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梓苏靠在沙发上,脑袋有点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信他的哲思,也不在意他说的是对是错。
所谓的哲学问题,不过是为了给行为以依据,让人在做某件事的时候,不那么胆怯,不那么悲观,不那么迷惘痛苦。
而向黎的话,让她知道了他即将选的行为。
她也知道,他看起来风轻云淡无悲无喜,心里肯定是恐慌怯弱的。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更何况,是他这种,从一开始就必须强迫自己像大人一样疯狂生长努力拼搏的孩子。
江梓苏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阵的悲,微侧了脑袋,声音压得极低问他:“你准备交易什么?”
向黎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也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坦诚得直击人心。
“能抱抱我吗?”
江梓苏平静的目光盯了他片刻,倏而笑了起来,纯粹而友善。
她往向黎那边靠了靠,男人就顺势靠在她怀里,江梓苏就以男人抱女人的姿势,将这个大男人抱进怀里,像抱了个大男孩似的。
向黎显得很满足,脑袋还在她怀里蹭了下,再开口的声音,都变得更柔和了:
“很小的时候,我也和向明一样怕黑,但又像自虐一样,喜欢躲在黑暗里。直到后来,从黎明开始,一点一点习惯光明。”
“我的母亲,大概是跟了一个男人几年,为了更大的利益,费尽心思才生了我。但是,我的出现并没有让她过得更好,反而被男人厌弃。”
江梓苏抿了抿唇,心里大概知道,一个本来就是为了利益生出来的孩子,在不仅没有带来利益,反而造成恶果后,该会承受什么。
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现他的头发乌黑而柔顺,摸着还挺舒服的。
“后来,她遇到个真心喜欢的男人,也是已婚男。她心甘情愿为男人生了孩子,怀孕期间抑郁了,生完之后就发疯了。弟弟,是我亲手带大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我自己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叫向黎明。我翻遍字典也想不出该叫他什么,就把自己的名字分了一半给他。”
江梓苏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向黎又接着,声音平缓而清越:“我希望,我愿意,让他拥有一个正常人的人生,让他去叫向黎明这个名字。”
就像一段悲情的故事讲到结尾,江梓苏心情沉重,手指不自觉地收拢。
向黎像是被她捏疼了,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一下,捏到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腰腹的位置。
他的肌肉又动起来,让她的手感受到,像是故意讨好她一样。
他湛黑的眼眸浅浅地眯着,像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面目宁静而恬淡,声音更是轻飘悠远却带着纯真笑意:“我还会跳肚皮舞,很小的时候,还男扮女装穿花裙子卖艺。”
这消息,如果是江梓苏平时听到,肯定好奇地想看肚皮舞的。
但此时此刻,空气太悲伤了,她一点都不想看。
“我从小就会讨好人。”说着,向黎微微侧了侧身子,脑袋干脆枕到了江梓苏的腿上,仰视着她。
“向黎明没有亲人朋友,突然拥有正常的人生,他肯定会很艰难。我不求你能像亲弟弟一样对他,但如果,如果他真的遇到特别特别难的事,我希望你,有能力,就帮一下。”
向黎声音平静,但清澈的眼眸像是要渗出水来。
江梓苏知道,他其实很想弟弟像正常人一样,但更想自己亲眼看到弟弟有正常的生活,亲自护着弟弟的正常生活,亲耳听到弟弟喊他一声哥哥。
他说的向黎明是指他弟弟,何尝又不是指他自己呢?
他只有弟弟这唯一的亲人,而没了他,弟弟才是真的没有任何亲人了。
“你为什么不找向明的父亲?那会是他的亲人不是吗?”江梓苏是知道,这兄弟俩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的,而父不详。
“如果你父亲有私生子,你会希望他找上门来吗?”向黎的话一针见血。
江梓苏抿了抿唇,其实向黎的身份,和夏晚儿有微妙的相似。
但他比夏晚儿好在,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家庭。
也或者,是害怕受到伤害。
向黎的身子,已经调整成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了,脑袋枕着江梓苏的双腿。
哪怕是躺着,他的身形依旧修长有型,浅色的唇淡淡抿着,清冷孤寂,让人想到皎皎冷月,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勾引。
他唇角微弯,眼眸中光影浮动,将聊天记录里的那段文字用清越的声音表达了出来:“你还想睡我吗?现在不想,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江梓苏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不知道向黎是希望通过一场欢爱,让她将来更照顾他弟弟,还是他真的想。
但是——
“现在,恐怕也没有机会。”
冷冰冰的男声,带着一字一顿的力度,在大门处响起。
庄律刚洗完澡,还穿着浴袍,踩着拖鞋,一头黑发因为沾了水而更显性感凌乱,英俊冷漠的面容上勾出的笑意,带着让人胆寒的森冷。
江梓苏强压下心头的紧张,慢条斯理地将向黎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挪开,而后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陈述:“我没答应。”
还靠在沙发上地向黎倒是风轻云淡,并没有因江梓苏的拒绝而感到窘迫,也没有因为庄律凶戾的表情而害怕。
毕竟,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了。
庄律长臂一伸,准确无误捏住江梓苏的胳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手臂紧箍,让她近乎亲密无间地贴在他身上,而后微冷的眼神扫向向黎,嘴角勾着轻蔑笑意:“伤成这样,你站得起来吗,就想睡我的女人?”
他这句,可以说极具侮辱性。
但向黎面色依旧平淡,目光扫过紧密相贴的两人,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虚弱得真的有些站不稳。
他努力站好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蓝色名片,平稳的目光看了眼阳台上的弟弟,最后锁定在庄律身上,淡声道:“我想开始交易。”
庄律眉梢微挑,松开了禁锢江梓苏的手臂。
江梓苏回去自己房间洗澡的时候,心情还是挥之不去的沉重。
庄律的行为,几乎是烙在他骨子里的阴暗,无法改变。
她在想,如果向黎拿出足够的价值,表示想和她春风一度,庄律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也只是想想。向黎想要交换的,只能是他弟弟正常的一生。
而他拿出去交易的东西,她不知道,但大概猜到了。
或许,他早就做好了决定,不过是希望能多点时间陪陪弟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一章,应该比你们想的更悲情。
以后再也没有向黎,只有他弟弟改名叫向黎明,背负着哥哥的生命好好活着。
剖析一下向黎内心:
1他为什么要用生命去交易?
一来,他为弟弟交换的东西有些多,他从将自己名字分一半给弟弟的时候就是将弟弟视作自己的生命,他觉得自己交易后,不过是和弟弟生命融合了,改名为向黎明的弟弟,会带着他的那一份生命好好活着;
二来,是江梓苏之前的话提醒了他,让他知道,如果他还活着,可能被庄律利用着去诱导他弟弟为了他而交易,他可能成为弟弟的累赘。
2他为什么试探庄律对江梓苏的感情
一来,他虽然通过交易帮弟弟换到不少东西,但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帮衬着弟弟的,所以要利用江梓苏对他的一点点微妙的感情,或者是愧疚,或者是乱七八糟的感情。人,但凡有交集,就会有感情。
二来,他有点担心,如果弟弟因为江梓苏时不时的帮衬而对江梓苏有了感情,他怕庄律会利用江梓苏去诱导弟弟交易,但就目前情况看来,他觉得庄律不会利用江梓苏。
当然,也只是他觉得...世事难料哎...
第52章 撕破脸,狗咬狗
江梓苏洗完澡, 房间还是空荡荡的。
原本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庄律在厨房做饭的。
或者, 在以前,她去向黎家蹭饭的。
此时此刻,她感到莫名的伤感, 一半因为向黎,一半因为庄律,不一样的原因。
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多,江梓苏原本准备趁这个自由的时间去找霍知寒, 但打电话问过后才知道他人不在京都。
于是,她没等庄律, 自己出去买了点东西, 之后回了江家。
夏菱和夏晚儿还没回,江浩森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家里还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江梓苏向家里的保姆阿姨问过江浩森什么时候走的,就回到了原主曾经住的房间。
房间白色大床旁边有一张电脑桌,原主以前偶尔无聊会用这台电脑看电影之类的娱乐。
原主本身时间充裕,从来不网购, 一般想要什么都是亲自到实体店、或者找人到实体店买给她。
夏晚儿陷害她的那天,刚好她痛经没有及时地反抗。
虽然事后庄律利用严云清把事情嫁祸到庄宸身上,但她隐约猜到,夏晚儿平时恐怕经常趁她不在,偷偷进她的房间用她的东西——
比如那台电脑, 也可能因为心理变态用她其他的东西,想象自己才是这家里唯一的公主。
以前的原主完全没什么戒心,在家里从来也不会锁房间门。想必,夏晚儿是早就习惯了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用她的电脑买东西。
现在,她从家里搬出去了,夏晚儿再进她的房间,怕是连担心都不用了。
江梓苏将自己房间扫视一遍,选了几个角落安装上自己买的微信摄像头,而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房间。
等她离开房间没多久,江浩森就把夏菱和夏晚儿接回家了。
江浩森隐隐猜出,夏菱可能是知道了什么,但还顾念着这个家,并没有像江梓苏那么直接地撕破脸。
夏菱没有撕破脸,但他还是得好生哄着,免得她真的生气闹起来。
江梓苏看到的就是,江浩森一脸和眉善目的样子哄着夏菱,而夏菱脸上并没有多么愉悦。
“妈,小鸣鸣没有跟你们一块来京都吗?”江梓苏给母亲递了杯水。
“那小子啊,”夏菱接过水喝了一口,“他死活不肯坐飞机,最后和那个梅淳一起开车回。”
江梓苏是知道了,夏晚儿在外婆家的时候,梅淳是三天两头往那儿跑,说是看望生病的同学,其实是和夏晚儿套近乎。
这不,夏菱嘴里只提到梅淳两个字,夏晚儿眼里就漾了丝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姓梅?”江浩森同样也做翡翠玉石的生意,对那个神秘的梅家自然知道一点。梅这个姓氏并不怎么常见,偶然听到,他自然会多关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