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福叔立刻上前,也顾不得行礼,伸手拖着已经僵直了的秦弋阳就往前走,一边说道:“秦公子来的正好,现在王爷他进去房间里已经四个时辰了,半点动静都听不见,奴才们心里惶恐发急,却丝毫的办法都没有,希望公子能进去看看王爷什么情况!”
“那丫头呢?”秦弋阳张了几次嘴终于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问道。
大家当然知道秦弋阳问的是谁,于是福婶儿擦着红肿的眼睛哀泣着说道:“夫人……她今晨已……经去了……呜呜呜。”
于是福婶儿的哭泣又引来众人的一阵哀哭,尤其是环儿此刻瘫坐在门前的青砖地上,谁都拉不走,只是哀哀的痛哭流涕不止。
秦弋阳仿佛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般的,但是终于证实了,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乱响,以往陪伴在那丫头身边的一幕幕迅速的翻过又迅速的被弄的粉碎随风飘走,他抓都抓不住的!
当下秦弋阳一把甩开抱着自己手臂的福叔,猛的推开了产房的门,当那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息迎面扑来,当那个高大的男人佝偻的脊背和那怀中悄无声息的小女子都映入眼帘的时候,忽然,巨大的哀伤笼罩住了一切,一切都变得哀伤起来!
当秦弋阳满含着愤恨猛的推开产房的大门的时候,入眼的一副画面令门口的诸位一下子冻结了,仿佛被集体下了定身咒似的。
因为产房内的情形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那个佝偻着背脊背毫无形象的全身褴褛拖沓的人就是往日里仿佛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形象的璃王爷!
此刻的岑千叶是背对着门口的,他侧着身子靠在床沿,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子,此时在门口的众人也知道看到耷拉出来的裙子和一双穿了精致粉色软缎鞋了的脚。
就是这样一个画面,静悄悄的,但是众人都感受到了这里弥漫着一股巨大的悲伤,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福婶儿环儿她们看到这样的景色又是一阵压都压不住的哭泣,想来她们的夫人这样好的主子,却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原本就该享大福了,可是却在这样紧要关头折了,这怎么不叫人悲痛怜悯可惜呢!
大家原本以为眼前这位秦公子的到来能够帮着打破这样悲伤要不得的局面,可是也不知怎么滴,就在众人期待的时候,秦弋阳突然转身,竟是连一只脚都没有踏进房间里,向着院子门口,竟然这样大步离去了!
众人的哭声一瞬停了下来,只是一瞬,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嚎啕大哭的只是福婶儿一个,她虽然心疼奚瑾萱,但是夫人如今已死,谁也没有办法,如今就是可怜了用情至深的璃王爷!
只是就在这嚎啕之声刚刚起音的时候,只见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岑千叶不知道怎么滴头也不回随手一挥,众人只觉得一阵不大却清晰的能够感觉到的气息扑来,那两扇门随着这道气流便啪嗒一声关严实了!
众奴仆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蒙了,哭声也停止了,随后福叔擦拭着眼泪只能叹气,先安慰了一下自家婆子,然后对众人吩咐道:“如今王爷不发话,夫人的丧葬事宜我等也无法着手去办,你们都先回去候着,保证随叫随到就好!”
随后又吩咐自家婆子,道:“你也莫要只顾着哭了,你和佩儿先扶着环儿姑娘下去歇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守着,不会出错的!”
福婶儿见事态成如今的模样,整个王府除了王爷再无其他主事之人,而王爷性子里的执拗她是清楚的,看来暂时也无它法,又看见早就悲伤的如一滩泥一样瘫倒在那里的环儿哭泣的不成人样,佩儿一边哭着一边试图搀扶起她,但是由于年龄小力气小却不能成功。
于是福婶儿只能暂时收拾一下心中的悲痛,环儿姑娘跟夫人青铜姐们,又跟在夫人身边一起长大,自是最伤心的人了,福婶儿只得依照福叔的吩咐去做。
待众人都散了之后,整个正院诺大的院子里就剩下福叔一个人,还有留下一个跑腿的在院门那里小心的候着,
福叔无奈又悲伤,看了看紧闭的屋门,索性一边抹泪就蹲在门旁的廊檐下。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福叔这一蹲就蹲了整整三日,也没有听到屋内有发出一个响动,众人都着急的不行啊。
如今天气虽进入了秋天也凉爽了些,但是秋老虎还是很吓人的,中午的时候还需要穿薄衫才不觉热的,那尸体又怎么能存放得住?
着急无奈之下,由福叔做主,干脆聚齐一种奴才下人大家跪在门口大声呼喊请求王爷让夫人入土为安等等。
在毫无结果之下,福叔之后采取第二套办法,那就先看看王爷是否安好再作打算,于是众人在苦求无果之下,福叔便大着胆子去推那门。
那门一下子便被推开了,这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以至于众人都不知道脸上该出现什么表情了。
但是等看清楚屋内的情况之后,什么表情都不用了,因为大家发现他们的王爷还是三日前的那个姿势,压根看不见门口这边的情况。
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便是味道变了,三日前推门扑面而来是浓重的血腥味,如今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化之气!
并且福婶儿还看到了一处变化,那就是三日前由她亲手给夫人穿上的粉色软缎鞋的鞋帮有湿了一部分,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为什么!
夫人在王爷怀里腐化了!
当这个念头在众人心里惊骇失措的出现的时候,那扇门扑通一声,竟又关上了!
至于后来这位三殿下璃王爷什么时候出来的,那就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由福叔领头的一众下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他们的王爷又实在是惊世骇俗了,便斗胆找了个机会把消息传进了皇宫里的皇上面前。
那个时候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原因无他,那位司徒皇后被处死了,操纵这一切的东方迦诺也被打的魂飞魄散了,那么跟这件事有直接关系并且陷在里面半辈子的就剩下这位皇帝了。
而这位皇帝早就已经被皇后每月一次的掏空了精气,而一直又是被那每月一次的情事所制成着,造成身体健壮的假象,如今这个链条三环就剩下一环,当然是生存不下去了,于是这位皇帝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萎顿了下去。
当听到自己最有功绩的第三子的糟糕情形的时候,皇帝有心亲自出宫劝阻,但是身体却不允许了,于是只能一道又一道的圣旨下到璃王府,命令皇三子即刻进宫侍疾不得有误。
但是即便是皇帝,找了不知道多少借口,也没有召唤得动岑千叶改变一下那个姿势。
岑千叶也仿佛静默成了一个尸体,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怀中的真尸体眼看着变成了白骨而他虽然日益变瘦,瘦似骷髅,但是终究没有变成白骨,变不成真的尸体一具!
直到半个月之后,边关由部下收拾妥当,正式的捷报由驿站一层一层的往上传递,一直传递到皇宫里,直到此时皇上已经没有精力处理朝政,而又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在龙案一边虎视眈眈,眼看就要明着窥伺他损失了所有才得到的成果的时候,岑千叶终于动了。
而他这一动,怀里的枯骨便也散了,心疼的他慌忙扯起衣襟兜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周围,唯恐漏下一小块骨头,之后才放心的站起身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岑千叶半个月后首次有所动作的时候,仿佛有骨头摩擦的声音咯咯唧唧的隐隐传出,就好像生了锈又没有擦油的门轴一样的难听。
就是这样隐隐的声音惊动了一直在外守候着的福叔,心头一跳,又是一喜,那把老骨头了竟然一跳就站了起来,再靠近了门边仔细听了几息,方满脸大喜的对着院门守候着的小厮打了个手势,要他赶快去同时福婶儿准备一下。
之后福叔一抬头,不妨一下正面看到他家王爷如今的情形,震惊的他呆立当场!
只见岑千叶浑身褴褛破烂的衣袍还是半个月之前的那件赶路回来穿的,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衣料质地颜色,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美好,披散着到处都是,已经遮盖了大半张脸,即便是这样,福叔还是清楚的看到那深深凹陷下去的双颊,发黄的皮肤,还有足有三寸来长的胡子杂乱无章的长了满脸都是。
但是福叔还是从那乱发缝隙里看见了那一双眼睛,虽然毫无光泽,乌黑的令人胆寒,但是还算灵活。
只是时至中午,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岑千叶那身散发着怪异的味道实在是……岂止是恶臭可以形容的!
还有那紧紧抱住的双臂,那臂弯里偶尔露出来的白色枯骨,福叔只觉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汗水直湿透了衣衫,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
原本福叔准备了一万句话来问候来述说,但是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张嘴,发不出声音。
就在此时福婶儿身后带着佩儿匆匆赶来了,环儿已经起不来床,病了好久了。
当看到门口站立着的那个乞丐似的人,福婶儿禁不住双眼红了,一边擦拭着一边赶快收拾起情绪,不管怎样,主子只要出来了就是好事。
于是福婶儿走上前来福了一福,为低着头故作看不见岑千叶如今的情形和岑千叶怀中的东西,尽量用平缓的声音说道:“奴婢已经命人烧了热水,准备了饭菜,就放在隔壁的小院儿,王爷是否现在就要沐浴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