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了。
方文萍家。
这边采光很好,又是顶层的复式房间,昏黄的夕阳慢慢洒进了屋子里,感觉像画卷一样柔美。
当然,厨房里的画面就不是那么柔美了。
董学斌一身臭汗,正吭哧吭哧地刮着鱼鳞,一屋子的鱼腥味儿也扑在他身上了好多,董学斌忍不住抱怨极了,麻痹,哥们儿大老远地过来给你过生日连衣服都没顾上换啊,还给你买了礼物,您倒是好,合着连顿饭也不管啊,还得哥们儿给你做?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好了没有?”外面的方文萍还催。
董学斌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没收拾完呢。”
方文萍这叫一个金贵啊,道:“快一点儿,要不然把厨房门关上,听着刮鱼鳞的声儿我闹心。”
董学斌都恨不得出去给她一脚了,嘴上也顶了一句她,“您这儿吃现成的,就别那么多讲究了行不行?”
方文萍很不高兴,“你再说一遍?”
铃铃铃,手机响了,是方文萍的电话,她也就没再顾得上那边,接起电话道:“喂,我……嗯……嗯,知道了……我说知道了,这件事你找李省-长去,不归我负责……我今天休息,不在单位……你听不懂我的话是吧?我说让你找李省-长问问,他那边要是不管,你等我周一上班处理……就这样。”
董学斌听见了,心说这老方从中-纪-委到了这里,也是从正厅提到了副-省-级,合着工作方式一点儿都没变啊,还是以前那一套硬邦邦的臭脾气,果然还是那个京城人见人躲的女流氓。走到哪儿都一个德行,无奈摇了下脑袋,董学斌把鱼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看看时间,开做吧。
炸鱼。
炖肉。
炒菜。
董学斌一人忙活上了。
方文萍则在外头客厅老神在在地看电视,坐的那叫一个稳重,压根儿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而且你不帮忙就不帮忙吧,她还事儿妈一个。一伙儿说油烟味大了让他把油烟机调大一些,一会儿又说让他炒菜别放那么多糖,她不爱吃太甜了,反正老跟那里发号施令了。
气得牙痒痒——这个已经完全没办法形容董学斌现在的情绪了。
恨不得一屁股把方文萍给坐死——这个形容还勉强差不多反映出了现在董学斌的真实想法。
太气人了!
你瞎讲究什么啊你!
有本事你过来做饭啊??
把厨房门重重一关,董学斌来了个眼不见心静。也不指望别人帮忙了,自己干脆连炒菜带刷锅带盛菜地都给办了,末了一开厨房门,董学斌就端着几盘炒好的菜走出去了,“都好了,开饭!”
方文萍正在打电话,闻言脸色一板。冷眼看向董学斌嘴里对手机道:“嗯,什么谁啊……没有谁,就我一个人呢……你这小丫头,还挺八卦的是不是?说了没人。电视里的声儿,你姑姑我这边也没有朋友亲戚,当然自己一个人过生日了……嗯……呵呵,他们啊?我敢叫。他们敢来吗?一个个怕我怕得要命,而且姑姑也不喜欢人多。太乱……好了,我这儿准备吃饭了,你亲姑姑一口……什么多大了,你多大了我也是你姑姑,快点儿……嗯,这才乖,去忙吧。”此刻的方文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脸的母爱,也特别温柔的感觉,让董学斌看了都起鸡皮疙瘩。
还亲你一口?
你不嫌寒碜人家孩子还嫌寒碜呢。
董学斌当然知道电话那边是谁了,肯定是她小侄女方水玲,也就是对方水玲的时候方文萍才会露出这种温婉表情,对了,还有自己女儿芊芊,方文萍也是特别喜欢,至于其他人……她是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这么想想的话,董学斌之前被方文萍气出来的气儿也散了许多,自己在方文萍眼里应该还是挺特别的吧,固然老方对他也从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但那次老方大半夜来了自己屋子喝酒的事儿,还有这次她过生日谁也没叫只叫了自己一个人的事儿,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了,人家要是对自己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大生日的干嘛叫自己来给她庆祝啊?
想到这里,董学斌也就想开了,算了,哥们儿不跟你计较了,“方大姐,吃饭吧,今儿上午有点累着了,手挺酸的,也不知道做没做好,多少你就凑合着吃吧,还有俩菜,我拿去。”
方文萍嗯了一声,将手机放在桌上。
董学斌又去把另外的菜都端了出来,还盛了米饭,“对了,您今年多少岁生日?”问完就后悔了。
方文萍看都没看他,直接无视了这话。
董学斌咳咳了一声,知道人家都这个岁数了,肯定是不好问年龄了,“那什么,您家有酒吗?没酒的话过生日也没意思啊,肯定得喝点儿。”
方文萍指了指一个柜子,“里面有,你自己拿,我胃疼,今天就不喝了。”
“行,那您就喝茶。”董学斌从柜子里找出了一瓶国窖,好像还挺有年份的,看上去不错的样子,便打开给自己倒上了,也没动筷子,直接举杯过去,“方-省-长,我敬你一杯,祝您永远这么年轻。”
方文萍爱答不理地拿茶杯和他碰了下,好歹喝了一口。
董学斌就不管她了,自己咕噜咕噜地干了杯,酒一下肚子人也暖呼了起来,舒坦极了,酒也好喝,“呼,吃菜吃菜,尝尝我手艺。”
方文萍已经吃上了。
“怎么样?”董学斌期待道。
方文萍淡淡道:“就那么回事儿吧,能吃。”
董学斌哭笑不得,麻痹,哥们儿费半天劲炒了半天菜,您合着就是一个“能吃”的评价啊?董学斌自己也尝了一口,分明是很好吃的啊,他的厨艺他自己知道,对自己还是满意的,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纵然没有那些特级厨师一级厨师什么的做得漂亮做得好,可也不至于仅仅“能吃”吧?
“你再尝尝这个。”
“嗯,还凑合吧。”
董学斌最后也不问了,自己边喝酒边吃菜,他是真饿了,也不管方文萍什么评价,自己吭哧吭哧地开始大快朵颐,没办法,早上和中午就没吃饭啊,山上折腾半天,路上折腾半天,到了方文萍家里又折腾半天做饭,他早饿晕了,这下是越吃越饿的感觉,也不讲究什么风度了,跟方文萍面前也没有这个必要,俩人对骂过,摸过,亲过脖子,董学斌其实从心底深处也没拿方文萍当外人的,至少绝对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纯粹的领导,所以也很放得开了。
方文萍蹙眉,“你饿几顿了?”
董学斌嗨了一声,“一天没吃饭,饿极了,您别光看我啊,你也吃。”
方文萍吃得很慢,慢条斯理地很优雅,这可能是她打小就养成的习惯和素养,毕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嘛,董学斌吃得虽然快,但却吃的很多,加上又喝着酒呢,于是这顿饭拖拖拉拉地吃了很长时间。
饭后一看表,都是七点多钟了。
董学斌今天没张罗刷碗,他摸着肚子喝着最后那点酒,也不动窝了,又洗菜又做饭的,他还刷碗?扯淡去吧。方文萍也没动,连餐桌也没离开,就打开了电视看上了新闻,省台的,中-央台的,俩人看到了晚上八点也谁都没说话了。这个生日过的,这你妈叫什么生日啊?董学斌也苦笑不已。
八点多了。
天也早黑个了彻彻底底。
董学斌就道:“我上去看看衣服。”
方文萍也没看他,嗯道:“楼上阳台。”
“好。”董学斌就上了楼,走到复式二层。
入眼还是一片豪华,空间很大,跟自己家属院那个复式简直没法比,他看了几眼后,就找到了走廊外延伸出去的一个大阳台,推开门出去,随手抹了下自己的衬衫和裤子,得,全都湿着呢,而且不是湿一点半点儿的,而是全都湿着,压根就没干多少,也是,下午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啊,又是冬天刚过温度还挺冷的春天,这个就更不好干透了,董学斌只好把衣服拿了下来,走下楼。
“还没干。”董学斌道:“暖气跟哪边呢?我放暖气上面试试吧。”
方文萍随手一指,董学斌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找到了暖气,没敢直接搭上去,他衣服料子都很好,肯定会被烤糊的,就放在暖气上面的一个挂钩上,随后继续跟方文萍看一些不知所谓的电视节目。
九点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衣服还是那样,完全没有干的迹象。
董学斌这下也看出来了,想穿着这身走是不可能了,“方大姐,你这儿真没衣服了?随便我能穿的也行啊,不然我这没法走了。”
方文萍看看他那衣服,“那你就跟这儿等着衣服干,什么时候干了什么时候走,一层也有客房,想住你就住,那我就不管了。”说完一起身,“不早了,我休息了。”然后上楼去刷牙洗漱了,真的没再管董学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