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枫怔怔看着韩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说什么?”
韩玥观察着他,十分肯定地说:“陈灵灵是你见过最美最干净的女子,在她身上开出的食人花自然也是最美的……你甚至觉得,她就是花神。所以,你并不是因为怕诅咒才去做这些事,你是心甘情愿的想帮她,怀念她。”
她微微歪了下头,“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陈灵灵。”宁枫艰难地吞咽一下,微眯的眸子里生出恼恨,仿佛很不愿意听到这些。
韩玥笑了笑:“据我所知,陈灵灵与你妹妹宁羽曾是闺中好友。她出事那天,还去过宁府,你会不认识?”
宁枫死死盯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玥话锋突转,语声缓慢的道:“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如花一般慢慢枯萎,是件很无力的事吧。”
“什么?”
宁枫混浊不清的眸子半狭,脸皮因牙关咬得太紧而轻微的抖动起来。
“自小,你就受阴谋诡计的熏陶,可你并不喜欢,并不懂做人为何要那样复杂。但你无能为力,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他们背道而驰。你在他们眼里,无所事事,不学无术,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在某个女子眼里,你如清荷,出淤泥而不染……”
韩玥像是在说故事,情绪饱满而真诚:“我猜,那日陈灵灵是去找你的吧?其父蒙冤受屈,她无计可施,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你。”
宁枫就那么怔怔看着她,唇角紧抿,仿佛失语。
韩玥语气不变道:“你约了她去城外谈,为避耳目,你晚行一步……这一步,就成了阴阳陌路。”
“你!”
宁枫眼底的怔然,被一股风卷起的愤怒所代替。
他红着眼睛吼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说这些究竟要做什么!”
直到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陈灵灵,是陈远行陈大人家的千金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就她不知怎的染了血毒……具体是怎么染上的,至今仍是个谜。”
“难不成当真与宁二公子有关?”
韩玥稍稍迟缓,待众人议论声小了些,方才说道:“宁二公子真的不希望我提吗?那你所做的一切,岂不白白浪费了……”
她眼里露出些许悲悯,“恨自己的父亲,同样也是件很无力的事吧?”
这话锋转得太快,就连云衍也不由一愣,意外地看她一眼。
宁渊眼风更是利刃一般扫来,垂在身侧的双手虚虚握拳。
如今,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这女子,不是那仵作牛轭还能是谁?
云衍亲自带她去验过葬在山中那女人的骸骨,不可能不知她什么身份,竟还敢这样重用……
宁渊犀利的目光,慢慢移向云衍,那眼神怨毒又轻蔑。
他这是玩火自焚!
不过,这女子方才所言,究竟是几个意思?
“不!”韩玥的话,令宁枫惊慌又愤怒。
他下意识瑟缩,一字一顿的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恨自己的父亲,我又没疯!你也休想将脏水往宁相府泼,诬蔑一国之相,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韩玥毫不在意,甚至都没看宁渊一眼,更没就这个话题接着往下说,而是平淡道。
“据说血毒从毒发到死亡,大概需要三天。这三天里,你见证了食人花的盛开,也见证了一个生命的凋谢。所以,才会那般精确地画出食人花的各种形态。”
“这和陈灵灵有什么关系?”宁枫忍不住道。
韩玥眉一扬,“不然呢?你还在谁身上见证过食人花盛开的每一个细节?”
宁枫瞪着韩玥,眼底布满血丝,尤显得怒意勃然,“你怎知就她一人……”
几欲脱口的话嘎然而止,宁枫在溃败边缘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警惕地看一眼云衍,又看一眼宁渊,身子微微放松,将面上怒意压了下去。
“是又如何?”
宁枫幽深的眸子望着某处虚无,“我承认,我与陈灵灵是有些交情,她和她们都不一样……”
他嘴角扬起笑意,“她简单,善良,爱笑,看谁都是好人,傻乎乎的总是被人捉弄。”
宁枫低下头,拳头用力握紧,“我知道我帮不了她,约她去城外也没存什么好心思……可我没想害她,在那样的境况下,我不可能娶她,但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带她走。”
“宁枫!”宁渊低喝:“莫要一味说些无用的,想清楚了再说。”
“是,父亲。”宁枫头垂得更低,继续说道:“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染毒……”
宁枫用力闭着眼睛,那些画面在脑海里一点点清晰。
“起初她还有些神智,只说有人割破她手腕,强行往那伤口上倒毒液……她一直喊疼又喊热,她不许我靠近,说那些人告诉她,是血毒,谁碰到都会丧命。”
宁枫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众臣一时震惊不已。
“是说我西孰并无血毒之症,那陈灵灵是如何感染,原来是有人蓄意为之。”
“可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
此言一出,有一部人不由默默将头低下。
陈远行为何入狱,大家心知肚明。
可这陈大人偏生了一身傲骨,拒不认罪,他儿子陈景睿更是四处奔走,要联名上书告御状。
谁最有可能对陈家千金下手,不言而喻。
朝堂上,一时沉默的近乎诡异。
云衍更是毫不掩饰地看向宁渊,目光寒凉尖锐,利剑一般。
宁渊眸子狠狠一眯,胸口起伏着:“你叫什么名字?”
韩玥背对着他,闻言,回身过来,福了福:“民女韩玥。”
“韩姑娘,本相倒是要问一句,此事与本相又有什么关系?”
宁渊眼神骇人,韩玥眨眨眼,“民女,民女何时说过与相爷有关?”
“你!”宁渊袖子一甩,“你方才那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韩玥一脸茫然:“哪一句?”
云衍深深望她,脸别去一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萧池似看不下去了,伸着懒腰道:“朕猜,爱卿所言,应是那句‘恨自己的父亲,同样是件无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