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戌时,褚朝朝和谢璟一块用了晚膳,月竹院里准备的吃食比她在兰鸢居里吃的好,而且都是她爱吃的饭菜。
她就吃的有些撑。
在院中抱着她的小白狗遛食。
也是不想理璟王殿下,适才用晚膳时,她都没怎么理他呢。
夏季的天幕暗的晚,此时还有微光,方子恒手中提了个木匣子走了进来,先是跟她见了礼,随后走至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处给璟王殿下行礼。
谢璟示意他坐。
方子恒生的秀气,眉目间总给人舒服的感觉,似是他无时无刻都在含笑,他将手中木匣子放下来,有礼道:“殿下,这匣子里是我父亲珍藏的一套笔墨纸砚,皆是珍品,让我拿来送与褚姨娘。”
方子恒话落,本是坐在秋千上玩弄狗尾巴的褚朝朝向着方子恒和谢璟坐着的地方看去,送给她?
可她和这人的父亲不认识,甚至素未谋面。
其实,方老先生见过褚朝朝两次,一次是在碧水湖,一次就是今儿晨起她和顾茹上课迟到,慌里慌张的赶过去,就是从方老先生跟前过去的。
谢璟看向褚朝朝,示意她过来。
褚朝朝将怀中的狗儿放下来,嘱咐着:“去捡毛线球玩。”小白狗乖乖的去捡球,她乖乖的来到谢璟跟前。
褚朝朝没打算收下,可她目光看向谢璟时,谢璟却是对她颔首,示意她收下,虽然她不知为何,还是有礼的谢过方子恒,说道:“改日我去与方老先生道谢。”
方子恒笑了笑:“天气渐热,书院还有半月就要休沐,父亲还让我邀殿下和小娘子一块去翠山别苑避暑,不知殿下可有空闲光临寒舍。”
谢璟抬眸看了眼褚朝朝,对方子恒道:“本王与她,会去的。”
方子恒在这儿坐了会就离开了,褚朝朝打开石桌上的木匣子,眼睛都睁大了,这,这一套得值不少银子吧。
虽然她平日里对笔墨纸砚没太多研究,可她爹是教书先生,书房里这样的东西见多了,多少了解些。
而且,她还在祖父的屋里见过一套和这个类似的笔墨纸砚,可好了呢,祖母还跟她开玩笑说,祖父的那套笔墨纸砚若是换成银子,能换一整箱呢。
她瞧着,这一套,一点都不比祖父的差。
褚朝朝收了收算银子的小心思,目光落在谢璟身上,低声问他:“殿下,你为什么让我收了人家送的礼?”
谢璟知道这小姑娘有她的一套规矩,不轻易收人家的礼,上回江黎扔进月竹院里的吃食和衣服,她让阿绿又给人送了回去:“方老先生是本王的老师,你是本王的——”他喉间涩了一下,那二字并未说出口,清了清嗓子:“收下便是,不用觉得亏欠。”
褚朝朝想了想,轻轻‘哦’了声。
她坐在谢璟一旁,一边拿起石桌圆盘里的莲子嚼着吃,一边随口问他:“殿下,翠山别苑美吗?”她还挺想去的,这次休沐足足两月时日,她不太想回璟王府。
谢璟颔首:“你会喜欢的。”
褚朝朝坐在这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直到天幕暗沉,吹来一阵又一阵的风,今夜的云层将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一个个的云团子黑漆漆的。
瞧着,似要落雨了。
褚朝朝悄悄看了谢璟一眼:“殿下继续在这吹风,我先回去歇着了,明儿还要上课呢。”她自个心里发虚,一时揪着心,怕璟王殿下要再跟她睡觉。
是以,那话说的小心翼翼的,眉眼间处处都是人家的小心思。
谢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要去歇着。”他抬眉低笑,问褚朝朝:“不如一起?”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带着小情绪:“不跟你一起。”
谢璟冷白指节在石桌上拿起一颗剥好的莲蓬喂到人嘴边,褚朝朝将小嘴抿的紧紧的,谢璟指腹在她红润的唇上按了下:“张开。”
褚朝朝唇瓣一动,莲子就进了口中。
她是想开口说她不张的,却忘了说话也是要张口的。
“还生本王的气呢?”用晚膳的时候谢璟就问过她,她当时只埋头吃饭不理人家,璟王殿下倒是有耐心,又问了一遍。
褚朝朝也不跟他客气,狠狠的点了点头:“殿下太凶,一点都不好说话,也让我很没有面子。”她那天去找谢璟前,就已经跟阿绿她们拍胸脯保证,一定会让谢璟免了她们的罚。
为了那点小面子,再陪他睡觉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他,还是要打她们。
谢璟又给人往嘴里喂了颗莲子:“本王的错,给你惩罚。”
褚朝朝见人家好脾气的说着,真要给她罚的样子,可她能怎么罚他呢,她垂眸想了想,问他:“殿下以为,那日我是因着被你下了药才想要跳湖自尽的?”
那日,她在湖中被他抱在怀中,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沉厉,那眼神冷的跟刀子似的,都能杀人。
他为何会以为她是要跳湖自尽,褚朝朝想了可久了,若只是跟他睡了觉倒不至于,他定是觉得他用了龌龊手段给她下药被她发现了,才会以为她要跳湖自尽。
璟王殿下听到她这句话,哑然失笑:“本王给你下药?”
褚朝朝坚定的点头,非常确信。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本王若想要你,还不至于给你下药。”他眼眸深邃的看着褚朝朝,原来她以为是他给她下的药。
难怪呢,这小脾气这么大。
褚朝朝不信他,咬定了是人家干的事,那天晨起她都听到他和木漾在一块说的话了,指责人家:“殿下既然要我罚,那我就直说了,殿下身为皇子,应有君子作风,实在不该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褚朝朝认真的说着,颇有她爹对人说教的模样。
谢璟见人根本不信他,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又拿起颗莲子落在她唇边:“本王说了,没有给你下药,要怎么才肯信?”
褚朝朝在心底暗道:死鸭子嘴硬,还不承认。
罢了。
她也不跟他计较那么多,既然他让她罚他,那她就罚好了,她抬眸看了眼谢璟,虽然璟王殿下被人冤枉了,神色依旧温和,褚朝朝还是磕磕巴巴的小声说着:“我能罚殿下——离我远点吗?”
“不能。”
褚朝朝:……
她不说话了,起身就要回她的房间去,才刚抬步,她腰间一紧,宽大的手掌拢了她半边腰,褚朝朝轻喊了声,已被人抱在怀中,谢璟嗓音微沉:“换一个。”
褚朝朝眼见着人就要把她抱去他的房间,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那日在净室里的画面,既羞又怕。
她在谢璟怀中不过脑的说着:“那,那罚殿下一年不许碰我。”她说完,璟王殿下倒是爽快,直接应她:“好。”
褚朝朝:……
他答应的这么快,不会跟她耍心眼吧。
谢璟将她放在床榻上,垂眸将褚朝朝看了个仔细,几日不见,好不容易将人给逮回来了,是得好好看看,好好哄着。
“睡吧,明日还要上学。”谢璟嗓音温和的说着,还给人捋了捋耳边青丝,褚朝朝看似是个倔脾气,其实心软。
也好哄。
她乖乖点了点头:“好。”
洗漱后,窗外淅淅沥沥的果真落了雨,还伴随着强劲的风,褚朝朝躺在床榻上,有些不太困,漆黑的眸子盯着窗外时不时闪出的光。
谢璟从净室出来,身上只着一件月白色中衣,显得他的气质温和许多,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褚朝朝:“怎么不睡。”
他抬手剪灭了床榻前小几上的烛火,也上了榻。
褚朝朝嗓音糯糯的回他:“有些不困。外面下雨了,想听会雨声再睡。”谢璟看她乖的跟只小猫一样,勾唇笑了下:“朝朝,日后生气了,别再走了。”
“嗯?”褚朝朝下意识轻疑了声。
随后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小声问着:“殿下是,是想我想的难受了?”
应该是的吧,不然为何不让她走呢。
谢璟落在枕上,手肘撑着看她,屋内熄了烛火,月白床帐里更显寂静,他看了褚朝朝好大一会,褚朝朝都以为他只是随口说的了,却听谢璟嗓音微哑:“是想的难受。”
难受到,书卷上的字入了眼却无法入心,夜间亦是不能安枕。
褚朝朝听到这句话小心脏‘砰砰’的跳,他真的是想她了啊。
那他这几日过的应该很不好吧。
褚朝朝在心里可怜他。
可又想起那夜的事,没准是想她的身子了,哪是想她。
她急忙将身子往床榻里侧缩了缩,还抬起小手在床榻中间给谢璟指了指:“这是楚河汉界,殿下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越过来。”
谢璟无奈低笑,嗓音拉长的‘哦’了声:“朝朝,你这是要守寡一年?”
褚朝朝:……
怎么变成她守寡了。
谢璟看着她,嗓音清润道:“本王若是活不了一年,你又要给本王守丧,两年后才可再嫁人,这是,要守寡三年?”
褚朝朝:……
她的小脑袋转了转,目光落在谢璟身上,还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他这副身躯生的强健,胸膛宽大,腰身劲瘦,尤其是这张脸。
她日后再嫁人,就算是瞅瞎眼也找不见这样的了。
清白都给了他了,再守活寡,着实没道理。
可,可他不也一样吗?谁让他用龌龊手段给她下药,惹得她生气,褚朝朝被人一番话说的怂了,依旧理直气壮:“那,看在你等不了一年的份上,就,就半年。”
璟王殿下颔首:“若是本王没有给你下药,是不是半年也不用了?”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
“想想你那晚在芳菲院里用的酒,是谁给你倒的?”褚朝朝这一想不打紧,心间一慌,是阿绿给她倒得酒,还一直催着她喝。
所以,是阿绿给她下了药?
他,他不会又要罚阿绿吧。
褚朝朝不应他的话,很大方的说着:“那,那就一个月,罚殿下一个月。”
一年成了一月。
璟王殿下唇角勾笑,轻嗯了声,想要拥她入怀,正欲开口,窗外一道惊雷响起,犹如山崩一样轰隆隆作响,吓得褚朝朝身子一颤,眉头揪着,下意识抓住了谢璟的衣袖。
“怕打雷?”谢璟问她,褚朝朝乖乖点了头:“也不算怕,是适才的雷声太响了,好像就在头顶一样。”
又一道惊雷乍响。
褚朝朝身子灵活的跟条滑腻的小泥鳅般直接钻进了谢璟的被褥里,吓得都埋进人家胸膛不敢抬头了。
她倒是先越了这‘楚河汉界’。
谢璟低笑,还说不怕。
宽大的手掌揽在褚朝朝纤薄的背部,突然间的肌肤相贴,让璟王殿下腹部猛地收紧,心间的燥热犹如火山喷发,只是一刹间,就全都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