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外墙上钉满了钉子,每个钉子下挂着一张令。
有不少修士立在墙下,抬头望着上面那一张张悬赏令,挑选自己可以接的,挑中了就直接把纸从钉子上扯下来。
白笙陪恒子箫站在外圈,恒子箫定睛看去,上面果如白笙所讲,有的是帮忙春种,有的是帮忙采药,还有帮忙送信等等。
这些事情琐碎的很,初出茅庐的修士总是更愿意去接黒令。
恒子箫自然也更愿意接黒令,只是一想到师父,他便对斩妖除魔四个字有些抵触。
再一想,师父居然自己就斩杀了一头魔狼,他心里又说不出的复杂。
恒子箫看了一圈,一时无处着手,分不出好坏。
“怎么样,选好了么。”身后忽然传来司樾的声音,恒子箫一回头,见司樾已经和路人闲聊结束,最后一颗山楂也吃完了,签子一扔,带着纱羊来到了他身边。
“师父。”恒子箫摇头,这墙上的单子都差不多,他不知道该选哪个。
“那我帮你选一个。”
司樾卷了卷袖口,一指左上角的单子,“这个就不错。”
恒子箫顺着她的指示看去,是一张帮人遛狗的单子。
这单子不是普通的单子,是凡界发来的悬赏;
遛的也不是普通的狗,而是四只细犬和四只狼狗。
白笙看了,呀了一声,“这可不轻松啊。”
司樾食指一勾,那张单子从墙上飞到了她手上,“不轻松,才赚得多。”
她把单子往恒子箫胸口一拍,“去罢,就这个了。”
恒子箫拿着单子,一进屋就看见了排着队的柜台。
长条的柜台后有四个接待,左边两个专管发令,右边两个专管接令。
屋里和屋外一样,前后左右的墙壁上都钉满了钉子、挂满了悬赏令。
恒子箫排队时,顺便看了眼左侧的柜台。
来这里发悬赏令的,需要向接待讲明发令人、发令处、发令内容、发令期限、接令人数以及最重要的奖金数目。
悬赏令的奖金不是完成令之后才付的,来柜台发令时,就要把钱一次性.交给接待。
戊白令堂是整个仙盟令堂里悬赏奖金最低的地方,可看着一枚、五枚、十枚的灵叶流入柜台左侧,又从柜台右侧流出,恒子箫还是有些心动——若这些钱都给他,他拿去给师父该有多好……
他又想起师父把整整十万灵叶都捐给了门里,可见师父是取财有道的君子,且具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豁达。
后者恒子箫一早便知道,他虽然认识的人不多,可师父必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豁达者,至于前者,虽有意外,也还在意料之中。
早在他还在裴莘院时,便听说师父高深莫测,打败元婴高手无数。
若师父真的爱财,有这样的能耐何愁赚不到钱,可她偏安裴玉门一隅,足见她并没有真的敛财之心。
恒子箫看向手里的悬赏令,师父摘下此令,嘴上说着是因为悬赏金额高,如今想来,师父背后必有深意。
他此前被表象所迷惑,真的以为师父爱财如命。
可她既不爱财,那爱什么呢……又为何要表现出一副贪财的模样来……
不等恒子箫细想下去,前面的人都已办完登记。
柜台后的接待伸手问他要令,他陡然回神,将思绪收敛,递出令去。
和发令一样,右侧的接待也是问他姓名、来历和境界。除此之外,还要悬赏金额四分之一作为押金。
这部分押金,等还令时会返还一半,另一半则被仙盟收下,是所谓的介绍费。
办完这些,他们便给了恒子箫一枚小小的牌子,上面标着数字,说是信物。
他们会立即联系发令人,告知他牌子上的数字,届时双方一比对,省的有人冒名顶替。
恒子箫登记完出来后,看着手上的牌子,忍不住问司樾,“师父,您接金令的时候交了多少押金?”
他觉得有些荒谬,怎么给人办事还要先交钱?
好在这张悬赏令的金额不至于太大,否则他连押金都付不起。
纱羊一惊,看向司樾,“你什么时候接的金令!我怎么不知道!”
司樾懒得解释,就说,“忘了。”
白笙替司樾回答了恒子箫的问题,“师弟有所不知,因低级的白令堂里鱼龙混杂,故而有押金一说,黒令堂是没有这个规矩的。
“除此之外,若是界内的名流,或有大宗、名流担保,也不需要押金。”
恒子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笙自己的差事办完了,又带着恒子箫熟悉了仙盟,随后便要回客栈。
此时其余弟子也将物资采办妥当,一行人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要回裴玉门。
白笙在出房门之前,和恒子箫作别。
“你天资聪颖,年龄却还小。外头不比门里,风餐露宿,勾心斗角都是有的。”
他总归有些放心不下,“为兄也没什么可给你的,只这二十枚灵叶,权且当做是盘缠,倘若在外有什么不如意的,就回来吧。”
恒子箫当即推却,“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年门里发给我的月俸我都还没用过,算下来也有不少,不劳师兄再破费了。”
进了一趟城,恒子箫才意识到裴玉门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
这里的修士都是锦缎丝绸,而他们的弟子则多是布衣裹身。
这一路他看着、听着,有些事白笙虽然没有对他明讲,可他也隐约明白了裴玉门的境遇。
他既然是裴玉门收养的孩子,日后除了赡养师父外,自然也要为门派出一份力。
白笙欣慰他懂事,也不勉强,“好吧,若你日后缺钱了,只管写信告诉我。”
恒子箫点点头。
白笙又出门辞了司樾和纱羊,便带着子弟们回去了。
恒子箫站在客栈门口送他们,双方行了礼,就此别过。
他一直站到望不见白笙的身影,才稍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走罢,”肩膀倏地被人一拍,司樾拿着烧饼,从他背后走过,“我们也该去遛狗了。”
恒子箫转过身来,看着司樾和纱羊,轻轻嗯了一声。
司樾分出一个饼来给他,“吃么,红糖的。”
恒子箫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热腾腾的红糖水从饼里流出,浸润了酥脆的饼皮,那甜滋滋的糖水上还冒着香甜的热气。
第75章
恒子箫自六岁来了修真界, 就再没有回过凡界。
两界之中隔着一道太拟虚屏,进来容易出去难。
当初设立这道屏障,是防止心术不正的修士和妖魔窜入凡界, 滥用法术, 因此从修真界去往凡尘, 需要通过仙盟的审核,走他们的通道。
仙盟在诸多地方都设立了出口,眼下总部座落的化城自然也有。
恒子箫对山下的事一无所知,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司樾, 司樾果然又不御剑, 她带着恒子箫徒步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城郊。
此处矗立着两座高阁,两阁之间有一间重屋联通彼此。
此处房屋样式和仙盟总部同出一脉,重屋门上挂着“太拟虚屏口”的绿字大扁。
一路走到这里,人又多了起来, 都是等着领票出去的修士。
恒子箫看见一群着装统一的修士带着一群孩子在排队。
看着那些孩子们身上的包裹,他猜想, 应该是哪个宗门又到了遣返落选新生的时候。
他没有遣返的经历, 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落选的学子们是这样回家的。
他跟着司樾再往前走, 见左右两处高阁下各竖一块牌子, 左边的写“金丹及以上”, 右边写“金丹以下”。
“师父,”恒子箫看向司樾, “我们要分开走吗?”
他不知道司樾是什么境界,但想来也是金丹以上。
“不打紧, ”司樾并着他去了右侧,“一块儿走吧。”
说着, 她伸手抓住了在空中飞的纱羊,“你倒是有点麻烦,在我怀里藏着罢。”
纱羊被她塞进了衣襟里,她钻出一个脑袋来,犹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查出来?”
司樾用食指推着她的额头,把她推进衣服里,“好好待着,别乱动。”
她和恒子箫进了右边的阁里,这里再没有柜台了,厅里分了四个小门,门上挂着布帘,男子走左侧两个小门,女子走右侧。
掀帘进去后,每个门里各有两位筑基以上的修士,负责检查搜身,搜完了身,又要通过两道石框,石框一丈高,半丈宽,框架上刻着细小的符文。
第一道用来检测境界,第二道用来检测邪气。
司樾穿过了两道石门,前方是一个甬道,穿过甬道便是凡尘界了。
她先恒子箫一步出来,甫一见天日,纱羊立刻从她衣襟里飞了出来。
“好险好险,竟然真的没有被人发现,”她拍着胸脯,嘴上说着好险,可倒也没什么吃惊的,只是有些疑惑,“下界之后你从来没出去过,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又怎么对这些流程那么熟悉?”
司樾道,“三十六小世界大同小异,我没在这里待过,还没在其他世界待过?”
纱羊倒是没在其他世界待过。
她好奇道,“三十六小世界都和这里一样吗?”
“那倒不是。”司樾道,“灵气越少的世界修行者越少。这里的灵气已经算是极为浓郁了,许多世界里根本看不见什么修真者,更别提什么仙门了。”
“居然有道法如此衰败的世界?”纱羊感叹道,“难怪你当时用黄金糊弄白笙。”
她说完又问司樾,“你都去过哪些世界?”
“记不得了,”司樾掸了掸衣摆,“二十来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