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刚一转身,贺永言和罗琴同时出声。
“你站住。”
宁荞的脊背僵住,缓缓回头,勉强露出笑容。
贺母乐了:“你俩说的话都是一样的,真有默契。”
贺永言和罗琴没开口。
宁荞把头点得跟小鸡叨米似的:“真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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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过年,江源、江奇和江果果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爷爷给他们仨塞压岁钱了,用红纸包的压岁钱,一摸就不是小数目,仨孩子嘴上说着不要,实则将口袋拉开,等着爷爷往里放。
等到给仨小孩分了红包,就轮到江珩和宁荞了。
小俩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也有?”
对于江老爷子来说,成家的大孙子和大孙媳妇,也还是孩子。
他们嘴上说着自己的负担不重,其实一家子吃饭穿衣上学都得花钱,这开销,让他俩担着,江老爷子实在是不放心。因此,老爷子给江珩和宁荞包的红包,可厚实了。
宁荞没好意思收,倒是江珩直接接过来,连自己的份,一起递给她。
他知道,收下这笔钱,反倒能让爷爷安心。
江老爷子在海岛军区大院住着的这些天,宁荞收到安城寄来的信。
这信是她娘家寄来的,她看完信,信封里还掉出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
“全家福吗?”
“哇!小嫂子,你侄子好可爱!”
这是一张全家福,宁阳和焦春雨站在后面,宁致平和常芳泽坐在前面,常芳泽怀里还抱着孙子,除了小孩第一次见到照相机吓得嘴角下弯,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容。
一家子人的注意力,都被宁阳和焦春雨的儿子吸引。
小家伙已经七八个月大,能在奶奶的怀里坐稳,小脸肉嘟嘟的,圆溜溜的眼睛特别明亮。
江果果说,她在家属院见过这么多的小孩,就属小嫂子的侄子长得最好玩。
“小嫂子,他叫什么名字呀?”
“南南。”宁荞笑着说,“他小名叫南南。”
哥哥和嫂子在信里写,等到南南稍大一些,能跑能跳的时候,就带他来见姑姑。
毕竟姑姑这儿有漂亮的大海,和海滩上细软的沙子,到时候小不点已经会玩得不愿意回家。
江果果很期待,巴不得马上见到这小家伙。
江源和江奇对小孩儿倒是没什么兴趣,可清楚小嫂子对娘家人的想念,兄弟俩说着等南南过来,带他去赶海,抓回一堆小螃蟹,让南南见见世面。
小俩口和弟弟妹妹们聊得正欢。
忽地宁荞抬起眼,发现爷爷一直没出声,她回头看江珩,有些担心。
那天江珩与爷爷的谈话内容,宁荞是事后知道的。
大院里其他人催生,宁荞可以当作耳边风,可爷爷有这想法,她能理解,毕竟是老人家,对于他而言,多子多福的思想很难转变。
大过年的,宁荞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她刚要出声,可这会儿,大院里几个军官和他们的家属在外边敲门。
大家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里,彼此都很熟悉,还常有人打趣,说是大院里的邻居们其实比远房亲戚还要亲。
每当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互相串门拜年,倒也不会提太重的礼,都是从老家带来的一些特产。
宁荞和江珩起身招呼大家。
客人们坐下之后,就开始唠起家长里短。
起初还很和谐,但当一个婶子瞄见桌上宁家寄来的全家福之后,就聊到南南身上,而后越聊越歪。
好些个人又对老爷子提起催小俩口生个孩子的事,说是他也能早点当太爷爷,享享清福。
宁荞和江珩对视,一脸无奈。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工作再忙,也得生孩子呀,我闺女单位的书记,以前工作也忙,家里还不是孩子一大堆?”
“你们也得为你们爷爷想想,老人家盼着抱曾孙子呢。”
“曾孙子、曾孙女都成,多生几个,家里热热闹闹的才好。”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江老爷子。
宁荞寻思着该怎样安抚老爷子焦躁的心情。
而江珩,他挡在宁荞的面前,打算开口换一个话题。
然而,就在这时,老爷子开口了。
“我这日子过得好着呢,早就开始享清福了。”江老爷子说,“家里都已经一堆娃了,再催着他们小俩口给我生曾孙,闹不闹得慌?”
宁荞一怔。
“我好不容易才拉扯大这么几个孙子孙女,现在才开始清静一点,年轻人的事儿,我可不管。”江老爷子乐呵呵道。
几个军官和他们家属都懵了。
上回看老爷子怪想抱曾孙的,现在怎么话锋一转,改主意了?
江老爷子抬眼,望向江珩和宁荞,笑着说:“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路了,就非急着今年得抱上曾孙?反正曾孙子和曾孙女是迟早都要来的,我等得起。”
宁荞的眉心缓缓舒展,唇角扬起。
“这些年,江珩和荞荞辛苦,家里几个孩子没这么好带,现在可算是消停了点,他们也得忙忙自己的工作,没事的时候小俩口一起出门逛逛公园,多好。”江老爷子继续道,“等再过个几年,江源、江奇和果果都大了,到时候帮哥哥嫂子一块儿带娃,这不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老首长德高望重,他都这样说了,来串门儿的客人们自然是附和着他的话。
江老爷子笑着听他们说,抬起眼,望向江珩和宁荞。
就在小俩口盯着他瞅时,老爷子就像个老小孩似的,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
小俩口失笑。
老爷子被这笑容鼓舞,还有些臭屁,挺了挺腰板。
这些天,江老爷子一直在回想江珩的那番话,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
他上年纪了,催婚之后就是催生,和大多数老人家一样。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也得为孙子和孙媳妇考虑,尤其是孙媳妇。
江珩说,那天安城医院,宁荞的嫂子被推进产房,整整一夜都没出来,宁荞站在外边等,好几次红了眼眶,既揪心又害怕。这话如果是别人听了,兴许会说江珩和宁荞太矫情,哪个女同志不生娃?可实际上,江老爷子却能体会,因为当年他自己的爱人,就是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后来跟着他吃了苦,生了孩子之后没养好身体,早早地离开他们。
即便到了现在,江老爷子仍旧盼着当太爷爷。
不过对这小俩口,他很难完全理解,但非常尊重。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既然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就先不生。
他也无谓多说什么,给小俩口增加心理负担。
等送走了客人,江老爷子对宁荞和江珩说:“反正我还年轻,等再过个三五年,也不晚。”
老爷子从来就没服过老,只不过这会儿挺直背脊,说自己还年轻,会不会太离谱?
再离谱,也得顺着他的话说,宁荞用力点头:“爷爷,您还年轻呢。”
江老爷子抬了抬眉:“最多也就三五年,等再久一点,我可就没耐心了。”
江珩问:“是三年还是五年?”
江果果对自己要成为小姑姑这事已经很有概念,盼着哥哥嫂子赶紧的。
现在一听,要再等三年或五年,顿时心都要凉了,太久了吧!
宁荞揪揪他的衣角:“你怎么还讨价还价呢!”
江老爷子气笑了,摇摇头:“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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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江老爷子得启程回京市。
小俩口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送他去军区码头,在码头还碰见贺永言同样送他父母回去。
贺永言来送父母,这无可厚非,可宁荞定睛一看,眼睛骤然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你看看。”宁荞对江珩说,“那是罗琴吗?”
江源、江奇和江果果不等大哥开口,立马用力点头。
罗琴居然是陪着贺永言一起来送贺父和贺母的。
宁荞看着他俩,一脸震惊。
罗琴倒是很大方,笑着摆了摆手,随后由重新望向叔叔阿姨,听他们的叮嘱。
等到贺永言的父母上船,宁荞立马将她拉到一边去:“怎么回事?你俩在处对象?”
贺永言和罗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关系,这俩一见面就要掐架,怎么好上的?
宁荞一脸怔愣,但怔愣之余,又是止不住的欣喜。
如果他俩在一起,将来搬到家属院,她就有伴儿了。
“你别这么开心。”罗琴拍拍她的肩膀,“我就是来帮个忙。”
那回在家属院门口的短暂“相亲”,就只是一个误会而已。不过贺母让贺永言送罗琴回去,他还是送了。
回去的路上,他俩难得没有吵起来,心平气和地聊了几句。到最后,贺永言问她,能不能帮个小忙。
这段时间,贺永言的父母到处请人给他找对象,到底还是给他造成一定的困扰。贺永言想着,就告诉父母,自己正在和罗琴相处、互相了解,他父母也能消停一下。
他开口时,语气诚恳,罗琴见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就宽宏大量地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十余天,贺永言终于过了个安生年,现在父母要回去了,想再见罗琴一面,他便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