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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安平公主张了张嘴,一双手用力捏着椅子扶手,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来:“那是自然。”

“老四媳妇,既然你母亲也觉得杜姨娘提升为平妻这事情没问题,我想这事儿便不必再来讨论了。”柳老夫人笑眯眯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以后青莲院里就有两个柳四夫人了,你可要习惯着些。”

柳四夫人身子摇晃了一下,额头上汗涔涔的一片,她抓紧了衣袖,喉间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回母亲话,我知晓了。”

安平公主瞧着女儿这神色,虽然心中很是同情她,可却还是在暗自骂她蠢货,自己本来是想来替她伸张正义的,没想到来了这里反而被堵得没话好说。她微微闭了闭眼睛,朝柳老夫人笑了笑:“听说那杜姨娘没了父母亲,乃是一个孤女,也怪可怜的,能不能将她喊出来让我与她说几句勉励话儿?”

柳元久听了一惊,这安平公主素来便是飞扬跋扈的一个人,她怎么会忽然就这般好心了起来?指不定等了杜姨娘出来,她喊着婆子故意去撞杜姨娘的肚子也说不定——她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想到此处,柳元久弯腰行了一礼:“公主如此赏识若兰,元久代她领了心意,只是她现儿身子沉重,不便出来见客,还请谅解。”

安平公主见柳元久一双眼睛炯炯的盯住自己,脸上净是戒备的神色,心中大恨,瞅着他咬了咬牙:“元久,何必如此宝贝着一个姨娘?”

“不是元久宝贝姨娘,杜姨娘身子虚弱乃是实情。”柳老夫人不徐不疾的开口了:“她刚刚回京城那一日,人憔悴都我不忍心看了,这才将她挪到我碧纱橱里静养着,这些天全力将养着,脸色才逐渐好转了些。公主的好意我替她领了,今日便不出来拜谢了,等着生了孩子以后,汤饼会上让她抱着孩子来给公主磕头谢恩。”

柳老夫人心中赞了一身柳元久,儿子竟然与她想到一块去了,安平公主喊杜姨娘出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鬼把戏,现在杜姨娘身子沉重,可禁不得磕着碰着。

安平公主见这母子俩说得滴水不漏,自己也不好强求,只能勉强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我便等着汤饼会上见见这位新升的柳四夫人了。”

柳四夫人呆呆的望着安平公主的背影渐渐远去,楞在那里好半日说不出话来,她怔怔的瞧着大堂上的柳老太爷与柳老夫人,目光再掠过柳元久的脸,一种悲愤的心情油然而生,他们是一家子,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现在连母亲都没办法来挽救这件事情了,自己也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静静的转过身去,一步步的朝着玉瑞堂的大门口走了过去,门帘儿晃动,冷风钻了进来,将玉瑞堂里众人的衣裳角儿掀了起来,不住的飘摇。

“元久,你去瞧瞧若兰罢,她今日还正在向我问起你明年的升迁问题,我只说不知道,你自己将那喜讯儿去告诉她!”柳老夫人笑得一双眉毛弯得像弓一般,瞧着柳元久的眼神里充满了骄傲。

柳元久叹了一口气:“母亲,这可不一定是好事。”

柳老太爷在旁边“唔”了一声,摸着胡须缓缓道:“既然皇上予以重任,你就只管慢慢去做,当年我受了太傅之职,也觉得甚是提心吊胆,这么多年还不是平平安安的熬了过来?元久,做事不能瞻前顾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在这个位置了,就只需好好的做,用心去做事,定然会有回报。”

“元久领父亲教诲。”柳元久向柳老太爷行了一礼,迈步往后边主院走了过去,柳老太爷瞥了一眼他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老四着实谨慎了些。”

“这官场上可不要谨慎行事?”柳老夫人很是满意自己的儿子,嘴巴笑得合不拢来:“元久以后定然还会步步高升,我怎么便觉得皇上十分中意他。”

“这个也很难说,他三元及第,正六品入职,本该是翰林编修一路上去,放外任也不过两三年便回了京城,可皇上却将他扔到外边九年,不闻不问,即便我上奏折暗示,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半句回音都不给,直到今年才给了句准信,说会调他回京,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重用!”

昨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按着大陈皇朝的旧例,这日是小年,也是各处官邸关门的一日,京城的官员们和外地来京述职的官员们都要去吏部领取自己的派遣文书,看看自己来年究竟是留任还是升迁。

昨日柳元久去了一趟吏部,却领到了两份文书。

一份是调任他去做吏部侍郎,一份却是升了他做户部侍郎。

柳元久拿着那两份调任文书,十分忐忑,向那一脸笑容的秦大人询问:“秦大人,这……在下怎么会有两份调任文书?是不是弄错了?”

秦大人拱拱手道:“柳大人,恭喜恭喜,这可是圣上钦点,让你领两部侍郎之职,这可还是我大陈皇朝第二例!”

周围传来羡艳的目光,可柳元久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他只觉得这是一种负担,沉重得让他几乎直不起身来。走进主院的内室,崔西正拿了盆子出来倒水,见着柳元久走了进来,惊喜的行了一礼:“老爷,今日可算过来了。”

柳元久点了点头:“姨娘可起身了?”

崔西抿嘴笑了笑:“起身了起身了!今日一早就听着一只喜鹊叫个不停,还道是什么好事儿呢,原来是老爷要过来!”

因着柳老夫人将杜姨娘安置在这碧纱橱,柳元久不方便总是过来,生怕柳老夫人会以为他过分宠爱杜姨娘了些,因此回京城几日了,还没有来碧纱橱见过杜姨娘,今日是得了柳老夫人的恩准才敢进这后院,也难怪崔西会替杜姨娘欢喜。

走到碧纱橱,屋子里还点着明烛,杜姨娘正坐在桌子旁边,崔玉在替她梳头发,见着柳元久进来,杜姨娘的一双眼睛都睁圆了,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元久,我今日还在问老夫人你的调任定了没有,你却过来了!”

“嗯,母亲让我过来瞧瞧你。”柳元久走了过去,银花妈妈赶紧般来张椅子让他坐了下来,柳元久望了望镜子里头杜姨娘的脸,微微一笑:“若兰,你仿佛胖了些。”

杜姨娘羞涩的笑了笑:“每日里头老夫人都要炖几盅汤给我喝,还能不胖?”抬头瞧着柳元久,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盼:“明年不用再放外任了罢?”

柳元久的脸色黯淡了几分,杜姨娘看得心中有些慌,总觉得心上心下不踏实,攀了攀柳元久的衣袖:“莫非……还要离京不成?”

“放外任倒是没有,只是……唉……”柳元久从怀里摸出了两章雪白的纸放在梳妆台上,杜姨娘伸着脖子看了看,那是官府专用的雪涛笺,还盖有鲜红的印章。

“崔玉,赶紧将灯拨亮些,让我仔细瞅瞅。”杜姨娘拿起文书在灯下细细一看,喜出望外:“老爷……”

柳元久抬起眼睛,苦笑的看了一眼杜姨娘,在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笑容十分欢快,那是一种实心诚意的笑容,他暗自摇了摇头,若兰还是太单纯了些:“若兰,你觉得这是好事情?”

“怎么不是好事情呢?”杜姨娘笑得一双眼睛就如天上的新月:“这是圣上对你的看重,我觉得大陈皇朝应该还没有谁会有这般殊荣。”瞧了瞧身边的柳元久,杜姨娘很是骄傲,这便是她的夫君,真是美玉天成,无人可及。

“若兰,你错了。”柳元久摇了摇头:“太祖时就有一位许大人,曾经一人领三部侍郎之衔,后来那位许大人也曾拜为太子少保,加官进爵累至封国公爷,最后却被那太祖赐死狱中,满门抄斩!”

杜姨娘听得此话,也沉默了,这两张文书是任命公函,柳元久被皇上钦点为吏部和户部左侍郎,虽然这只是正三品的官职,可这吏部和户部是六部里两个重要部门,这样算来柳元久可不比尚书要差。

“我总信奉做人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像现在这种,突然平步青云般,让我两只脚仿佛着不了地。”柳元久面露忧愁:“看上去这两份任职公函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可又有谁知这背后有什么勾当!”

杜姨娘柔声说:“元久,你且不用如此担忧,指不定圣上是看重你的能力,所以才叫你一人兼两部之职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做你的事情,内宅有老夫人照管着,也不用你操心。”

柳元久揽过杜姨娘,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说:“若兰,你须知晓这世上有能力的人不止我一个,此次任职,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持就是圣上应该别有用意,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停顿了一下,柳元久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杜姨娘的手:“你可知道否?方才安平公主来咱们府上了。”

杜姨娘心里一阵欢喜又一阵慌张,听了柳元久这句话她便知道该是她升平妻这事情已经提上日程了,否则安平公主生性这么高,怎么会纡尊降贵的跑到柳府来。她盯着柳元久的脸,有些忐忑:“那事儿,”她停了停,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了呢?”

“还能怎么样?”柳元久笑着点了点杜若兰的手心:“我那里有她加害你们的把柄,拿了那些出来,安平公主也没话好说,就等着除夕那日去宗祠祭祖,顺便将你的名字添到族谱里头去。”

终于得了这个准信儿,杜若兰忍不住伏在柳元久的肩头,眼泪汪汪将他的衣裳都弄了个透湿,开始还是小声哽咽着,慢慢的那哭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再也压制不住,可又不敢放肆大声嚎啕,那声音便格外奇怪,就如在喉咙口挤出来的一般,嘶嘶悲鸣着。

柳元久有几分难过,他也知道杜姨娘从自己的正妻变成贵妾,中间有多少辛酸,这十五年来,她忍气吞声的在香兰院里头呆着,受尽排挤与白眼,确实过得不容易。他轻轻的拍了拍杜姨娘的肩膀:“若兰,你想哭便痛痛快快的哭出来,这些年你受苦了。”

杜姨娘哭了一会儿终于收了声,银花妈妈在旁边将一块帕子递了过来,笑着说道:“姨娘大喜了,这苦尽甘来的滋味才是好呢。”

杜姨娘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自己心中知道不能再放肆哭下去,银花妈妈可是柳老夫人的人,自己若是哭得久了些,就怕她会去向柳老夫人说道这事情,柳老夫人可能会以为她心中有怨恨——怎么能没有怨恨,可是这怨恨却只能埋在心里,毕竟她还要让柳老夫人喜欢她,顺带喜欢她的孩子们。

“我是欢喜得哭了呢。”杜姨娘笑着朝银花妈妈点了点头:“哪有苦?满口都是甜!明媚变成嫡女了,明年及笄以后亲事就好办了。”

“可不是这样?姨娘真是想得通透!”银花妈妈笑着望了望杜姨娘:“这般知情识趣。难怪老夫人这般心疼姨娘!哟哟哟”她伸出手轻轻打了自己两下嘴,手腕上那个闪亮的镯子映着明烛发着光儿:“瞧我这说的,该要喊四夫人了!”

杜姨娘瞥了她一眼,眼里还有泪光,可嘴角却泛起了一丝丝笑容来。

过了几日就是除夕,这是大陈皇朝一年里头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每家每户都在大肆为这个节日做准备。刚刚起床后不久,就听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小丫头子闯了进来,朝明媚行了一礼:“二小姐!”忽然间又“啊”了一声:“十小姐,四夫人喊你早些过她那边去呢。”

明媚瞧着她那慌慌张张的模样,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序齿以后,丫鬟们称呼她的时候就好像在弹奏一部交响乐一般,这边柳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们喊着“十小姐”轻车熟路,那边玉梨玉箫她们则一溜儿喊着“姑娘”,而柳元久以前的旧仆一时改不过来,喊“二姑娘”的有,喊“二小姐”的也有,还有人别具创新的喊她叫“十姑娘”,这称呼真是五花八门,各有新意。

“四夫人?她喊我去做什么?”明媚瞅了瞅那小丫头子,似乎很是眼生:“你是哪个院子里头的呢?怎么是你来通传?”

今日是除夕,柳四夫人这么早就起来让她过去?真真是蹊跷。

那小丫头子的手一顿乱晃,脑袋也摇得跟拨浪鼓儿似的:“十小姐,我本是老夫人院子里头的,名字叫做花朵。我说的这四夫人,是住在碧纱橱里的四夫人,不是西云阁里的四夫人!”

“碧纱橱里的四夫人?”明媚惊了惊:“不是说要今日去宗祠祭祖的时候才升平妻的吗?怎么就叫上四夫人了?”

自从上回安平公主来过以后,杜姨娘升为平妻的事情也成了钉板上的铁钉,准准儿的跑不了,柳元久亲自给柳四夫人住的院子题了个名:西云阁,以后丫鬟们也好区别是哪位四夫人了:西云阁的四夫人与香兰院的四夫人,这成了区别柳四夫人与杜姨娘的称呼。

可毕竟名字还没写进族谱,也不能这般大肆宣扬,明媚皱了皱眉,这不是想让柳四夫人更痛恨自己的便宜娘了?

“十小姐,没事儿的,这是老夫人自己说的。”花朵脸上笑容满面:“老夫人说了,今日是除夕,四夫人要正式在族谱上记名了,要有个好的开头,就从一早便改口,我还得了一两银子的改口费呢!”她将腰间的一个小荷包摘了下来,擎在手里不住的晃荡:“十小姐你瞧瞧,这是四夫人打赏的!”

花朵的声音很是好听,就如银铃儿一般,听得明媚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老夫人竟然这般上心呢。”

“可不是呢,老夫人说四夫人身边的崔西与崔玉的年纪轮起来该是去做嫂子的,故此指了我与花枝花容花叶给四夫人当贴身丫鬟。”那花朵骄傲的挺了挺背,仿佛瞬间高了几分:“我会尽心尽力服侍四夫人的。”

明媚笑了笑,朝玉梨呶了呶嘴,让她打赏了花朵:“你尽心服侍着四夫人,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花朵攥着那银角子,小脸上漾起甜甜的笑容:“我会的,十小姐你便放心罢。”

明媚笑了笑,站起身来,带了玉梨跟着那花朵往外边走了去,雪花纷纷洒洒的从天空飘落了下来,一点点的将柳府点缀得焕然一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几只飞鸟落在雪地里边蹦蹦跳跳,就如山水画卷上边一个个墨点般,倒是生动得紧。

玉瑞堂的屋檐下挂起了大红的灯笼,红滟滟的光影儿照在地上,圆圆的一团,让人看了心里都暖和了起来。门口打帘子的两个丫鬟见着明媚,脸上堆着笑:“十小姐来了,每日里头都是你来得最早。”

玉梨走上前去,每人手中塞了个小荷包儿,两个丫鬟眼睛更是笑得眯在了一处。

到玉瑞堂没坐多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柳氏四房的老爷夫人都来得齐齐整整,更别提公子小姐了,明媚这才看见了那几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堂兄,匆匆溜上一眼,觉得倒是个个生得齐整,瞧着都温文尔雅,没见有懒惫模样的。

看来这柳老太爷对孙子们管教还是得力,至少从表面看来是这样。

明媚低头坐在那里,就听对面的堂兄们有人在大声说:“听闻九妹十妹从云州回来快一旬了,可咱们都没有见过,祖母,总归要让我们见见罢,若不是以后在园子里头面对面的遇着了,还不知道是谁呢。”

柳老夫人笑微微的朝明媚与柳明珠招了招手:“珠丫头,媚丫头,你们且到前边来,跟你们几位堂兄会会亲!”

柳明珠拉了拉群裳走了出去,明媚跟在后头,走到前边笑着朝几位堂兄行了一礼:“大伯父二伯父三伯父,七位堂兄。”

众人见着两姐妹生得跟花朵儿一般,个个惊叹:“咱们柳家最美的小姐原来落在四房!是不是云州的水好,养出的人才这般美貌?”

柳明艳坐在那一堆小姐们里头,听了这话心中颇不舒服,骨笃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旁边柳明欣见了她那模样,偏了偏头,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柳明艳有几分恼火,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成记名嫡女,可惜任凭她怎么爬都没爬上去!“刚刚回来的十妹妹眼见着就成了嫡女,而有些人想了十多年,还是一个庶出的身份!”

柳明欣脸色一变,想找几句话反驳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巴颤了颤,最后紧紧的闭上了,也不去看柳明艳那讥讽的神情。

明媚回到自己座位上时,见着身边柳明欣一脸难受的神色,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不该高高兴兴?”

“我……”柳明欣低头叹了一口气:“等这边散了我再找你说话。”

柳老太爷与柳老夫人带着柳府的男丁与夫人们去宗祠祭祖,一屋子的小姐们也自己散了去,明媚正准备去碧纱橱那边探望杜姨娘,却被柳明欣拦住了去路:“十妹妹,我有些知心的话儿想与你说。”

明媚见着她脸上有着淡淡的忧悒,站定了身子望向她:“七姐姐有什么话儿,且说来听听。”

柳明欣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了起来:“我是姨娘生的。”

明媚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我真羡慕你,十妹妹。”柳明欣感叹了一声,伸手抓住了明媚的手:“你也是姨娘生的,也是庶女,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变成嫡出小姐了。”

原来这柳明欣一直在为这事儿忧郁,明媚有几分同情的望着她,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与夫人亲生的确实很有区别,这也是她没法预先选择的事儿。可是既然已经成了庶出的小姐,那便不该心太大,若是老想着要改变身份,定然会愁苦不堪。

“我这个也是机缘巧合,我姨娘肚子争气罢了。”明媚笑着安慰她:“你瞧瞧,十一妹妹她们也都是庶出的呢,还不是一样快活。”

“我快活不起来。”柳明欣的双眉皱成了一个倒八字,脸上也是容颜惨淡:“我上头的几个庶出姐姐嫁得都不是很如意,六姐姐还受尽姐夫的欺辱……”她的声音渐渐凄苦了起来:“她在家中做小姐时与我最为亲近,上回她回娘家来时,抓紧了我的手劝告我,一定要想法子变成嫡女才行,只有成了嫡女,我以后才会有门好亲事。”

明媚问了问那几位庶出小姐嫁的人家,差不多都是五品六品官儿,也不觉得很差,毕竟现在还年轻,一步步的做上来,有柳府给点助力,到了三四十岁,便该能捞到四品三品了。她疑惑的望了望柳明欣,这位七姐姐难道这些都看不上?如此心高气傲不成?

“十妹妹,不怕你笑话我我,小的时候姨娘拿了八字给我去算,那相士说我有做娘娘的命。”柳明欣低低的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朵红云来:“我姨娘没敢将我这个八字批文给旁人看,就怕她们说她想凭借我这所谓的好命升分位,又怕她们说我这命格是她找人捏造出来的。”柳明欣抬眼望了望明媚,脸上忽然有了激动的神色:“十妹妹,你信不信命?我这八字可是当时有名的相士批复的!”

明媚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不由得赶紧点了点头应和她,生怕她会忽然失控:“我自然是信的。”

柳明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十妹妹会相信我说的话,你是个聪明人,看事情看得通透,又得祖母喜欢,我今日想请教你,如何才能将我的身份发生改变?我想皇上该不会娶一个庶出的小姐罢?”

明媚暗自叹了一口气,只要皇上看中的,就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也能抬进宫里去做娘娘呢,只是这七姐姐也想得太天真了些,竟然还用了一个娶字,现儿皇上已经有皇后了,哪里还有“娶”字一说?

“皇上年纪大了些……”明媚有几分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

柳明欣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忽然间嗤嗤一笑,弄得明媚有几分莫名其妙:“七姐姐,你笑什么?”

“我笑你会错了我的意!”柳明欣得意的挨近了明媚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想嫁给皇子,等他登基以后,我便自然是娘娘了。你快说说,究竟要怎么样做我才能变成嫡女?我想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好法子。”

原来如此,明媚深深的瞧了柳明欣一眼,没想到一张八字的批文便让她竟然执着如此,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内宅之斗,她也并无太多好法子,只不过是前世看了几本小说才有些提防,现儿要她想法子,她觉得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嫡女有两种,一种是从夫人们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一种是姨娘所出,却记在夫人名下的。明媚想了想,第一种好像很不现实,若是柳明欣的姨娘要升平妻,那该早就升了,毕竟她生了儿子:“你姨娘为何一直还是姨娘?她不是生了儿子?”

“生了儿子又有什么用处!”柳明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父亲两个姨娘,每人都有一个儿子,升了哪个都不会让大家皆大欢喜。再说我姨娘出身低微,要升成平妻是不可能的。而且我那嫡母……”柳明欣恨恨的咬了咬牙:“虽说她性子弱,可在升平妻这事情上头,她却是咬着牙不肯退让半分的。”

大伯娘与三伯娘十分辣手,院子里头的姨娘们都被她们不动声色给收拾了,只有自己的嫡母对于姨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去管她们,任由着她们向父亲争宠,也正是这样,她根本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旁人手中,大家都叫她“泥菩萨”,意思是只会闭着嘴笑,不会说人半句不是。

可尽管她不愿去收拾内院里头的姨娘,但她却对于着平妻之位抠得很是紧,半步儿都不让,大姨娘想那平妻之位想了很多年,到现在还是姨娘。祖母对父亲说:“老二,你媳妇是个贤惠的,你可要好好敬她爱她,让你院子里的那两个便消停些,还想着什么平妻的分位?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柳老夫人发了话,大姨娘与自己姨娘的希望全然破灭,附带连柳明欣的希望也破灭了,听着明媚问到这里,免不了眼泪又掉了出来:“我没有你那般好的命,姨娘能顺顺当当的升了平妻,就连安平公主过来都没能改变祖父祖母这个决定。”

明媚听她那最后一句话就觉得心中有些疙瘩,柳明欣这意思,仿佛是不愿意杜姨娘升平妻的感觉?她瞥了柳明欣一眼,这时柳明欣身后的丫鬟绿茵急急忙忙的开口了:“十小姐,我们家姑娘说话有口无心,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在羡慕十小姐的好运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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