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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谈

第40章夜谈

昨夜林绿萼睡得太晚,第二天清晨,薛太医给梁采女诊完脉后,又在正殿里等了许久,才见贵妃出来。

林绿萼瞥了一旁的云水一眼,想到昨夜和他的肌肤之亲,她脸色微红,竟真有金屋藏娇之感。她伸出手腕,照例也让薛太医为她诊平安脉。

薛太医平和地说:“娘娘恐是过度担忧梁采女,夜不能寐,以至肝火旺盛,应多喝枸杞菊花茶中和。”

林绿萼见云水薄唇微扬,猜测他在心中讥笑她看图文并茂的书,她对薛太医点头,又侧头对云水冷哼了一声。

云水本想着昨夜被姐姐亲吻的事,心里暗暗高兴,冷不丁地被姐姐睨了一眼,不解何意。

“薛太医,那梁采女呢?她身子可好些了?”

薛太医轻抚唇上的胡须,掂量着说:“梁采女如今离了冷宫,又有贵妃娘娘仔细照顾,伤寒已在好转,但她怀这一胎时,身体受损严重,幸好她年轻,身强体壮,若是旁人受了拷打再去冷宫,是很难活下来的。微臣今日诊脉后,发现她胎象不稳,隐有小产之状。即使她格外注意地安胎保养,也只有四成的几率生下皇嗣。”

“四成?”林绿萼知道薛太医怕她担心,恐怕还是往好了说的。

“冬日寒凉,还需护好梁采女,谨防她再次患病。邪从外来,病由内起,外在的风、寒、暑、湿、燥、火都会致使人不适,但内心的情绪也很重要。微臣方才为梁采女把脉的时候,见她眼下乌青,唇色苍白,情绪起伏较大,心中恐也怨结难平,还需娘娘时常宽慰,让梁采女保持平和的心情才是。”

“本宫知道了。”林绿萼谢过,让檀欣送他出去。

她走到后堂,采采正在服侍梁珍意喝药,林绿萼接过汤药,喂到她嘴边,轻声问道:“你心里很恨吗?”

梁珍意低下头,没有直视她的目光,“我总是会想起在冷宫的日子,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你别骗我。”林绿萼放下汤碗,严肃地看着她,“你忘了上一次骗我,把自己害了吗?有什么心事,你就告诉我,好的坏的,我们一起商量,不许自己闷头苦想。”

“我其实也知道,这个孩子很难保住。”梁珍意说着,从一旁的木匣子里掏出一张沾了血污的帕子,“昨日夜里的时候,流了一点血。”

林绿萼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怀孕一个多月,怎就见血了,“你告诉薛太医了吗?”

“没有。”梁珍意蓦地抬头,眼含冷漠的光,阴恻恻地说,“反正这个孩子都保不住,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栽赃到德妃头上。她不是最爱和我们扮演姐妹情深吗?便在她接近我的时候,对她下手。”

林绿萼本以为她知道这胎不稳后会伤心难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决绝,她从冷宫回来后,人变了许多,以往身上怯懦的气息,竟全没了,“德妃虽然可恨可恶,但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的,先尽力保住吧。”

殿中旺盛的炭火烘得梁珍意苍白的脸上挂起两团热红,她平静地说:“我怕万一她们先一步谋害我,反而让这个孩子牵连了事事为我着想的贵妃姐姐。我已经连累贵妃姐姐为我担惊受怕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你便是因为想得太多,心绪不宁,才更难养好身子。”林绿萼与她双手紧握,“你先别想这些,你见过我怕吗?我什么也不怕。她们害不了我的,你先放宽心好好养着,实在与孩子缘分浅薄,我们再从长计议,可好?”

“好。”梁珍意瘦弱的身子陷在云被里,身体轻飘飘地像一张纸,脸上没什么血色。

林绿萼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也于心不忍,她若强行产子,恐怕会母子俱亡。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待梁珍意服药后睡去了,她才退出后堂。她在偏殿的软塌上躺着发了许久的呆,终于拿定了主意,招手唤云水过来,“你能把杨昭仪打晕了带过来吗?别让她的婢女们发现。”

云水愣了愣,他虽对姐姐的要求都尽力满足,可这要求也有些困难。他看了一眼窗外升起的暖阳,“晚上吧,白日里听雨阁来往的宫婢众多,我除非把她们所有人一齐打晕,不然怎么也会被人看见的。”

“嗯,那就今夜吧。也不一定要把杨昭仪打晕,总之别让她被人发现就行。”林绿萼点了点头,她现在可不止钻妃嫔的床底,还要半夜掳妃嫔来自己寝殿,神秘的皇宫采.花贼正是鄙人。

……

晚膳后,杨昭仪泡在浴桶中,温热水气弥漫,寒冷的四肢十分舒适,窗户被风拍开了,一阵凉风冲进房中,窗户明明锁了木闩,屋外风也不大,她想,兴许是听雨阁太老旧,木闩松动了。

寒儿将窗户关上,服侍杨昭仪从浴桶里出来,为她穿上中衣,又用柔软的棉布仔细地给昭仪擦拭了湿发。杨昭仪一向注重保养,寒儿用梳篦沾了桂花香油,为昭仪梳理长发。

婢女又为她涂上香粉,擦上据说能瘦腰的药膏,折腾了许久,杨昭仪才安逸地躺在床上,预备就寝。

她闭上双眼,听到两声“啊”“啊”地轻呼,寒儿和絮儿跌倒在地。什么呀?她扭头看向出现在床边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模样,那人便捂住了她的嘴。

救命!杨静媛手脚不停地挣扎,双脚撞在床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皇宫之中怎么会有歹人!那人似乎也不想过多地触碰她,轻轻地摇手,捂着她嘴的手缓缓地放开。

“哇,云水,你……”杨昭仪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吓了好大一跳,拍着丰满的胸口,“你干什么?”

云水侧过头,避开杨昭仪的视线,她身上温软的香气直冲进他鼻中,让他有些羞涩,“贵妃娘娘想与你说会儿话。”

“那让她来啊……”啊字还未出口,她被一个厚厚的披风盖住了身子,云水把她杠在肩上,轻声说:“得罪了。”

杨静媛惊恐地捂着嘴,险些叫出了声,几经颠簸之后,坠在了一个柔软的被子上,她从披风里钻出来,看到面前的贵妃笑着给她送上一杯热茶。

杨昭仪接过杯子的手还在哆嗦,环视了一圈这似乎是贵妃的寝殿,贵妃就这样放肆地派人把我从自己的床上抓到她的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林绿萼,我真的,我真的想杀了你。”

“你的宫女竟然会武功!”杨静媛心跳如鼓,哪里喝得下茶,她放下茶杯,那件披风上有一圈厚厚的兔毛,她在披风里挣扎的时候,白毛沾在了她才涂上桂花香油的发上,她烦躁地扯着发上的绒毛,愤恨地说,“这澡白洗了!”

“你洗太久了吧,我都快等睡着了。”林绿萼拿起梳妆台前的梳篦,帮杨昭仪整理了一下发上的绒毛,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柔着嗓子说,“静媛,别气嘛。”

“噫,呕。”杨静媛听她声音如此温柔,装作快吐的表情。过往一年,她们见面便是斗嘴,很少有机会真心实意地说几句话,想要见面,竟要做这般荒唐的事,她轻喘了两下,平复心绪,“怎么了?你有何事?”

“我想问问,皇后打算怎么对付梁采女。”林绿萼站在她身后,透过她衣领的缝隙往里瞧了一眼,她好大。

杨静媛接过梳篦自行梳头,对着铜镜,高傲地笑着说:“梁采女的事,我为何要上心。”

“我看你是不得皇后重用,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吧。”林绿萼也觉得自己有些冒险,她其实并不知道杨昭仪的心意。

过往一年余,她在后院烧纸,杨昭仪发现后未曾状告,让林绿萼既感激又想探秘她的心事。杨昭仪时常在互相讥讽的时候,透露皇上的行踪、皇后的密事给她。梁珍意出事那晚,杨昭仪在长街上拉住她,为她洒下了担心的泪水……如此种种,她们却未曾好好地交心说过话。

杨静媛听着她的讥讽,睨了她一眼,平淡地说:“她本就很难产下皇嗣,皇后她们也懒得为她多费功夫,不过是用些香料罢了,在你宫中点的香料里掺杂一些孕妇忌用的香料,时日久了,孩子自然就没了。到时再治你一个蓄意谋害皇嗣或照看不力的罪名。”

林绿萼搬了圆凳坐在她身旁,“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我一直看不透你。你上次说三年前那夜发现我偷溜出府,然后呢?”

杨静媛把跟踪她的事说了,又补上一句,“如今我知你善良宽和,果敢坚毅,可我那时只是想抓住你的过错,好在京中贵女中宣扬你的错处,所以你也别当我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林绿萼想不到那时竟被她看到了,用手肘轻轻推搡杨昭仪的腰,“你很好。”

杨静媛被林绿萼表扬,自我感觉也十分的好,掩了掩唇边的笑意,“我还行吧。还有事吗?没有我走了,深夜掳走妃嫔,你真是像什么话啊。”

林绿萼把人拐来,哪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了,又凑到近旁问:“还有,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憎恨皇后。方便说吗?不方便就算了。”

杨静媛这才拿起那杯茶喝了,眸中沉着一丝苦闷,“她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你与燕明冶的定亲有始无终后,他去了边关。皇后曾问我,是否愿意嫁到燕家。”那时皇后曾动过这样的心思,杨静媛万般欣喜,想着无论是在京中独守空房,还是去边关追随他,她都愿意。

但很快,皇后因一些小事生淑妃的气,她看着杨静媛姣好的容颜和曼妙的身材,又动了让她讨好皇上的心思,“可某一日,她又将我召到凤栖宫,给我准备了一身华服,让我穿上后,今夜侍寝。我如何也不愿意,可她并非我的亲姑母,我们虽都是姓杨,我家却是大家族里不太受重用的那一脉旁支。我父亲在朝中的闲职是族中安排的,家里的青年一辈都仰仗族中的提携。”

“我不过是一个棋子,放到哪里,全看皇后的心意。”杨静媛凄苦地摇了摇头,“你可能觉得我很自私,可我算是活通透了,什么家族也好,情爱也罢,只有自己快活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想让她好过,最好能把她从她最看重的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那我就更快活了。”

林绿萼忍不住鼓掌,静媛竟和她有相同的心思,自己快活最为重要,“我与你志同道合。”她凑到杨静媛耳旁,“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轻挑柳眉,“何事?”

“年夜那天,让皇后离开宴席半个时辰。”林绿萼和宁离离淑妃等人大致地猜到那日皇后她们要做什么,她们打算反将一军。

杨静媛一下来了兴趣,也不多问,兴奋地说:“我回去琢磨一下怎么做,应能做到。”

“好,那我无事了,你回吧。”杨昭仪在这儿待久了,若被她宫中的人发现,徒惹是非,林绿萼招手,“云水……”

“让她轻点,刚快把我骨头摇散架了。”杨昭仪看到云水走来,瘪嘴,“你这婢女力气大,肩膀还似木头一样硌人。”

林绿萼不敢接话,尴尬地点了点头,“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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