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层记忆被触碰到的这一刻,凯恩终于知道那些在侵吞自己的存在是什么!
也知道了如何去反抗它!
他有不能退让的理由——一旦虚空得到了这些记忆,虚空就会通过这些找到他的世界。
消解万物。
湮灭一切。
所以他就算被毁灭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会交出这份记忆。
哪怕只是一个门牌号,都不会交出来。
于是,他反抗!
全身心的抵抗,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反抗!
他开始编造记忆再假装不敌实则主动给予,用未被证实的假说、或者说比宇宙尺度还要遥远的事实去恐吓虚空。
没什么是比湮灭更可怕的,如果有,那一定是更彻底的湮灭。
那是一个濒临毁灭的宇宙,大坍缩,万事万物都在被挤压,最后归为一个奇点。
这和虚空的湮灭不一样,虚空的吞噬会留下“空”。
而这种湮灭,留下的却只有“无”。
时间、空间都无了,连饥饿的概念都消失了。
然后,新一轮的创生开始了。
宇宙大爆炸,万物竞相涌现,虚空吞噬的速度远远比不过宇宙的扩张。
最后,只吞噬了不到亿万分之一的宇宙物质后,又以大坍缩结束了这个轮回。
无数个亿万年里,虚空都在做着无用功。无论湮灭了多少东西,最后都会被创造回来。
而且虚空的存在并不是普适的物理定律,说不定就在宇宙的某个轮回里,毫无预兆的就被归零抹除了。
这样的大恐怖让不知恐惧为何物的虚空也感到了惧怕,在无形的激烈斗争中,虚空好像怯战般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或者只是藏进了黑暗的角落里,经过亿亿万年的准备后再次卷土重来。
胜者最后支配了这具身躯,凯恩在隧道中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这胜利来之不易,但即使胜利了,他的身上也有些地方已经被永远的改变了。
黑暗中,凯恩的一只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紫光,黑白不再分明。
他看见了自然中不应该存在的色彩,看到了前所未知的世界,另外一种视觉下的世界。
他开始回忆,查明自己的记忆有没有缺失。但一番苦思冥想下来,他发觉发现自己脑子里不仅没少东西,反而还多出了一些……
那些光点,成片成片的在三维空间中分布,他知道这是虚灵虫群分布在不同的区域。现在只要他想,他就能准确的找到它们。
虚空能量似乎开发了他的大脑,让凯恩进化出了某种感知能力。
类似于雷达……用于感知虚空能量的空间雷达。
他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沾紫血的匕首。
从血液的粘稠度看,这不是虚灵的体液,更像是人类的血。
“是凯莎的血……让我变成这样的?”他摸了一把脸上还未凝固的血滴,喃喃道。
这个能力似乎还不错,起码能够让他及时的感知到危险。
凯莎猎杀他侦查,分工明确,他们在地底世界的未来似乎不再那么绝望了。
凯莎?
对了,凯莎呢?
凯恩左顾右盼,发现隧道中只剩下自己,而且长矛也不见了。
依稀记得凯莎在自己昏迷时,说过想要去做什么。
凯恩暗道一声不妙,他生疏的使用自己的新能力去感知凯莎,很快就注意到附近有一个孤立的点,正在试图接近其中一个虚灵群体。
而直觉告诉他,这个光点就代表凯莎。
“这个傻丫头!”凯恩骂了一声,抓起匕首跑动起来。
……
皮肉里的针刺感更强了一些,凯莎咬紧牙关抵抗这种疼痛。
邪魅的紫光照亮了黑暗的洞穴,她发现一只扒在凸起岩石上的虚灵,在视野尽头背对着自己。
暂时没有看到其他的怪物。好极了。
凯莎双手抓紧长矛,猫着腰踱步快速接近。
她要刺杀这只虚灵,把心脏带回去给凯恩。而且动作必须要快,凯恩已经快撑不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却步的恶臭,但这没能劝退无畏的凯莎。
她以为自己像沙喀尔强盗般迅猛,以恐怖的速度冲向猎物。
其实不然,她就像一只初次狩猎的小猫,没有审时度势,也没有依靠天然的掩体迂回,而是直来直去的悄声接近。
专注于猎物的她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碎石,在移动时不小心将其踢走。石块在岩地上滚动,发出磕磕碰碰的声响。
凯莎被自己搞出的动静惊吓到了,她豁出一切开始加速,想要在虚灵反应过来前戳穿它的心脏。
但出手还是晚了,虚灵在瞬间转过身来,长矛刺进了它最顶端的那只眼睛。
没能刺入心脏!
而且更糟的是,眼前这一只虚灵并不是单独行动的。
在它所栖息的岩石后面,聚集着大群丑恶的同类,而它只是族群最边缘的一员而已。
它们眼孔和咽喉中透出朦胧温热的莹莹紫光,就像黑暗河岸边上的摇曳的彼岸花。
招来死亡。
手中的长矛开始扯动掌心,巨大的力气将凯莎从恐惧中拉回现实。
那只被刺穿脑袋的虚灵没有死,扭着脑袋将她拽向饥饿的深渊,矛杆发出恐怖的哀鸣声,仿佛随时可能断在其中。
凯莎用力抵抗抽回长矛,而紫黑色的浪潮向她身边蔓延。
终于,她抽出了长矛,开始往回跑,但大群虚灵已经带着歹意冲到了她身边。
一只体型如骆驼般庞大的虚灵蜿蜒袭来,长着利刃的肢体急速地刺入地面,三簇发光的眼睛冒着火,足以粉碎的岩石的刃足刺向凯莎的后背,仿佛要将她死死钉在地上。
危急之下,凯莎转身抬手用臂甲格挡,一部分甲壳被刃足击碎了,化成了一团黑烟渐渐消散。
凯莎被毫无疑问的掀飞出去,又重重的摔下来,头破血流的倒下了。
血腥味弥漫开来,其它怪物顿时加快了步伐,企图分食这份可口的血肉。
当她抬起头时,饥饿的浪潮已经将她淹没,高举的刃足和撕裂至咽喉的血盆大口随时可以将她撕碎。
但就在这时,她原本像强弓一样紧绷起来的臂甲忽然松弛下来,不再带来针扎般的刺疼,而是传递给她另一种奇异感受。
安抚、宁静、倦怠……
就像做梦的感觉。
而身边的那些虚灵仿佛也遭遇同样的感受,它们眼中的凶光消沉了,似乎陷入了梦境。
随后,饥饿的浪潮梦游般在身后分开一条小径,一个人影在摇曳的紫光中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