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
云筱星舟之内。
众仙听得外间传来的道人声音,神色就是微微一变。
“诸位道友,且听贫道一言。”
一尊天仙大能的浑厚声音,裹挟着浑厚的法力,向四面八方传去,自然也向星舟中传来。
宫于陶目光微动,挥手之间,便将舟上遮眼的屏障撤去。
众仙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一位广袖飘飘,身穿金线道袍,梳着整齐道髻的中年胖道人,其人脚踩一大团七彩祥云,踏临虚空之上。
其人脸上胖乎乎,身材发福,迎着一众仙阁上的一些他派仙人……注视的目光,连连清咳几声。
“贫道玄诚子,不才忝为神霄派第三十七代内门长老。”
言及此处,胖道两条廋眉下,小眼中带着一些自傲之色。
“这离着上古大能洞府开启尚有三日时光,诸位道友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于一处切磋论道。”
“玄诚子道友,我等一旦进入洞府,便要出生入死……在这里浪费力气,打生打死,此举何其不智?”
声若洪钟的豪迈声音,荡开西海海面之上的冥冥雾气。
众仙望去,只见一座陆洲岛屿的崖巅之上,
一位身后背着一把宽大重剑的中年大汉,两道浓眉紧皱,沉声说道。
闻听大汉之言,众仙思索片刻,颇觉有理。
陆北目光微讶,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大汉所背的仙剑,
仙剑宽大古拙,道道金珞,充当剑穗,随风飘扬,散而不乱。
这时,柳云生或许是察觉到了陆北目光停滞之处,就是笑着解释道:“太微道友,此人应是大荒剑派的传人,大荒剑派位于南赡部洲极南之地,那里有着十万莽莽大山……其中,有着一些巫族寨子聚居。”
陆北冲柳云生微微点头,表示明了。
所谓南赡部洲菁华之地在九州,而方圆百万里之外,尚有许多广袤疆域,莽莽大荒。
在那里,人族甚至还保留着一些荒古风貌。
远处,神霄派的青竹道人,望着同样出身神霄的玄诚道人,清冽目光闪烁,意味莫名。
此女一袭青衣道袍,身形仿若芝兰玉树,腰悬三尺竹剑,周身气息锋锐无匹,隐隐切割无尽虚空。
青竹,在一群散仙之中很是鹤立鸡群。
青竹道人原是神霄派的一位女冠。
因为在普遍修炼五雷正法的神霄派,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所以她便独自觅地隐居修炼。
说来,和陆北有些相似,青竹道人受得一位截教前辈的指点,这才来到乾坤大仙的洞府,寻找突破至天仙境界的机缘。
听得问询,玄诚子,那一张胖乎乎的大脸之上,挤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朗声道:“这位道友,有所不知……刚才同道卜算过,乾坤大仙的洞府,由于历经百万年之久,界天无量真光摇摇欲坠,三天之内,最多仅可进入十人……所以我辈,不得不先行决出个先来后到。”
“这……竟有此事?”
听得玄诚子之言,一些散仙都是议论纷纷。
陆北也是眸光微动,暗暗寻思。
界天真光若是不存,并不会如常人想象的那般,正是美事一件,可以长驱直入。
而是,界天会沉沦无尽虚空当中。
所谓界天,真正要解释清楚这个概念,需要从地仙境界的福地开始说起。
镇元大仙被称为地仙之祖的原因,就是他为许多无法修炼金丹大道的修道者,提供了一种证道地仙的方法。
融合一方福地,统御灵机,调息自身,达到益寿延年的作用。
而这福地有大有小,寿元自有不同。
最多也不超过地仙寿元的极限,九千载。
至于金丹修士到得天仙境界,可在灵台开辟出一方虚天。
虚天被称为‘一座行走的洞天’,凡玄门中人到得此境,方可授得法号,称一句洞天真人。
长生真仙,所修界天,开始化虚为实,成就真正的一方天地。
阳神法相也可驻入其间,上御周天星辰,下调清浊灵机。
至于此境,长生不死,日月同庚,神通广大,法力无量。
从长生真仙到太乙金仙之境,无不是将这方界天扩大,充实,坚固的一个过程。
而到得大罗金仙境界,一念生一界,界天成无量之界,心随意动。
这界天就要被一层无量真光包裹。
无量真光,极为类似洪荒天地的混沌胎膜。
“大家若不信……可请罗浮仙山的宫道友,再次卜算一次乾坤界天的内部情形。”
说着,胖道人玄诚子,将审视目光投向了星舟中的陆北一行,着重落在了中年红袍仙人宫于陶身上。
这时,太白剑宗李青城,连同两位师兄弟;无极星宫瑶光仙子姚可,并四位神仙道行的师妹,天河剑派常衡。
玄清道此代道子林阳并几位门中长老,平都观观主魏元和六位观中长老……另有地仙,神仙修为不等者,多达二三十位散仙。
以及百里之外,来自西海的十余位妖王和属下妖帅……
一身大红道袍、白面无须的宫于陶,面对如此之多的天仙、神仙、妖王、妖帅的目光注视,神色不变。
站起身来,背着身后的那一只血色大葫芦,身形几次闪耀,便飞出所在星舟。
陆北目光微讶,他倒是没看出来此人竟是一名火修。
若他没有猜错,宫于陶背后的葫芦灵宝中,定是装着火砂一类的宝贝。
宫于陶哈哈一笑,讥讽道:“玄诚道友,倒是对本仙知根知底。”
“宫道兄九宫卜算神通,名震南赡部洲,贫道也是早有耳闻的……正所谓能者多劳……再说道兄今日出手,来日,在场诸位道友哪一个不念着道友的人情。”
玄诚子此言一出,远处一些地仙道行的散仙,都是齐声附和,请求宫于陶出手卜测一番。
“柳师兄,宫师叔可是与神霄派有什么过节?”
圆脸少女水瑶,扬起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大眼睛眨着,小声问道。
柳云生沉吟道:“那倒不是,罗浮和神霄同出截教道统……不过,听师门长辈说宫师叔年轻之时,和这位玄诚道人不是太对付。”
“哈哈,宫蛤蟆年轻之时,差点儿被这位随师一同拜访罗浮仙派的玄诚胖子,给当成一盘菜吃掉……两人可算是一对儿老冤家了。”
本来在一旁的崂山派陈炳老道,一边说着这件趣闻,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柳云生神色尴尬,实在不知这话如何去接,只得端起一旁的白玉茶碗,抿了一口。
水瑶眼眸瞪着,檀口微张,呐呐道:“怎么会这样?”
“师妹。”
太阴星宗的师姐许晴,两道秀美细眉挑起,冷漠目光深处,带着一丝羞怒,狠狠地瞪了一眼水瑶。
盖因,这位寿元有着四百五十余岁,没有一丝阅历的大龄女地仙,苹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更让人难为情的是,嘴巴张着,一丝亮晶晶的不明液体顺着嘴角,将要流下。
陆北看着太阴星宗这位叫做水瑶的少女,一脸犯迷糊的样子,不由哑然。
心道,这少女娇憨可爱,几近犯痴……之所以还能迈入地仙道行,应是暗合了赤子心性。
由此观之,所谓大道,真是不可以常理度之。
什么样性格的人应该超脱得道,什么样性格的人又应该沉沦众生,这一切,谁又能说得清?
唯有待来日登临道之绝巅,再试看几人成佛,几人作祖。
那时,自然一切皆明。
不,或许那时,再无迷茫的道人,会说……得道者,应如我。
心念及此,陆北自嘲一笑。
这时,圆脸少女水瑶,忽有所觉,伸出玉手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转眼见到陆北目光幽邃地打量着自己,而且嘴角尚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刹那之间,少女好像才反应过来,粉腻滑嫩的脸颊羞红一片,忙是低下头去。
苹果圆脸上,仿若要滴出血来。
“给,擦擦手。”
许晴一脸嫌弃地递给了水瑶一张白色手绢。
“谢谢师姐。”
水瑶也知道自己丢了脸,一边伸手接过,一边糯声道。
陆北这时早已收回目光,将昆仑镜至宝灵光暗蕴双目,向宫于陶投去了。
果然,一只形态神异的火蟾虚影,在宫于陶背后吞吐着火行灵机,极为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