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杜雍抱着陈胭坐在后座,凌奈在他旁边,弓着身子坐,手上的血都是陈胭的,已经开始干涸变深色,他神情恍惚,仍旧没有从陈胭满身鲜血倒在他怀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陈胭靠在杜雍的怀里,眼皮沉重,垂了垂,想睡,被杜雍拍了拍脸颊,说:“小胭,别睡!跟我说说话!乖,现在不能睡。”
她脸上一痛,原本要合上的眼皮又猛然睁开,茫然地看了看杜雍,问:“怎么了?”
“小胭,乖,我们来说说话。”
“说什么?”圆睁的眼睛慢慢又合了合,但她还是听话地强打精神,懒懒地问。
“什么都好。说你最想做什么?”
陈胭想,他大概是怕自己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其实醒不过来也没什么,现实那么多痛苦的事,活着也不见得是好事,说不定死了,还能见到妈妈,问一问她,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小胭?”
杜雍又喊了她一句,陈胭没法,只好拧着眉想了想,气若游丝地说:“我最想……最想演戏,想演好多……好多戏……”
一说到拍戏,她就好开心,啊,她还有一场很重要的戏没拍完呢,拍完了,她就可以杀青了。现在受伤了,怎么办?要是死了,不就成了遗作了?
“好,以后我给你投资,让你拍好多戏,你想演什么就拍什么。”杜雍哄她。
“呵……”陈胭一笑,又来哄她,不过真开心,但是凌奈不会同意的。陈胭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落寞地垂了垂眼皮:“不行啊,凌奈不喜欢,他说要我嫁给他,陪在他身边。”
忽然,她的手被另外一个人包裹住,凌奈的声音响起:“小胭,我不会阻止你了,只要你好起来,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陈胭的目光侧移,看到了凌奈,咦,凌奈怎么在这里?陈胭混沌地想了一下,她朝他勉强一笑,怕他多心,又误会自己和杜雍,说:“凌奈,我会……会信守承诺的,我……我答应你的,一定……一定做到。”
可他还是不高兴,紧紧捏着她的手,眉头皱得死紧,垂下头,她听到了呜咽的声音。陈胭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了?难道是生气了?是不是因为刚才在花园里的事被他知道了,是不是他又怀疑自己了?
不,他怀疑的没错,都怪自己,心总是收不住。
陈胭懊悔、自责,内疚,只知道不住地向凌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总想着他。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陈胭将目光移到车顶,但她却仿佛是透过车顶,看向更远的地方,眼泪从她眼角滑下,她开始自言自语,“我好喜欢杜雍,好喜欢好喜欢,就算在气恼他丢下我离开,我也没有停止喜欢他。他说他不是真的要丢下我不管,他是……他是因为答应了妈妈……”
“我要信守承诺,可我……好爱他啊……好爱……”
好困,真的好困,又冷,天黑了吗?她可以睡了吗?
“小胭?小胭!”
谁在叫她?安静点,安静点好吗?
“小胭,不要睡!”
对不起啊,我真的好累,让我睡吧!
医院,绿色的手术灯一灭,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就被打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在走廊上等待的两人同时紧张了起来,凌奈一个箭步,拦住了当先的主治医师:“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吐了口气说:“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只是打穿了肩膀,看着可怕,但其实伤得不严重,就是失血有点多,没有多大问题,休养好就行了。”
身后,一台手术床被推了出来,陈胭躺在上面,面如死灰。杜雍上去,俯身轻声叫她:“小胭?”
一旁的医生说:“她正麻醉中,等麻醉过了就会醒来,杜先生不用担心。”
杜雍点点头,抚摸了一下陈胭的头发,让开了道,让护士将她推入病房,凌奈一路跟着去了。
“医生,伤口会让她的身体留疤吗?她是演员,身上不能留疤。”陈胭没有生命危险,杜雍总算松了口气,有心思管其他的了。
“如果护理得好,应该不会留疤。说来也奇怪,这子弹造成的伤口非常地工整,完全没有炸裂翻起的肉,就跟被一根针穿过一般。这么尖细的子弹,都是步枪级别的吧,咱国内,尤其是京城,谁敢私藏这种枪?”后面的话,都是医生的自言自语。在国内,医治枪伤按规定是要上报公安局的,所以正规医院的医生对这些都很敏感。
他的话,让杜雍脸色一变,一言不发地突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那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得罪了杜雍。
陈胭是在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才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凌奈就在身边。凌奈扑上去,扒着床沿,不敢触碰到她,担忧地说:“小胭,你醒了?”
陈胭迷茫了一下,盯着凌奈好一会儿,才虚弱地笑了笑:“嗯……”
凌奈额头贴在床沿,终于长舒了口气。
陈胭动了动手指,有点力气,便费力地抬手,放在凌奈脑袋上,艰难地摸摸,安慰他:“没事的。”
凌奈抬起头,双眼通红:“对不起……”
陈胭却是一笑,叹了口气,说:“我们俩,好像总是跟彼此说对不起。”
凌奈失笑,苦涩地点头:“好像真是如此。”
“说点别的吧。”陈胭侧了侧脸,望着凌奈。
凌奈将她的手拿起来,捧在,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那说,谢谢你,救了我。”
陈胭挑了挑眉,继而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对吧?”
“对!”凌奈点头,“我的命是你救的。”
“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好!”
“那个戒指上的钻石,换大颗一点,好吗?”
凌奈一愣,傻呆呆地看着陈胭。她刚才说什么?钻石?他以为,陈胭会要求他不要再缠着她,放她和杜雍在一起!
陈胭一笑,动了动还被他捧着的手,用手指抠他的掌心,软绵绵地说:“换成鸽子蛋一样的,好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