封家,可是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今日之事既然被你晓得了,便请你再帮我们封家个忙,瞒住此事吧!不送!”
“可是……”金汐月见状还想劝说封老太爷。
金鎏却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转头对白小六道:“白六少爷,既然封老太爷执意要赶我们走,那我们也没有强留在封府的道理,是你带我们来的,一会出去的时候,你可要看好我们,因为我时常管不住自己的嘴,万一一不小心把封四少爷原本是封四小姐的事说出去,那可就不好办了。”
“哼!你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哪里能守得住秘密!”白小六头一偏,看了封城远一眼,道:“你们封家的事我可以保证不说出去,这两个丫头我可不负责!我先走了!”说着抬脚便往院子外面走。
金鎏也抢着金汐月的手随后跟上。
“哎,小六,金三小姐……”封城远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唱哪出,慌忙的唤了他们一声,转头望向封老太爷。
金鎏和白小六说的话封老太爷自然也是听见了的,顿时有种被人拿住软肋的感觉,却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白小六是白老夫人的心头肉,金鎏听说又与宫中的宠妃相厚,这两个人都是他动不得的,便是他们真的把封青岩的事情说出去,他也奈何不了他们。
见白小六和金鎏、金汐月马上便要走出院子了,封老太爷牙一咬,大喝了一声道:“你们都给我站住!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封老太爷说的话,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金鎏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白小六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轻笑了一下,拉着金汐月转过身来望着封老太爷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是老太爷你不同意,执意要我们走的。”
“成亲不行!封青岩是名男子,如何能与你三叔成亲!”封老太爷黑着脸道。
“可她分明便是一个女子啊!”金汐月忙道。
“你错了,为了封家百年的声誉,她只能是个男子!便是死,她也只能是男子!!!”封老太爷不容置啜的说道。
这个老爷子也太顽固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声誉,难不成要活活逼死自己的亲孙女不成?金鎏心里恨恨的想着,脸色一冷,道:“那好吧,既然封老太爷执意让她当男子,她现在一心求死,便让她死了算了吧!”
“三姐!”
“金三小姐!”
金鎏的话一出口,众人都一脸难以相信的朝她往了过去……
金鎏是午膳之前回的府,金桐汐早她一步回了娘家,一回府金鎏并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而是直接去见了被关在大老爷外书房中的三老爷金鞠沅。
在门外看守三老爷的是大老爷身边的人,金鎏让碧玺给他们一人塞了一辆银子便进了外书房。
外书房是三间小正方打通而成,中间是大老爷平日看书的地方,左边藏书,右边供他休息所用,金鎏进屋左右看了一眼,果断的朝右边的屋子走去,果然看见三老爷像是死了一般,双眼圆睁的盯着天花板倒在炕上,平日平整的衣裳皱巴巴的粘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是谁盖在他身上的薄褥被他踢到墙角,炕角的紫檀木雕花炕桌上摆着早上送来的饭食,已经凉透,却没有半点动过的迹象。
金鎏抬眼看了一下炕床旁边的窗户,紧紧的闭合着,一丝风都不透,难怪屋子里有股难闻的味道,呛的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金鞠沅听见声响瞪得大大的眼睛才猛地一缩,慢慢的移动视线望向金鎏,一见是她,又慢慢的把视线移开,扇动着干枯的唇瓣,哑着嗓子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今日更新的早啊,哈哈,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嗯,今天要把所有的门窗都擦一遍,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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