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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阿弦心慌:“不成!你又看不见,做什么账房?何况看不见……她对你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呢!”

原先困扰阿弦不去的,是陈三娘子挨向陈基的那暧昧场景,但此刻浮现眼前的,却是方才三娘子倒酒之时,那似乎要把人吞掉的媚眼。

只是英俊看不见,也不知道她自个儿在那里骚情什么。

英俊似乎忍笑:“何况去做工,一个月好歹有些钱拿,朱伯的手头也能宽裕些,我常听他念叨,我夺了你的口食呢。自然要为你补回来。”

阿弦有些脸热:“我又不是馋嘴的人。”

英俊微笑:“听话,朱伯是疼你之心,且也让我为你做一点小事罢。”

说到这里,阿弦忽然掀了掀鼻子:“我闻到香味儿了,这会儿伯伯大概还没收摊。”

她在前领路,又穿过两条街,果然看见老朱头的灯笼还挑在那里,玄影大老远便听见动静,飞也似的跑过来撒欢迎着。

老朱头正搅汤粥,回头看时,却见两个人手拉着手缓步而来,英俊高大颀长,阿弦却纤瘦矮小,又有玄影在前头蹦跳,这场景看来竟仿佛……

老朱头定定看了半晌,想到这几日阿弦对英俊不理不睬的模样,含笑嘀咕道:“这可是雨过天晴了么?倒也好。”

就听阿弦远远地嚷嚷:“伯伯,我饿了!”

老朱头早捏了一个鸡蛋在手里:“知道了。”将要下锅的时候想了一想,回头看一眼英俊,便又多拿了一个,嘴里道:“我这是爱屋及乌呢,哼。”

这几日里,桐县闹得沸沸扬扬的除了岳家那件不伦异案外,还另有一件不算太大的小案件。

却是有个小商贩,在县衙状告陈家的陈大仗势欺人,强买不成便将他打伤。

说来也怪,此事也已经是数月之前的旧案了,小贩本来惧怕陈大霸道,只忍气吞声,非但不敢上告,连半个子的赔偿都没有,不知为何竟旧事重提。

县衙当即行动,陆芳亲自带人查理此事,不出两天便找到几个目击证人。

案情很快理清之时,又有几个桐县百姓,曾跟陈大有过不合的前来告状。

却都是告陈大横行乡里,打伤良民等。这案子本是极小,并非涉及人命,又都是旧案,按理说不必提交府衙。

谁知府衙中派了人来询问,县令按照袁大人指使,罚没陈家大半家财,一笔分发给曾被他欺凌的苦主,一笔罚入官库。

阿弦第一时间便从高建口中得知此事,高建道:“陈三娘子先前还为了陈大的事儿往你家里走动,这两日必然也忙得很?”

阿弦摇头:“这几天她不曾去我家,更是半个字也没跟我提这件事儿,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高建也不明白,道:“我还怕她扰你,如此识相就好了。”忽然又偷笑道:“英俊叔无端端怎地去了她的酒馆?你可知道坊间都在传说什么?”

阿弦啐道:“那些脏耳朵的话不要说给我听。”

高建吐舌道:“也罢了,果然不堪入耳,只是你居然肯让英俊叔过去,倒是让我意外。”

阿弦心想:是他自个儿想去的,难道我要拦着他?

何况英俊的身子已经好转,大夫的意思,也是让他经常走动走动,不要只闷在家里,所以阿弦才肯放手。

后来听说府衙亲自过问,阿弦猜测其中诀窍,暗中询问袁恕己。

果然袁大人道:“那岳青虽然是因为目睹父亲跟妻子的苟且一怒而亡,但按照你所说的,他是因为头上有旧伤才如此,若先前不是被陈大打伤,这一次未必丢了性命。但如今的医学尚无法查验确定,竟无法直接定陈大的罪。”

但袁恕己是个极机变的人,陈大向来横行当地,这种霸道之人,有了一次,未必没有三次四次,因此他暗中叫人追查,果然又找出许多苦主,趁机就闹起来,终究法办了陈大。

袁恕己说罢,便笑道:“怎么,你还不谢恩。”

阿弦诧异:“谢什么恩?”

袁恕己道:“我这个法子,既惩治了真凶,又没伤你陈基哥哥的颜面,你该不该谢我?”

阿弦嘿嘿地笑了起来。

袁恕己见她笑的烂漫,便咳嗽了声道:“那夜你匆匆走了,实在可惜,没吃到吉安酒馆做的雪团子。”

阿弦道:“他们当真做了?”

袁恕己点头:“油腻腻的,难为你爱吃那种东西。”

阿弦瞪圆了眼:“哪里油腻?明明是香且嫩滑,入口即化。”

正说着,便见吴成进来,道:“大营的回复公文有了。”

袁恕己接了,立即拆开查看,脸色凝重,阿弦见他有公务料理,便悄悄退了出来。

仍是转往府库,那管理府库的差人已经跟她混熟,见她来到,也不必特意招呼,只让她自行入内,随意查看。

先前已经把沧城的卷册看完了,这两日阿弦正在检看招县的档册。

轻车熟路地往搁放卷档的书架而去,正要将上回没看完的那卷取下,目光转动,却见眼尾一片灰蒙蒙地。

阿弦起初心惊,以为又见了鬼魂,壮胆又瞥一眼,才知并不是,而的确像是不知哪里窜出了些灰尘,纷纷扬扬地洒落。

这府库虽然开着窗,但此刻无风,这尘起的十分怪异,阿弦不由走前几步,想看的更真切些。

她越走越近,那扬尘之态也更加清晰了,阿弦惊诧地发现,这灰尘并不是从架子上飘出的,而是从那厚厚地一叠档册之内!

阿弦按捺心跳,强行镇定,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把那扬尘的一册握住抽出。

就在她拿出这一卷档册之时,扬尘立刻停了!

阿弦又是惊疑又且好奇,垂头再看,——原来这是她看过的一卷沧城的档册。

她信手翻过册页,但只一动,书页便似风车儿般自行转了起来,刷拉拉……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

阿弦定睛看去,却见上面是有些眼熟的两个字:蒲瀛。

“这是上次看过的……这个人被匪贼杀死了……”阿弦喃喃一声,眼前的字却又飘忽移动起来,宛若每一点墨渍都是活的。

阿弦眯起双眼,墨渍飞舞凝聚,好似风沙扬起,让人逐渐无法忍受。

她正要后退,眼前却又出现上次那一场——马贼从风沙中赶出,为首一人手起刀落,将奔逃的“蒲瀛”杀死。

阿弦不知自己为什么又会看见这一幕,上次正看到这里,袁恕己来到,便从中打断。

可是现在,那些马贼杀了一人后,意犹未足,忽然指着前方某处,大声呼喝。

原来在前方,隐约又有一道身影,马贼们犹如苍蝇见血,纷纷赶了过去,有一人冲的最快,挥舞着手中兵器,追到那人身后,狞笑着用力斩落。

下一刻,刀锋奇异地回旋,马上那贼人连哼也来不及,颈间鲜血狂喷而出,于风沙中似下了一场血雨。

他瞪大双眼,满面不信,尸首如同木桩般直挺挺地从马上倒栽落地。

剩下的贼人见状,个个惊呆了,握着兵器在马上宛若泥雕木塑。

就在他们前方,伶仃立着一道土灰色颀长影子,风沙中,垂在双手间的镣铐依稀可见!

“彭”地一声,阿弦的背撞在书架上。

就在阿弦匆匆奔出府库之时,书房之中,袁恕己将公文放起来:“苏老将军亲自下令剿灭这帮马贼,可见其的确棘手,不可轻视。”

侍立旁边的吴成道:“只因他们常年在沧城之外的荒漠中,神出鬼没,就算派出官兵也难以追踪,所以难缠。只是大人,我忧心另一点。”

袁恕己问道:“让我猜猜,你觉着他们可能不只在荒漠中神出鬼没?”

吴成点头:“正是,大人新任之后,轰轰烈烈做了这许多事,我不信他们不会惊动,就算大股人马不敢入内,也定然会先派出探子前来查探。”

袁恕己扬扬手中公文,道:“可知老将军公文里已经提醒了我,叫严防密查,别叫人钻到自己的肚子里来还不知道。”

吴成皱眉道:“老将军既然也这般说,果然不可等闲视之。我即刻多调些人马,加紧城门盘查,严密搜捕,免得贼人作乱,不过……这些人狡诈非常,一时半会只怕难以追踪。”

袁恕己道:“倘若你是贼,要打探消息,会去什么地方?”

吴成被他一问,眼前一亮:“大人是指……”

袁恕己道:“刺探情报最好的地方当然是闹市,闹市里最得应的地方便是酒家,而桐县的话,最热闹的酒家……”

吴成已然明白:“陈三娘子的吉安酒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老朱头给两个人做饭的时候,忽然给老朱想到一个非常威风的头衔,所以以后要喊老朱为——“养猪小能手”。

阿弦:我们家没有猪啊

英俊:是的,我作证

老朱头:宠爱的眼光看着以上两只

第57章

——吉安酒馆。

阿弦立在门口, 仰头打量着上方的这四个字。

酒客们不停地进进出出, 入内的时候还则罢了,出来之时, 却多半是面色浮红,脚步趔趄, 更有些人三三两两相扶相携,仍旧醉言呓语, 高论低声。

因英俊说已经接了酒馆的邀,这数日他也曾来过几回,多半是三娘子派马车去请。

每当这时候阿弦都会很不以为然,老朱头见她侧目撇嘴的,便道:“既然他有这个心,又有这个能为, 且让他去,虽然看着一两银子不少, 但若真的要算起我那根山参来, 就足足地干一百年的活儿也换不回来呢。”

阿弦回头瞪他。

老朱头道:“把你那眼珠子收收,这样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难道要一直跟大姑娘似的藏在家里头?你乐意人家还不乐意呢,只管让他翻腾去就是了。”

阿弦悻悻道:“那也不至于就跑到狐狸窝里去, 您没听外头说什么呢?”

因陈三娘子本就是个是非人,偏偏英俊的皮相生得又那样万中无一,这连日来桐县的风言风语可是如满街的柳絮,四处飘拂, 无处不在。

老朱头却毫不在意:“嘴长在他们身上,喜欢说什么说什么去,我倒是觉着那些嚼舌根儿的人没准儿是嫉妒着呢。”

阿弦问道:“咦,又嫉妒个什么?”

老朱头道:“若不是咱们英俊,哪里来那么风骚的老板娘上赶着要送银子?那些嚼舌的人双手捧着银子屁颠屁颠的过去讨好,人家还不肯搭理呢。”

阿弦听说的有趣,方“哈”地笑了声。

老朱头道:“何况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什么出淤泥而不染,英俊就是出狐狸窝而不沾……对了,他还得顺带薅一把狐狸毛呢。”

阿弦开了心,捂着嘴嗤嗤地笑。

今儿出门前,阿弦依稀听说英俊今儿也会来吉安酒馆,是以在府衙内看清那沧城人口档册里的幻象后,即刻匆匆赶来。

阿弦正在凝望,酒馆的伙计已揣手儿迎上:“十八子怎么有空来了,快里边儿请坐。”

阿弦道:“不必了,我是来找我阿叔的,他可在么?”

伙计诧异:“这可有些不巧,方才先生已经对好了账,才刚走了。”

阿弦听是走了,无端放心,正要回家去寻英俊,心中转念,问道:“我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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