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候表现得好像好哥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多请他吃几顿好的,以为能补一补他年少时候亏了底子的身体。要知道,这世道男人结婚也很常见,既然是“普通朋友”,能管着对方穿衣吃饭吗?
工作了之后他是自己的好下属,一分一毫的业绩升迁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以尚小寒的资质,没有自己那一点指点迟早也能走到更好的位置。
那时候他扛得起更好的生活了,只是习惯早刻在骨子里,除了重大场合撑面子的那些礼服,日常过日子还是一样简单朴素。
日子久了隐隐有了流言蜚语,齐家的继承人自然是没人敢说闲话的,矛头就指向了另一个人。
喏,年纪轻轻的,样貌出色的,成绩优秀的,十年如一日跟着的,呵呵~至于齐少爷嘛,遇见漂亮孩子,犯点儿错也可以理解,以后毕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再生一个继承人。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谁年轻时候不冲动一把呢?
做了自以为最好的选择,安排一个安逸又收入丰厚的职位把他送走,心里计划好了,等我再过几年,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把事情都整顿好了,后面日子还长着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做决定的时候,不知道会是最后一次,送走那个人的时候,不知道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齐镜声用力眨眨眼睛,好像试衣间前面的灯光太亮了,刺的眼睛发酸。
镶嵌着大镜子的门一晃,尚小寒站出来,抻着袖口,“我就说了嘛,哪有人日常过日子穿这种衣服的,”拉拉领子,“你看看这闪瞎眼的点缀……”
女店员们捧脸惊呼,“这件衣服好几位顾客试过,没有一个像您这么合适!”
尚小寒撇撇嘴,抬头的瞬间,忽然凑近一步,仔细看齐镜声的表情,他眼神里有那么刹那的惊愕,然后很快收起来,语气还是随意的很,“喂,不会是看到这些衣服太贵,吓哭了吧?”
齐镜声插在裤袋里的手轻轻抖了抖,极力抑制住自己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哥的服役津贴发下来了,战功卓著,津贴丰厚,够送你半间屋子这些衣服的。”
尚小寒做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啧,我又不是每天换三套衣服的妹子,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再说了,我还在长个好不好,现在买了三个月之后就不能穿了。”
“哦,现在还长这么快吗?”齐镜声背过脸去,从导购搭配好的衣服里挑出两套适合日常穿的,“我记得你成年了,成长高峰要过去了吧,喏,再试试这个。”离上一回成年的身高,距离并不远了。
尚小寒前头反抗了好几回不要试了,都被镇压,鼓了一下腮老实地接过去,“……总之就是长得很快,不要那么多。”
试衣间的门关上,齐镜声抹了一把脸,差点儿失态了,怪丢人的,默默地开解自己。
跟现在比,那些心痛难过好像一场梦,该收拾收拾随风散了,譬如小寒愿意接受自己的礼物这一点,跟过往就没的比。
所以,那些已成虚幻的回忆,不应该再想起。
刚才小寒是看出什么了,他体贴的不问,但是如果几次三番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影响现在的生活。
……
等尚小寒又换了一身出来,齐镜声手一挥,“这几件都要了。”
然后尚小寒就再也不愿意继续试衣服了,“既然都买了,就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午餐时间到了,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行,随便你,”反正回家在星网上还可以继续买,尺码都记得清楚了,齐镜声提起购物袋,带尚小寒去预定好的餐厅,“母星的旧式菜肴喜欢吗?”
“有肉就喜欢,”尚小寒呲牙,“我还在长身体。”
齐镜声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好的,长身体的尚小少爷,保证一桌子都是肉。”
到了预定的包间,吩咐服务生可以上菜了,齐镜声把几个袋子里的衣服折到一个袋子里方便拿,两个大男孩提着一堆东西实在太显眼。
尚小寒拿着一堆购物售后卡看了半天,眉毛纠成一团,“完了,又欠你一大笔钱。”
齐镜声收拾好了袋子,端着茶杯慢慢品,“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还,不着急。”
“不,这个不是问题的重点,”尚小寒很严肃,“重点是,我被你养出惰性来了,你知道吗?我其实心里隐隐知道,就算我不还钱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才三年时间,我从一开始认认真真的觉得每一分钱都要跟你算清楚,还写了详细的还款计划,然后到现在,好像成了随便说说,还钱成了口号了。”
这种心理也太可怕了,各种新闻上面因为习惯了奢侈轻松的生活,一点儿苦都吃不了,然后骤然发生变故,最后不自觉走上歪路的事例,简直够一个人看好几辈子。
“那大概是,”齐镜声摩挲着杯子,试探地说了一句,“我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吧?”
“会这样吗?”关系不一样,也没有配偶双方里面一个活该养着另一个的道理啊?
呸呸呸,什么配偶,迟早要分开的。
尚小寒努力端正态度,“我是认真的,你不要当我开玩笑。我这样的心态很不好,”以后离了你,人生要怎么继续啊,“所以你控制着点儿,就当帮助我,不要动不动就塞给我好多好东西。”时间长了,我觉得理所当然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里未尽的意思,齐镜声不是非常清楚,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言语背后的情绪,但是能说什么?
我不缺这一点钱,我喜欢这样照顾你,我巴不得你觉得理所当然……
没有一句能说服尚小寒,甚至都不能说服自己。
自己和尚小寒是平等的爱侣,两个人互为彼此的支柱,长成双生的树,才更有能力抵抗风雨。
但是因为先天和后天的因素,不论是上辈子还是如今,怎么看都是尚小寒依靠自己更多一点。
他没有因为这样的从属关系变的软弱之前,自己先因为有一个软肋而不自觉束手束脚了。
谁能想到,在自己离开之后,那个孤身一人挑掉整个护卫队的人会是他呢?齐镜声仍旧能记得勾结外人陷害自己的齐明荣被小寒踩在脚下的狼狈。
他身体里的能量和骨气,不应该被这样理所当然的照顾淹没。
齐镜声清了清嗓子,“好,我记住了。以后只会给你满足基础生活的必需品,等你上了大学,很快可以在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兼职。嗯,待积攒出一笔原始资金,可以跟着我一起做投资。以后,这样的东西,你也可以自己买半屋子。”
“一屋子我也行,”尚小寒满意了,顺手就翻开通讯器里的课程讲座看几眼。
齐镜声失笑,“没错,何止一屋子,你一定买得起两屋子,一屋子穿,一屋子摆着玩儿。”
“啧,你们有钱人趣味就这么上不了台面。”尚小寒横他一眼,还要说些什么,服务生敲门进来上菜。
“不管你未来走到什么样的程度,我都等着呢,”齐镜声帮他拉开餐巾,“总之,是我们一起。”
美美吃了一顿午餐,齐镜声改变了主意,好吧,小寒是对的,他现在还没有到可以肆意享受生活的时候,不如去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
尚小寒把买好的东西同城快递回黎家,空着手站到他旁边,“下午做什么?我记得你三点半才要回去是不是?”
“去科技市场。”齐镜声眼前,小九正撒着欢儿写购物清单。
第93章 疯魔
之前为了制作各种监控和小工具,齐镜声已经对科技市场里的某些提供特殊材料地方熟门熟路,这一次直奔地点,订了一堆看起来都是机械、化学基础练习用的东西。
就仿佛学科内行人可以用感冒药提炼出毒品一样,其实多数极复杂高端的东西,原材料也不过是那几样。
就算有人知道了他所有的购物清单,也不会想到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东西全都让尚小寒带回黎家,齐镜声把他送回去,看了看时间,就快到齐镜彦下课的时候了。
慎园春在堂,安慧眩晕的中午没吃什么,半下午的时候刘雅带着女仆送上来几样小菜并一碗味道清淡的药膳。
小菜清淡爽口,药膳滋味暖胃,安慧闻着味道,倒是有了些食欲,于是把字体放大了的文件拿开,慢悠悠吃了半碗又看看时间,“镜彦快下课了吧?嬷嬷去接了吗?”
昨天那样被齐镜声拦截走的情况,不能有第二次。
闻言刘雅有些迟疑,早晨安慧醒来就问了齐镜彦,当时已经是上课时间,她就含糊回答,“二少爷已经去善思堂了。”
对于齐镜彦昨天晚上睡在澄心馆,今早也是大少爷送去上课的,只字未提。
至于嬷嬷上报的,二少爷整个早上都很高兴,午餐时候还说了跟哥哥约好来接他下学,更是只当没听见。
“已经去了。”刘雅想来想去,一咬牙,还是粉饰太平,再让安慧受刺激下去,人就要发疯了。
实际上,她并不是完全认同安慧做的某些事情。早两年齐镜彦刚出生的时候,安慧只是对长子冷淡,想为自己的小儿子谋划点儿什么。
这些心思,刘雅完全可以理解。
她是大学毕业开始就经由招聘进入安家工作。到了安慧叫嫁人的时候,她和丈夫一起签了新合同,跟着夫人移居麒麟星座,成为安慧的预备贴身女管家。
年轻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更近似有一点上下级关系的闺蜜,一起到了陌生的家庭,开始几年适应的非常好。
齐家是有历史的老世家,处处都有规矩,安家差不多,所以对于安慧来说,就是换个地方过从小习惯的日子,对于刘雅来说也是管家学校里反复学习的。
等齐家的上一任女内管家退休,进入齐家近十年,刘雅接过工作,安慧就开始慢慢变了。
齐明雍英俊帅气、性格体贴周全,出身良好、个人能力更是没的说,更好的是在外面从不沾花惹草,对妻子除了世家联姻里常有的相敬如宾之外,柔情爱意也不吝啬表达。
再美好不过,就是、无子。
要放在普通人家里,根本不算什么事儿,进一步说、就算在世家里,也不算什么,医疗技术那么发达,总有要个孩子的办法。
所以刘雅就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这夫妻俩就宁愿忍着各种长辈催、同辈说、暗地里流言,始终生不出。
好吧,谁都知道科技手段筛选促成的受精卵,有能量场s系列基因缺陷的比例极高,与母体自然筛选得到的结果没法比。
但是,既然想孩子想的疯魔了,试管选一个也没什么,后面还可以慢慢尝试多生几个嘛。
然而这只是刘雅的想法,毕竟她受到的教育和形成的三观与这些世家长大的完全不同。
直到齐镜声被抱来。同族,父母事故亡故,年纪幼小,天赋一流。
多好!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既然你们非要自己生,生不出来抱一个也挺好。
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有近身接触的刘雅知道,夫人一日比一日变得阴郁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直到怀上齐镜彦,刘雅大大松了一口气,年轻时候那个性格和善大气的夫人又回来了。
然而好日子过了没多久,就检测出齐镜彦有基因缺陷。
从那会儿开始,安慧就已经疯了吧。
安慧轻轻把汤匙放回碗里,小瓷碗放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咔一声,“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刘雅忍不住把视线挪到地毯上,头垂的更低了,“……没有。”
“刘雅,”安慧叹了口气,“几十年了,我们几乎每天见面,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这个女管家,跟在自己面前的时间,远远比丈夫更多,甚至超过了父母家人。
刘雅深呼吸,“抱歉,我是觉得您最近太劳神,不是什么大事儿才没有打扰您。”
“嗯?”安慧打开终端机上的文件继续看。
刘雅靠近一步,“就是,昨晚您休息后,二少爷是在澄心馆住的,今早也是镜声少爷送去的善思堂。他们约好了、约好了下学大少爷还去接他。”
安慧抬起眼皮看了刘雅一眼,“事情确实不大,但是你要记住,在我这里,所有事关镜彦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儿。”
她说的是记住,是最后通知,不是提醒。
“是。”刘雅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原本以为了解安慧,但是近两年,开始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预知这个跟了几十年的女主人,脑子里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尤其是,她要给大少爷吃的那些药膳补品。
若有一日爆发出来,被丢出去顶缸的会是谁呢?只有自己知道。
她可以帮着女主人做些小手脚,下点儿小绊子,帮着冷落孤立少爷,因为那都不怎么重要。
可是下药……弄不好就要坐牢的,她有丈夫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