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单位里。
杨真也在自己部门里等着上面对董学斌的处分，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他不禁也不耐烦了起来，看了看表，这都过去半晌工夫了啊，于是打了个电话把车送修以后，就去了处长的办公室。
咚咚。
“进来吧。”
“曾处长。”
“小杨啊，伤还疼吗？”
“谢谢领导关心，好一些了。”
“嗯，这次让你受委屈了，放心，肯定给你一个交代，咱们综合处的人不是别人想欺负就欺负的！”
“谢谢曾处长。”
“对了，怎么还没处分的动静？”
“是啊，我也纳闷呢，都挺长时间了。”
“嗯，你先坐下吧，我打个电话问问。”
杨真没坐，他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现在他可是连综合处的大门都没敢出的，因为走在路上，无论碰见哪个人都会异样地看自己一眼，杨真觉得脸上很挂不住，他是被一脚踹飞了啊，车也被撞得得大修一次，他觉得太没面子了，如果不跟处分方面找回来，他的脸可就丢光了。
曾鸣说打就打，不过却没给领导打，而是打探般地打给了副主任周代的秘书那里，“喂，我曾鸣啊……对……周主任在办公室呢？忙吗……哦……嗯，是这样，我想问问关于董学斌处分的事情……对……现在到底……嗯？什么？”曾鸣忽然顿住了，“……不是赔偿修车费用的问题，我是说处分的事儿……没有？就是写检讨书？怎么会……你确定没搞错么……咝……好……我知道了，周主任现在有时间么……嗯……我马上过去……对，帮我通报一声！”
放下电话，曾鸣脸色阴了阴。
杨真也听见了。嘴角变色道：“曾处长，怎么回事儿？”
曾鸣狠狠一拍桌子，“我怎么知道，竟然没给董学斌处分，就让他赔偿修车费和写检讨书！”
杨真愕然道：“这……”
在气头上的曾鸣立即道：“我去周主任那里！”
现在已经不是杨真和董学斌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二处和综合处的纷争了，里面也关乎到了曾鸣的面子啊，他不能不上心，更别说很久以前曾鸣在和尹成安争夺二处处长的位子上已经输过尹成安一次了。现在二处的人打了他们综合处的人，竟然最后连个说法都没给他们？曾鸣也咽不下气啊！
副主任办公室。
曾鸣一分钟后就到了。
“周主任！”曾鸣气冲冲地进去了，“这什么意思？人都被打了，车都被撞成那样了！连个举措也没有？”
周代看看他，“已经让董学斌赔偿杨真的损失了。”
曾鸣气恼道：“这也不叫处分啊。这样怎么跟大家交代？”
周代似乎也忘了之前董学斌跟他还顶嘴叫板的事情了，心里有数儿后明显换了个态度，道：“就是一些同事之间的冲突和纠纷，朱主任的意思是算不了什么太大的事，能内部消化就内部消化吧，闹大了的话对咱们第八室的面子也不好看，是吧？领导已经定调子了。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知道你们综合处的同志可能受了些委屈，但老曾啊，要有大局观啊。”
曾鸣一愣。“朱主任定的？”
“嗯。”周代道：“所以你也不用往上找了，结果已经定了，事情也不可能有变化了，你照顾好手下人的情绪吧。大局为重。”
曾鸣吸了口气，“周主任。您给我透个底，那个董学斌是不是……”
周代跟他的关系还是可以的，相处了这么多年了，综合处对他的工作也一直很配合，于是看了曾鸣一眼，周代便道：“那个新来的董学斌不太简单，我只知道这么多，多余的我也不清楚。”
曾鸣愣住，“朱主任都……”
周代道：“主任也不好处分他。”
“……我明白了。”曾鸣的气似乎一下就没了，彻底冷静了下来。
周代嘱咐道：“你回去以后做一做综合处同志们的工作，事情就这样吧。”董学斌方才可是跟他吵过的，周代也对董学斌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恨不得给他个重一些的处分，说起来处分董学斌的事情就是周代跟朱主任提出来的，他又何尝不想给董学斌一点教训？但问题是朱主任的态度让他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身份不一样，甚至可能是有着特殊身份的，这种人在中-央-部-委和一些权重部门里并不少见，连跟上面关系那么好的朱伟业都没有动董学斌，周代也没办法。
曾鸣心里也明白了，这个董学斌很可能是有通天背景的，不然周代和他都不可能没听说过。
看着没背景？
看着很普通？
打听了也没人知道？
这种人，别人可能会不当回事儿，但曾鸣跟体制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啊，他知道，往往越是这种连底都摸不到的人背景才越大，因为不是他们打听不到或者了解不到对方的背影，而是对方的背景可能太大了，根本不是曾鸣和周代这个级别层次上能接触和知晓的。
……
八室。
综合处。
曾鸣慢吞吞地回来了。
杨真第一个就迎了上来，“曾主任。”
其他综合处的人也十分关心地看向他，刚刚跟二处吵架的也有他们这些人，所以也都很关注事态的发展。
曾鸣没有说话，而是单独把杨真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后，才对杨真道：“上面已经定了，是朱主任下的指示。”
杨真恼道：“那董学斌他……”
曾鸣道：“他好像不是一般人，周主任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有朱主任知道一些。”
杨真不相信道：“怎么不是一般人？打了人他还有理了？怎么会连个处分都不给他？”
“我也是才知道，情况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曾鸣也窝火啊，可事不可为，他也没辙，“听说朱主任都不好动他。”
杨真瞪眼道：“怎么可能！”
“大概就是这样。”曾鸣叹息一声。
曾鸣很快的看清楚了形势，所以即便压着火，也认了，并没有再不依不饶，这笔账他记着了，以后再算也不迟，因为他甚至机关里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些背景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但曾鸣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真却接受不了，他岁数年轻，显然也没有曾鸣那么成熟。
杨真已经要气爆了，表面上应了曾鸣一声后，他就出了办公室，面对同事们焦急的询问，杨真也是一言不发，直接出了综合处，到了走廊的尽头摸出手机，从上到下地翻着电话本。
刘处长？
郑书记？
吕叔叔？
找了半天，杨真才从里面翻出了一个他认识的级别最高的一个部委的副部长，当然了，这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人物，这个副部长是跟他父亲有一些交情，杨真从小也和他认识，算是比较熟悉的那种，本来杨真是不好直接找他的，起码也要通过他父亲说一声，可杨真被董学斌折腾的太惨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让自己家人知道，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干脆也不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了，他病急乱投医，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嘟嘟嘟，嘟嘟嘟，四五声后那边才接通。
“喂，小真吧？”那头是个老头的嗓音。
杨真立即道：“方叔叔，是我。”
老头呵呵一笑，“怎么了？你爸找我吃饭啊？今天可能没空。”
杨真一顿，“不是，方叔叔……我……我让人打了，还是跟单位！”
“嗯？怎么回事？”老头语气一停，“你慢慢说，别着急。”
“是这样。”杨真一肚子委屈，太憋屈了啊，立即就跟他父亲的老朋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方叔叔，您可得给我做主！”
“还有这么过分的？”老头也听得一火，“你跟你爸说了吗？”
“没有，我就给您打电话了。”杨真道：“这是欺人太甚了！”
“是过分了，又撞你车，又打人，这还像什么样子？还是纪委吗？”老头也不太高兴了，“你们领导怎么说？”
杨真窝囊道：“领导没处理，就让他赔钱了。”
“嗯？没给处分？”老头一怔。
“没给，赔钱写检讨，然后就没了。”杨真道。
老头疑惑道：“不应该吧，对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杨真道：“叫董学斌，上个月才调动过来的一个干部。”
老头闻言就是一滞，“董学斌？是他？是不是一个长的很普通，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杨真怔怔，“是啊，您认识他？”
老头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叹气道：“他怎么去你们单位了？我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小真啊，不是你方叔叔不帮你，这件事我也力所不及。”
“怎么会啊，您……”杨真急了。
老头道：“有些事我也不好跟你多说，但那个董学斌不是好惹的，你尽量避开点他吧，逼急了他，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在京城，没有几个人敢动他的，记住你方叔叔的话，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