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小心地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的手臂抽出来,倪澈翻了个身,好像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在他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她的一只手还轻轻按在他的心口,像是在感受那里波澜壮阔的跳动。
他怕她乱动,自己也不敢动,两个人跟卡了壳的3d全息影像一般僵卧在那里。
这时,景良辰的视频传过来,景澄为了不惊醒倪澈,就着手机的屏幕查看。
他看到视频里自己转身的瞬间,倪澈飞快地躲进一条引廊……另外一只恰好正对着那条引廊的摄像头里,倪澈毫不犹豫地将倪焰用力推回包房,大门就在他经过引廊的前一瞬猛地关合……二十分钟后,她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包房里出来,在短短十几步路的引廊上摔了不知多少跤,还喷射状地吐了上前搀扶她的侍者一身……
景澄感觉自己抖得不像话,拨了几次才拨通景良辰的电话,“小心同一层的三号,倪焰他们在里面,别吓到外婆。”
他说完不等景良辰回答就挂断了,转身将倪澈整个人搂在臂弯里,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真是哪儿哪儿都疼,好像浑身上下千疮百孔没一处好地方。
倪澈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不安地动了动,双手在他胸前乱抓了一通。景澄实在受不了这种肆无忌惮的挑逗,连忙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凑到她耳边,“不许闹。”
“景澄——”倪澈半呻/吟地喊了一声,喊得景澄差点儿心脏骤停,浑身的骨头都软了。她还不算完,使劲儿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好难受。”
景澄连忙扭亮床头的小灯,半坐起来俯身仔细看着她,他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开,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红润,“你哪里难受?”他的指背轻轻抚过她微肿的一侧脸颊,确信那应该不是摔的,倪焰这个畜生!
大概是觉得胃里灼烧,亦或是呼吸不顺畅,倪澈痛苦地抬手扯自己的衣领。
她连衣裙的钮扣原本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被她这样胡乱一扯,已经有三四颗崩开了,露出白皙皮肤上的半株迷迭香,散发着诱人的淡香。
景澄见她粗重的喘息顿时紧张起来,他起身先将卧室的窗户打开,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喷剂的药盒放在枕边,不错眼珠地观察她的呼吸。倪澈咳了一阵,呼吸似乎平稳了些。
“你喝那么多酒,不要命了吗?一点都不怕死吗?”我骗你那么久,你还这样为我,值得吗?
“我好难受。”倪澈像只受伤小兽一般呜咽了一声。
景澄的心更紧了,他干脆靠坐在床头上,像抱小孩儿似的让倪澈躺在他的臂弯里,“喝点水,我陪着你呢。”他喂她喝水,她的嘴唇刚刚碰到液体便蹙着眉厌恶地躲开了,好像以为那仍然是酒。
倪澈不安地乱动,景澄就顺着她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想尽量让她舒服一点。
倪澈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景澄,那一瞬景澄突然很紧张,他有点儿怕她忽然清醒过来,那样他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好在她也只是聚焦飘忽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我又梦见你——”
景澄有些无语,低低问了一句,“你经常梦见我吗?”
“嗯——”她整个人又黏糊糊地凑了过来,“梦见你,爱我。”
景澄勉强克制住泪意,轻抚她的后背,“我爱你,小澈,我一直都爱你,以后也爱你——”
大概也只有趁着她意识不清的时刻,他才能够大胆地向她表白。
倪澈在他怀里傻傻地笑了两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脸上。
景澄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身上的某处毫不掩饰地变化着,可他总不能趁着她人事不知的时候把她那个了吧?她今年二十五了,可在他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初长成的小姑娘,总是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
“小澈——”他轻轻唤她,用滚烫的唇一寸寸亲吻她的面颊,接着是嘴唇……不能更亲近了,景澄,不要再向她索取更多,你还得起吗?
就在同致命诱惑绵长的斗争中,他身体里的欲望喷薄而出,随着一阵颠覆灵魂的震颤,他像初懂人事的小男孩一样,尴尬地吐在了裤子里。
景澄将脸埋在倪澈肩上,觉得自己快要羞愤致死了,这算什么?在人家喝醉的时候完成了一次卑鄙的猥亵?人就活生生地躺在他面前,并不是在做梦。
景澄回手拿起刚刚那杯水,仰脖一饮而尽,仍然无法浇灭心头的一团热火。
他起身到卫生间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又找了件自己的t恤,倪澈这样穿着沾了呕吐污渍的裙子睡觉应该会很难受吧,帮她换衣服这事儿合适吗?
唉,管他呢,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景澄小心地托住她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手轻得像在绣花,可惜他不擅长女红,她胸前那排细密的钮扣他足足解了十几分钟。
两眼一闭,他将自己那件t恤兜头套在她身上,迅速地扯掉她的裙子。
正要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他借着床头灯的微光,看到了她腿上还未散尽的淤痕,那是她那次为了救他在窗台上硌出来的吧,一个多月了都还没消尽,当时该有多疼。
她的膝盖上还有新磕破的小伤口,景澄找来医药箱,盘腿坐在床边帮她擦洗伤口,再涂上碘伏消毒。他的动作又轻又小心,时不时转头看看她的脸,像个在修复古董的匠人,这个过程让他既平静又幸福,恨不得时间就永远停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景澄帮她拉上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来。这会儿他觉得很满足,倪澈就活生生地躺在他身边,让他抱,让他亲,让他照顾,再想不到此生还有什么所求。
他想起她胸口上的枪伤,他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吓醒他无数次的伤口。t恤对她来说很宽松,领口也偏大,景澄轻轻一拉,便渐渐露出了迷迭香的全貌。
那个看上去像个干瘪的杏仁一样的弹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狰狞,反而像一小块温润的土壤,滋养着开在它上面的这株迷迭香。它距离她的心脏真的太近了,景澄从未如此后怕过,感谢上天让她活过来,他无法想象如果倪澈死了,他是不是还能熬过下一个七年。
倪澈的手突然覆上来,捂住胸口,“好疼。”
景澄一惊,轻轻搂住她,哪里疼?是这个伤口还疼吗?七年了,你到底真的好过吗?“别怕,以后都不让你再疼了,我保证——”
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景澄之前加班熬夜已经疲惫不堪,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撑不住要睡过去的时候,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站起身,帮倪澈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薄被,自己抱着枕头和毛巾毯走出卧室带上门,窝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还在纠结,你怎么舍得就这样跑去睡觉?
***
次日是周末,两个人的手机闹铃都没响。
倪澈是被宿醉带来的剧烈头痛折磨醒的,她撑着脑袋爬起来睁开眼,瞬间傻掉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穿的这是什么?完全是穿越时空的断片!
leon,倪焰……昨晚的那一幕渐渐涌入脑海,不会吧,他们那些人里哪有什么好人,该不会把自己给……leon怎么能允许别人这么欺负她?!
倪澈又急又怒,强撑着爬起来,迈下地的一瞬,脚一软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她揉着剧痛的膝盖,转头看见卧室门被猛地推开,站在门口的人,是景澄。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虽然搞不懂她是怎么跑到景澄这里的,但好在不是别人。就算跟他发生了点儿什么,自己也不后悔。
景澄刚想过来扶她,就见她麻利地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t恤的长度刚刚盖到大腿,按照矜持的标准来讲还是显得短了些。
俩人一时间僵在那,都不知下一步该干点什么。
“我……可以借用下卫生间洗个澡吗?”
景澄侧身让出门,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那边。”
接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景澄飞快地将卧室和客厅整理了一下,好在他平时都请钟点工按时收拾,家里还是非常整洁的。匆匆几眼扫过去,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倪澈发现自己的裙子被景澄泡在了卫生间的一只盆里,一怔,还要继续穿他的衣服吗?没了裙子让她穿什么回家?她吹干头发,重新穿好昨晚的t恤,从卫生间里出来,“可以用你的洗衣机烘干裙子吗?我没有其他衣服。”
“不可以。”景澄背对着倪澈,看到她用了自己准备给她新的毛巾牙刷,嘴角勾起笑意,“你吐那么脏,我不喜欢我的洗衣机沾上难闻的味道。”
“……”倪澈拽了拽身上的t恤,“那我怎么回家?”
“等会把衣服手洗一下,晾干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sir这么尴尬的黑历史,一般我是不会随便往外说的~
☆、你有多少(07)
晾干?不脱水不烘干的,要晾到什么时候?!景澄,你这是故意报复我的吧。
待景澄用完卫生间,她只好先做好备用方案,打算真的去手洗裙子晾上,结果发现景澄不仅把他自己捯饬利索了,还把她的裙子也手洗晾好了,就是好像根本没拧水。
“就要这样晾的吧?拧干会出很多褶皱。”他的理由还挺充分,“肚子饿吗?还难受吗?”
倪澈摇摇头,她抱着胳膊窝到窗边的躺椅上,蜷起腿,又发现t恤的下摆实在太短了,赶忙尴尬地将腿又放下去。
景澄假装没看见,找了件干净的浴袍递给她,“早上还是有点凉,别感冒了。”
倪澈乖乖将浴袍裹好,的确暖和不少,上面还有景澄的味道,她安心地窝在躺椅里,半张脸缩进衣领,闭起眼用力做了个深呼吸,胸腔里胀满阳光的味道。
景澄似乎没有打算问她昨晚醉酒的原因,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让她轻松了不少,大概他也不太关心吧,自己又不是她什么人。
还有就是,昨晚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她身上的衣服是景澄帮她换的?
内衣是整齐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自己就这么差劲吗,在他面前脱光光他都没有反应?
倪澈觉得好心塞,埋头将脸拱在臂弯里。
她的头一阵阵疼,忽然没来由地剧烈咳嗽起来,越咳越重,连带着呼吸都开始阻塞。药,她的药在哪儿,好像在裙子的口袋里,可裙子已经下过水了……不是吧,在他面前出的洋相还不够多吗?
景澄刚把米煮进粥锅里,听见倪澈不停地咳,赶紧从厨房几步跑到卧室。见她脸色苍白地靠在躺椅里,呼吸急促,景澄立即从枕头底下摸出药盒,帮她将药剂喷进口中。
“感觉好点儿了么?”他沿着昨晚的惯性,半蹲在躺椅边将她搂在怀里,轻轻顺她的背。
倪澈的脊背一僵,继而用力一推,将他推坐在地上,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非要看我快死了才能吝啬地给出一点关心吗?她仍然在气他对自己不闻不问。
景澄手一撑地站起身,真是翻脸不认人的小凶兽!忘了昨天晚上是怎么粘人的了?
就在他俩各自尴尬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这下更加尴尬了,他俩一大早这个打扮孤男寡女地窝在家里,说什么都没发生有人会信吗?
万一要是景澄的父母,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从窗户跳下去,倪澈往飘窗外望了一眼,绝望,死定了的高度,继而转过视线开始打大衣柜的主意。
景澄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像是看懂了她的担忧,“没关系,我爸妈从来不来我这里的,我去看下。”
门镜外面站的是滕青,景澄犹豫了一下拉开门,将滕青让进来。
滕青盯着景澄看了一会儿,没什么病容,还是帅得布灵布灵的,“昨晚听说你不舒服先走了,我来看看你。还有,既然你没时间过去倾心斋,那我可以来你家帮你做——”
“你……吃早饭了吗?”景澄赶紧打断她,他不想让倪澈知道自己接受心理治疗的事。
“还没有。”滕青觉得景澄这是在关心自己,心里还是暖了一下。
她早上其实已经简单地吃了一点,为了保持身材她向来吃得很节制,但是景澄看起来似乎还没吃饭,她不介意陪他再吃一点。
景澄立即有点儿后悔,这是要三个人一起吃早饭的节奏吗?怎么打岔之前就不过一下脑子呢?
踯躅之际,只见倪澈从房间里开门走出来,身上的浴袍脱掉了,就只穿了一件景澄的t恤。
她的头发有些莫名其妙的凌乱,不施粉黛的五官仍然清丽动人,眼尾那颗小红痣说不出的性感妩媚,就这样很随意地往门口一靠,侧额抵在门框上,姿态缱绻慵懒,连声音里都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你的早饭是不是糊了?”声音轻轻糯糯的,语气十分家常。
景澄这才想起,刚刚他的粥锅里只加了一点水,就跑过去看倪澈了,的确从厨房里飘出一股糊味,他赶紧抢进去关火。
滕青从沙发上笃地站起身,见鬼似的看向倪澈,心里刮起了十级台风,瞬间将她吹了个风中凌乱。倪澈这身打扮,绝对不是大早上才跑过来的,他俩昨晚一直在一起?
这个板上钉钉的猜测杵得她心碎肝痛,景家人早就知道吗,不然昨天为什么合起伙儿来留住她?
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感觉十分狼狈,只想立即从他俩面前消失,于是没等景澄出来便一言不发,换了鞋子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景澄从厨房里出来,小嗔怪地看了倪澈一眼,倒也没多生气,也就是大人瞪淘气小孩儿的程度。
他还是出于礼貌地追了出去,看见滕青双手抓着提包,噙着头在等电梯,默默地站在她旁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听声音滕青是已经哭了。
景澄心里也有些难受,毕竟这么多年她是真心当他是朋友的,真心想帮助他的。只是他心里早已放不下别人了,没法分给滕青更多的感情,只能是朋友。
景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滕青抬手飞快地反复点击下行键,电梯门一开,她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用力按上关门键。
这样也好,以后也就不会有误会了,景澄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倪澈已经穿回了浴袍,正挽起宽大的袖子站在厨房里,抓着一块洗碗擦卖力地洗那只糊了底的粥锅,好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