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尉迟瑞终于回头瞟见了立在门口的那几个人似乎一动不动,仔细一看似乎都是些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心下微顿,再仔细望向那慢慢饮着茶水的食客,顿时七魂八魄吓得四处飞溅。
“草……草民方才没有瞧见,没有向骁王请安,还望殿下恕罪!”
骁王看也不看那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叔父,只是用巾帕擦了擦嘴,然后沉声说道:“哪个在朝为官的李大人,他的同僚倒是顾念着旧情,听闻是前朝将军的女儿竟是那般欢喜,难不成是要凑上满门的前朝忠烈,谱写一曲铁血丹心的佳话?”
骁王话语里的不善叫个人都能听出来,尉迟瑞急得差点老泪长淌,真真是一朝不慎,祸从口出啊!
飞燕也瞧出骁王有心刁难伯父,也跟着跪下,不卑不亢地说道:“骁王多虑了,如今尉迟家也不过是靠卖上一碗薄粥维系生计,一日三餐便是人生头条大事,再无旁的精力。叔伯也是一心为民女的婚事考量,一时有些心焦,其实小女身为街头商贾,那样的人家实在是高攀了,想来也是叔伯央求到了别人,又不好退却,舍了叔伯一个脸面罢了,哪里会成?”
说着又微顿下言道:“骁王似乎还未饱足,民女又煮上一锅新粥,要过会儿才好,不过家中尚有弟妹还未食饭,可否让民女的叔伯先回去照料弟妹?”
尉迟瑞被侄女大胆的行径都吓瘫了,便是忐忑不安地等着骁王发话。
骁王慢慢转着手中的茶杯,不发一语,只任着那叔侄二人跪在地中。跪了半天才出声言道:“既然是门一味高攀的亲事,那么明日便不要看了,免得累及了旁门倒是不好……”
说着,放下了茶杯,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让逼仄的粥铺更是显得喘不过气来。幸好那骁王许是晦气找够了,终于跨出了粥铺,转身上马走人了。
尉迟瑞长出了口气,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被这骁王一搅合顿时鸡飞蛋打,立刻又哭丧起了脸,呆呆地跌坐在了原地。
尉迟飞燕瞧着叔伯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柔声道:“叔伯不用在多虑燕儿的婚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何须劳神,我让鸳鸯去割肉了,一会再打上壶酒,叔伯回去与我们再好好地喝上一顿。”
尉迟瑞被飞燕搀扶起来,依然有些颓丧,出了粥铺的大门,看着清冷无人的长巷,犹自疑惑的问:“这骁王怎么跑到这来了?莫不是……看上了你?”
想着之前骁王叫侄女过府的情景,尉迟瑞心里有些敲鼓,难道是因为飞燕模样俊俏,让那骁王动了色心?若是这样,可怎生是好?他虽然觉得自己的侄女样样都是极好的。可到底是前朝破落的人家,何况飞燕的父亲又是个抗齐的名将,怎么看都是不能到一处的。若是入了骁王府,那骁王又是个有人品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一抬软轿将飞燕从小门接入,给个侍妾的名分罢了这……这可怎生是好?
飞燕却被叔伯的话逗笑,只觉得这叔伯真是多虑了:“那骁王如今贵为大齐的皇子,府里哪里会缺女人,若真是想对侄女不利,那上次侄女恐怕就难以周全了,今儿左右不过是路过,顺便尝个新鲜罢了!”
尉迟瑞听了,觉得也是甚有道理,便惋惜地一挥掌:“这瘟生的,山珍海味吃腻了?倒是吃饱了撑的跑来喝粥!你叔伯可是下了血本才求动的李大人啊,唉!可惜了我那描金嵌着碧玺的妆盒了,既然已经开口给了李大人,可是不好要回来啊……”
这下飞燕便恍然大悟,推敲得八九不离十了。她原是听了叔伯之言,还心下纳闷,竟是有这般忠义不怕死的?原来哪是敬仰前朝的尉迟德将军啊?分明是叔伯又掏了床下的箱底子,估摸又是向那李大人炫耀了一番雄厚的私藏。那李大人便是添油加醋地炫耀了一番,引得旁人误以为这前朝的侯府之家,虽然低调可是财力雄厚,是个隐遁的富豪,便是眼巴巴地来相亲了吧!
当下便是哭笑不得,只当没听到叔伯这一路的碎碎念,回转了家中。
鸳鸯这时也提着荷叶包着的猪肉,还有一小坛米酒回来了。入了小厨便开始忙碌起了晚餐,一时间,那浓郁的肉香终于冲淡了叔伯大人的愁思,一家人愉快地享用了一顿难得的饕餮盛宴。
粥铺顺利开张后,飞燕便要忙着安排堂弟入学堂读书的事宜了。这几日一旁书院的先生也来食用了几次粥,她都是有留心,特意盛情接待,免了先生的粥钱,顺带提及了自己的小弟要入学的事情。
这座书院乃是“钟灵书院”,书院前的匾额是前朝大儒的手笔,虽然一朝改朝换代,可是书院的盛名却是丝毫未减。书院里的学子莫不是家中有些根基的,非一般人能入学。
不过那位王先生为人甚是随和,在粥铺的时候,便顺便考了考贤哥儿的功课。尉迟敬贤打小儿是在侯府的私塾中开蒙,由叔伯请来的名师授课,加上他才思敏捷,功底本就不差,只是这几年略有荒废生疏了些,但就算这样,也让王先生频频点头,直觉孺子可教!
他最后对尉迟飞燕说道,若是贤哥儿想要入学,他可以推荐,可是这一年四十两的学费,乃是书院规矩不能减免的,不知她可否拿出。
尉迟飞燕毫不犹豫,立刻回道这学费是一定会付的,只是不知能不能分成两次上下半年的支付?先生心知这小门小户拿出这些钱银的确不易,便点头同意,嘱咐着敬贤下个月入学。
待先生走后,敬贤才急道:“堂姐,家中哪来余钱付这高昂的学费?我不去!”
可是尉迟飞燕却正色道:“钱财之时,你这小儿莫管,只要回去好好的温习功课,将那以前诗书俱看一看,莫入了书院跟不上功课,平白丢了尉迟家的脸面!”
这位堂姐板起脸来,不怒自威,尉迟敬贤连自己的老子都能顶一顶嘴,却向来不敢跟堂姐争执,只能闭了口,回屋去翻找旧时的书本去了。
这几日,尉迟飞燕与鸳鸯又是连夜赶工,新出了一批绣品,送到那千绣斋后,飞燕又提出要预支些银两,那掌柜看上一批绣品的确是走得不错,赚得甚是流畅,便点头同意。
于是飞燕凑足了银两,又觉得这银子太过散碎,怕交钱的时候,让书院的人看轻了堂弟,便去银铺过了小秤,化开了银水浇灌出几锭水纹足两的银锭。一切准备妥当,便一早梳洗赶紧,拿出鸳鸯新缝的书袋,装好的书本又给了贤哥儿些铜板,课间可以买些汤水,便领了他去了书院。
只是刚走到了书院门口,便撞见了一位青巾长衫的儒雅书生。那书生本要低头礼让,可是看清了飞燕了脸后,顿时微微睁大了俊秀的眼眸,低声唤道:“尉迟小姐?”
尉迟飞燕闻言抬头,与这书生四目相接,也是微微一愣,竟然在这书院遇到了她那退了婚的未婚夫婿——王玉朗。
第8章
这王玉朗也算是个当世的才子,写下的诗文流传甚广。他与书院的几位负有盛名的先生都是至交,此来也是寻访好友,没成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预见的尉迟飞燕。
若是早些时候见到了她,他只怕是喜不自胜,可是眼下见了她,却是让他苦闷的心情更加郁结难当。
父亲一心要在宦海里的风浪里见风转舵,竟是强硬地迫着他解除了与飞燕的婚约。他天性随和,恪守礼孝,对于父亲的命令自然是不能违抗。想起与尉迟小姐最后一次相见时,孤零零的灵堂里,除了几个老仆,便是她那瘦小的身影,那双总是巧笑嫣然的素净脸庞,只剩下如冬雪一般的清冷,那一幕在几年总是在梦里反复的出现。
现在毫无防备地突然撞见,一愣之下,便是嘴唇微微发抖,王玉朗本就白净的面庞愈发的煞白。
飞燕心知,现在这王家公子现在已经与自己毫无瓜葛,更何况那日在骁王府的情形看来,王公子已经贵为乐平公主的未来驸马,更是不可多言了。当下便是依着礼节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拉着弟弟的手想要进了书院。那王玉朗却似乎有话与她讲,依然立在她的身前,欲言又止,可是千言万语最后只凝成了一句:“尉迟小姐……好久未见,可安好?”
尉迟敬贤也是识得他的,在一旁冷冷地说:“我堂姐离了趋炎附势的小人,自然活得更加畅快舒心,就不劳王玉朗公子费心了。”
飞燕看王玉朗因为堂弟的话儿顿时困窘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便拉了拉贤哥儿的衣袖低声说道:“不可这般无礼。”然后连拉着他走了。她走得匆忙,自然没有看到身后的那位儒雅的翩翩公子依然在痴痴地望着她俏丽的背影。
带着弟弟见了先生,又安顿料理好嘱咐了堂弟乖乖跟先生学习文义后,飞燕便从学院里出来了。没想到走在门口,居然又遇到了静候在一旁的王玉朗,便是低头准备从他的身旁快速走过。
却不曾想那王玉朗竟是鼓足勇气趁着四下无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了一旁的巷子里,然后才急急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说道:“小生唐突了,请小姐恕罪……”
若是换了旁的男人这般无礼,飞燕早就扬起一巴掌飞了过去,然后转身疾走到人多的大道之上了。可是她是了解这位王公子的秉性的,倒是个无害的青年,心里倒是没有太多惶恐。此时将他眼圈微红手足无措,反倒像是被饿狼叼住的大白兔一般,她也不忍厉声斥责他了,只能尽量平缓着话语问道:“王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要讲,为何偏要来到此处?”
王玉朗见飞燕并没有羞恼,这才平缓下心情低低说道:“当年一别后,家父便将我囚在在家中,不肯让我再去找寻你……后来,好不容易从后门偷偷出来后,再去尉迟府上,下人却说你已经离去了……我只想说,当初退婚乃是家父的意思,在小生心中……尉迟小姐才是小生今生唯一要娶之女子……”
飞燕原先只当这王公子要说些抱歉,今生无缘之类的场面话,便准备着应和上一两句,让这性子绵软的公子心里好受一些 ,可是却料不到,这公子竟然说出了些“情难了”一类的深情之语,倒真是比疾声厉色还让人措手不及。
尉迟飞燕连忙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低声说道“彼时你我年幼,一切俱是父母安排,世道多变,王丞相那般去做算是审时度势,就算家父在世也是怨不得的,身为儿女自然是当听从父母的安排,小女从来未曾嫉恨公子,如今也是生计安稳,请公子不必费心。想来王丞相应该会为公子安排良缘,还望公子惜福,莫要辜负了眼前人……”
不提这父亲安排的姻缘还好,这一提,倒让王玉朗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饶是文弱的书生也有逼急的时候,只当是尉迟飞燕也听到了那丢人的风声,只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紧握拳头一下下挥舞到了巷子里的砖壁之上,一时间右手血肉模糊,倒是让飞燕心里大吃一惊。
她也不知这王玉朗为何如此反常,再与这新朝的驸马夹杂不清反而不好,便是急匆匆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巾帕,让王玉朗将手上的鲜血止住,又胡乱宽慰两句,便转身离去了。
昨儿个傍晚,隆珍遣了小厮前来带话,说那窦勇外放出差不在京中,请飞燕过来她的宅院聊天解闷,今日因为要送弟弟入学,粥铺便歇了一日,所以出了书院,她回转家中,叫上了替叔伯做好饭菜的鸳鸯立在了巷口,等着隆珍府里的马车,便一同上了马车。
隆珍的别院在京城一侧,算不得深宅大院,但是好在府宅够新,砖瓦围墙都是当世的样式,院子里的假山花草经过隆珍的调弄,倒是不显得俗气,还真是个清幽安闲的所在。
进了宅院见了隆珍,姐妹二人闲话了一会,隆珍眼尖,一下子发现了飞燕身着的蓝布粗裙的衣袖那沾了些血痕,便“呀”地轻叫了一声,拉过飞燕的纤手翻捡着是否受了伤。
飞燕这才发现是递给王玉朗巾帕的时候,沾染玉郎的血迹,便笑着说是切肉的时候沾上了猪血。
隆珍听闻飞燕还要亲自切肉,长叹一声:“原是还要做这些个粗活,若是将这好好的玉手弄得粗糙了可怎生是好?说到底,当初尉迟老将军舍不得你太早嫁,若是当初在战事前嫁了,那王家再不要脸面,也是做不出岳父阵亡便休妻的丑事,若是生个一儿半女,现在也就安稳了……”
飞燕闻言虽然并不苟同,可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倒是隆珍自觉自己勾起了飞燕的伤心事,连忙圆场道:“不过那王家见风转舵,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因为乐平公主试婚一时,他们王家的脸面是丢光了……”
闻听此言,飞燕不禁抬头,好奇地问道:“试婚?”隆珍挥了挥手,让在屋里伺候的婢女都尽退下,才道出了原委。
她因为身为骁王手下猛将的小妾,平日里与其他府宅的外室也多有走动,这等香艳的贵胄八卦倒是搜罗了不少,加之她心里也是怨恨这王家,倒是特别留心。
要知道父亲与那王丞相之前也是旧识,王丞相官运亨通,与父亲堂当年的提携不无关系。当初她蒙难被拘在将军府生不如死的时候,曾经辗转托人送信给这位父亲的旧友,诉说了自己的苦楚,希望他在骁王面前说情,让窦勇能放了自己回江南与母亲团聚。
可这位昔日和蔼的叔伯丞相,却只是回了一封书信,上面事不关己地写着一行小字:“家事难断,老朽爱莫能助。”
这等的薄凉,真是冷了人的心肠。
想到这,隆珍冷笑着说道:“妹妹不知,王丞相是个一心要攀龙附凤的,倒是好不容易为自己的儿子又召了一门显贵的亲事,竟然要做那乐平公主的驸马,可那乐平公主行事倒是甚是标新立异,听闻皇上定下了这门亲事后,竟央求了那皇后派了一位宫女去了丞相府,指名要与那王公子同床一宿,试一试”短长”才肯下嫁!”
尉迟飞燕虽然是云英未嫁,但是见识颇多,这隆珍刻薄之语里大胆词汇一下子让她的脸微微泛红,小声道:“姐姐可真是个敢说的!哪里会有这般荒诞之事?”
隆珍一挑细眉,笑得甚是畅快:“怎么样,这位大齐的公主可让人大开眼界了吧?那王家也是个短见识的,接了这样的懿旨估计也是慌了手脚,也不知他府里的这位公子开解了人事没有,匆忙上阵与那宫女关在了一个屋子里,许是不甚周到,短了男人的风采。待到第二日那宫女回宫,乐平公主便闹嚷着退婚呢!”
这下飞燕真是有些哑口无言了,只心道:怪不得今日在巷子里,自己稍微一提“良缘”,那王公子便羞愤得直捶墙……
可这事关皇家隐情,为何连这外院的小妾都听闻了风声?
隆珍捻着围碟里的杏糕点心,接着说道:“说到底,还是他王彦庭失了士卿大夫的气节,前朝遗老夹着尾巴继续在朝为官的不少,可有哪个像他那般高调的?众人还犹记得他以前在先帝那拍马溜须的溢美之词,现在就迫不及待地为新帝歌功颂德,等着他王丞相倒霉的,大有人在呢!”
这话倒是真的,飞燕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王彦庭有失德行,却是累及了他那文弱的儿子了。
其实这门皇室的秘史,还大有隐情。那王玉朗虽然为人随和,不好争执,可是那日宫里派来试婚的宫女时,虽然母亲一味的小话开解,劝他就范,可文人的傲骨却是不可污浊的。
他被父亲迫得解了婚事是一回事,要像个牲畜一般被人牵出迫着做那苟且之事便是另外一回事。
那夜试婚,他与那个宫女被关在了房中,便是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任那宫女主动解了衣衫,也不曾乱看一眼,待到那妖娆的宫女主动坐在了自己怀里,便是厉声呵斥了一番。
那宫女也是心内来了气,便是第二天回到宫里对公主说,这位驸马恐怕是不行的,备不住便是个天阉。这下乐平不干了,可惜这位公主忘记了他的父王早不是新野小吏,她也不是小宅院里的寻常女子。皇帝现下急于笼络人心,将前朝的能臣纳为己用。若是因为女儿的荒诞而让丞相府宅蒙羞,岂不真成了名垂青史的笑话?有心恼火那沈皇后,可是那皇后一向为人泼辣,他就算当了皇帝,惧内的本色不改,只能当下呵斥了女儿一番,只说这婚事是打死也不能变更的。这大公主去父皇那大闹无果后,又去了几个皇兄的府宅里想要皇兄出面说动父皇,结果闹得朝野尽人皆知。生生把个守礼的贵公子搞成了不能御女的无能之辈。
累得王玉朗最近每次宴席之上都是略抬不起头来。这日骁王的老部下——兵部侍郎黄振之子成婚。身为骁王爱将,黄振自然是前途无量,这等新贵有喜,怎么会少了王丞相的身影?
于是王玉朗只能随着父亲一同前往道贺。可是他总是觉得这人群里无数的目光,在暗地里上下地打量着他的虚实,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总是没有停歇,便是在大厅里再喘不上气儿来。
寻了个空子,借口更衣,一个人偷偷地溜到一旁的花园里,微微喘口气。
待到左右没人时,他便从怀里摸出那方已经濯洗干净的手帕。
这帕子的血迹已经洗掉,他之前已经无数次偷偷拿出这方巾帕欣赏,王玉朗为人单纯,早先与尉迟飞燕指婚时,便对那尉迟小姐一见钟情,虽然二人之前无法倾心长谈,但是听那小姐与家人在一起的谈吐,也知这女子倒是饱读诗书,不是一味养在闺阁里的无才。打那之后,便是少年的心全扑在了这未婚的娇妻之上,虽然不能日日相处,可是心内却是将这柔情蜜意演绎得头脚俱全了。
回忆着那日尉迟小姐看到自己受伤,脸带担忧的神情,王玉朗不禁将手帕嗅了嗅,又贴在自己的嘴唇上,手指抚摸着手帕上细密的针脚,痴痴地回想着心上女子的如画眉目,一时又想象着自己与尉迟小姐,真是如戏文里一般,违抗了父母之命,趁着月色私奔,寻一处桃源过那举案齐眉、夫妻琴瑟的神仙日子……
突然在长廊的另一侧,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王公子的手帕还真是花样别致,不知可否给本王瞧上一瞧?”
王玉朗闻言一惊,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影高大的俊朗男子,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正负着手立在一旁,一双利箭般的深目正紧紧盯着自己贴在嘴边的方帕之上。
第9章
王玉朗压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二皇子,方才又是做了轻浮之举,一时间有些惶惶尴尬。
只是这骁王为何会单单问起他手里的这方手帕?
说话间,骁王矫健高大的身影已经慢慢走了过来,长指一伸轻而易举地从他的手里将那方帕夹捏了过来。
王玉朗有些瞠目结舌,只觉得这个平日话语不多,一贯冷峻的骁王今日可是反常得很,有心去夺回他手里的心爱之物,又不敢造次,只能躬着身子,等着骁王“欣赏”完那方帕。
骁王半垂俊眸,看着手里这熟悉的绣纹图案,可真是如出一辙,就连那最后针略显笨拙的缠头跳线也是分毫不差……那尉迟飞燕随后送出的绣品,他也命人如数收回,不曾流入市面,虽然绣品明显出至两手的手法,可是不知为何,霍尊霆一眼便认为,那拙劣些的该是那尉迟飞燕的手笔。
如今看到这熟悉的针脚,他缓缓开口道:“这绣纹是鞑靼花,耐寒而不畏暑热,倒是生命力顽强的很,只是这样的纹饰倒也罕见,不知王公子在哪里购得,本王也想要一块呢。”
王玉朗期期艾艾道:“这些小物都是府里一应选买采购,也不知下人从何处买来……”
骁王浓眉微微一挑:“哦?若是下人选买之物,恐怕王公子不会这般如获至宝,贴息温存吧?难不成……是哪位红颜亲手刺绣贴心相赠?”
若是至交好友相问,王玉朗早就羞涩一笑,犹自默认。可是如今问话的人乃是大齐的二殿下,又是那乐平公主的兄长,该如何回答就略显微妙了。
最近这些风风雨雨,虽然有些伤及男儿真我自尊,可是也有一样好处,父亲一心高攀的这门亲事恐怕是不成,可是看那父亲的架势,似乎还不甘心,前些日子又遣了母亲去宫中面见皇后,只说自己的儿子本性纯良,还是个在室之处男,所以脸儿小些,倒不是真上了床榻就一蹶不振,似乎是想求着皇后再派宫女试婚。
那般屈辱,哪里还需要来第二次?当下王玉朗咬了咬牙道:“不敢欺瞒骁王,的确是小人红颜相赠之物,承蒙皇上眷宠,愿意将金枝玉叶许配给小人,可是乐平公主似乎心有不喜,而且小人老早便是心有所属,还望二殿下在陛下殿前进言取消了这婚事,不然如此这般,只怕是会凑成怨偶一对……”
说到这,他悄悄抬头去看骁王的脸色,只这一看,便是唬得心一抖,只见那骁王的脸色阴沉,一双眼睛半眯,正用一种骇人的目光直盯着他。
过了一会脸色才慢慢和缓下来:“ “王丞相的公子倒是好胆色,居然敢当着本王的面嫌弃本王的妹妹,只是不知你这番话语,入了父王之口,你们王氏一门是凶多还是吉少?”
说着将那手帕在手里微一用力便扯碎开来,微微甩手扬甩在了地上:“此话到本王这边打住,不然卷拂了皇家脸面,你的那位红颜……恐怕也是难以周全……”
说完,骁王便冷冰冰地转身而去。徒留下王玉朗一脸心疼地看着满地的残布碎屑。
再过三日,不知为何,早就有心要替女儿换掉驸马的皇后突然改了主意,宫里又派了宫女前来一探驸马“短长”。
皇家圣眷难再辜负,这次的丞相府倒是做足了准备,命伺候王玉朗的婢女在他的饮茶里下了一瓶青楼里男子常用的壮阳迷药,待得儿子焦躁难耐时,才让那宫女进去,此番倒是顺遂,那药性太过霸道,王玉朗昏昏沉沉间便是抱着冰凉的身躯依着本能行事,足足折腾到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