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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江沛趁着出差前同儿子亲近亲近,抽空考校他最近的学业,听他冷不丁的问,不知如何回答。他自己也挺纳闷的,如今祁家占着梁朝的陪都,却没有丝毫建立新朝称帝的打算,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目前他虽拥有官员的权利,可却没有具体的职称,大家见了面都是某某大人的相互叫着,祁越比他们还辛苦,每天夙兴夜寐的,可能无暇顾及这个吧。

“爹爹不是大官,还是同以前一样,阿爹不在家时,要乖乖的读书,听夫子的话,照顾好你娘亲。”

“嗯嗯,那阿爹会回来同儿子一起过生辰吗?”江沛拍拍脑门,直叹自己忙的晕头转向忘了下个月淘淘要过七岁生辰,不用说到时肯定回不来的。看着面前抿着小嘴,乌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儿子,不忍心拒绝,想了想笑着说

“那阿爹提前给你过生好不好,只咱们父子俩,上次你不是想要一册书吗,阿爹买给你。还带你去吃李记的烧鹅!不过可别告诉你娘啊。”要不然又要怨他在外面瞎吃东西,不吃饭。这花的可都是他的私房钱啊。

“君子一言,当一诺千金!”淘淘原本严肃的小脸瞬间欢喜起来,绽放着灿烂笑容,举着小手要和江沛击掌。

“臭小子,你老子还骗你不成,啪!再背几页咱们就去。”江沛被他生怕自己反悔的样子逗的哭笑不得,抬起胳膊轻轻拍在他嫩嫩的小手上。

“说什么这么欢喜?”兰香挺着肚子走进书房就见他们父子两人眉开眼笑,哪像是在检查功课的样子,尤其是儿子兴奋的不得了,疑惑的问道。

“醒了?小心点,这不是咱淘淘书读的好,我夸他几句嘛?”江沛连忙把书放下,起身扶她坐在自己的凳子上。

“哦?淘淘,是你阿爹说的这样吗?嗯?”同淘淘相似的黑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咬着嘴唇纠结不已的儿子,一看便晓得不是,不由抬头嗔江沛一眼。

“阿爹,夫子说伪欺不可长,儿子不能对阿娘撒谎。阿娘,阿爹说提前给儿子过生辰,还带我去吃烧鹅,烧鹅可好吃了,比三叔做的都好吃!”

江沛无语的瞪着儿子,那么快就把老子供出去,还说的有理有据,自己还不是看着他被兰香管的严不能挑食,可怜巴巴的,偶尔给他开次小灶吗。

“是啊,我后天要出府公干,下个月没法赶回陪他过生辰,这不是想提前补给他嘛。”兰香觑了眼丈夫,当着儿子的面不好说他什么,转而温柔的笑着抚摸淘淘的脑袋说

“那我和你阿爹一起给你过生好不好?”

“恩,好!我喜欢和娘亲一起!”

…………

“这次出去,到年节才回来去了,你在家小心着点,想出去让娘或李嫂陪着你。”

江沛边收拾着行李,边对一旁的兰香嘱咐道,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她怀淘淘的时候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次时间更久一些,几乎错过她半个孕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她生产。

“恩,你做你的事,我这又不是第一胎,再说又不用准备什么,淘淘的小衣都收着呢,娘和几个嫂子又给做了几包裹。二牛哥,这次回去兴许能找到娘和清平他们。”

自祁越下发指令后,府城内的人突然骤减,他们江家有江沛在不需要特意回去,直接报个人头数,祁越这点方便还是给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找到他们,到时候分完田,直接把娘接到府城吧,她年纪也大了,清平现在都能自立了,不用她再费心劳神。”当听到他也要跟着出差时,瞬间想着李氏和清平得知这个消息会回杏花村的。

因担心有些豪强大户私自屯田圈地,威胁官员的人身安全,祁越这次还派了几百名侍卫随同。第二天江沛便随着大队人马出府城,开始艰辛的公差之旅。

雨季已过,蒲阳城城郊的农田里因内涝的积水基本干涸,丝毫影响测量工作的进行,农户逃难的原因主要是土地被圈占,无地可种,苛捐杂税又多,无法生存,才不得如此的。

当官员在田里丈量时,四周围着的都是议论纷纷的百姓,让江沛有种打土豪分田地的感觉。

看到他们黑红的脸上露出激越的神情,他突然觉得做官挺好的,至少有更大的能量来帮助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这些朴实单纯的百姓非常容易满足的。

由于任务重,时间紧,因此下来的督察府官比较多,除江沛他们记录留底作为原始数据外,地方政府也派了书记官,这边统计完,自会有人负责开始分配田地,分工明确不错乱。

因一部分滞留在外的村民无法在他们前面归来,在分田时会预留出一些,在规定的期限内分不完的到时再做登记。

临近蒲河时,河道已进入枯水期,两岸的光秃秃的连片沙质农田里,还留有洪水滞留过的痕迹,被冲溃的河堤处被当地的百姓重新夯上土。

可能人力有限,与两旁的原先的堤坝相比有些单薄,这里受灾是最严重的地区,每户分的土地相较于其它地方要多,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不过重新修筑蒲河大堤势在必行,要不然等到明年汛期,又是一场灾难。

过了蒲河,就是他们洛安县的辖区了。一直都是在野外作业,风吹日晒雨淋,几个月下来,让他们这些人看着和村里的农家汉子没什么区别,皮肤粗糙黑红。

对各地方官员,祁越早已告知愿意服从祁家命令的继续留下,官职暂时不动,以后的升迁贬谪,看其表现。不愿意留下的自会找人顶上,大概知道梁朝的气数已尽或许是对权利的深深眷恋,几乎没人辞官归隐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原班领导班子。

为了给上级官员留下好印象,对江沛他们的工作非常配和。洛安县虽然遭灾,但百姓倒没怎么伤亡,田里的积水也已消退。

大概很多农户不知道要再次分田,田里的土被翻了过来,冻的松松碎碎的,没有板结成块。

“官老爷来啦!好大的排场!大牛他娘,我怎么瞅着有个老爷像你家二牛啊,你瞅瞅是不是?!那个坐在案几旁执笔写字的!不对,应该是认错人了,你家二牛哪会写字啊,我说呢……”

李氏早注意到江沛了,一直盯着他看,越看越像她家老二,可就是不敢认,不远处到处可都是士兵呢,万一认错人被抓走咋办。

此时正在测量的是杏花村的土田地,众人七七八八的议论个不停。

“江大人,听说你是杏花村人,要不要同乡亲们打个招呼,你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为了方便快速录入,提升工作效率,他们携带着笔墨纸砚书桌椅凳,田间地头都是他们办公之地。

看热闹的人多,庄稼人的嗓门大,人群中的八卦声,他们自然听的到,江沛的同僚手不停的画着地貌图并在上面做着具体标记,而江沛则是执笔记录丈量之人报上来的数据。

“阿沛哪里能和李大人的两榜进士相比,金榜题名归故里才是人生中最幸之事,唉,我这辈子是没法实现了,真是憾事啊!”江沛当然不会在此时高调的与村民主动打招呼,初涉官场还是处处小心为妙。

第81章 江山定(四)

同僚被他恭维的眉开眼笑, 谦虚一番回过头来还安慰一下江沛一番,便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附近村里的田地都连在一处,没什么阻隔, 一村庄丈完紧接着下个村子。

为怕影响他们的工作, 侍卫把围观群众拦的离他们有一定距离, 江沛瞅了好久才找到李氏, 只是没看到清平和江大牛。

李氏越看越肯定村里人说的那个官老爷就是她家老二, 于是一直跟着队伍走。到姚家庄的地界时, 碰上了刚回来没两天的姚家人。

“亲家母!二牛三牛都快担心死你了, 还趟着水回来找你们, 你没瞅见两小子遭多大的罪!”

徐氏上前拉住她, 打量她一番觉的她身体还好,精神也不错,然后才对她说江沛回来寻他们的事情,语气不自觉的带着一丝责备。

“唉, 老大家出了事故, 才走脱不得,要不我也去府城了。那个带官帽高个的是不是我家二牛啊?”前句李氏说的平淡,待说到后一句时,悄声问道。如果她家二小子真做了官, 亲家在府城应该是知道的。

“是二牛没错!女婿如今出息了,你以后到府城跟着享福吧。说起来我家兰香也是遭罪,这眼看要临产了, 二牛在外做大事,我这个做娘的还要赶回来,不能在身边看护着,心里老是觉得对不起闺女。”

徐氏对着李氏哀声叹气的诉说着女儿的不易,她心里对这个亲家母有些意见,女儿怀了两胎李氏这个做婆婆的一次都没在跟前照顾过,只眼巴巴的顾着她的大孙子,二儿子小儿子都不带管的。

李氏先是听到二小子当官了,震惊过后忍不住激动起来,可听亲家的弦外之音时,又臊的面色通红,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来。

想着老二老三的能挣钱,不用她帮衬也能把日子过的好好的,清平是她和老伴一起带大的,孙子又不亲爹娘,大儿媳又是个不靠谱的,自己在身边照应着,长不歪,再说家里哪能离开人呢。

“亲家,你刚说大牛家出啥事了?”徐氏想要表达的意思已说完,再怎么不满她是女婿的老娘,如果说的太过,以后面上不好看,于是就着江大牛家的事,转移了话题。

“大牛家的殁了。”

“啥时候的事?!之前没听说她患啥病啊,难不成是急症?”徐氏听后,吃了一惊,暗道恶人自有天来收,当初差点没把她的香儿给害死,这种恶婆娘不早点死,才是老天瞎了眼。

李氏也想不明白大儿媳妇怎说走就走了,只是被铁锨划伤脚,到了县城半个月就殁了。那时大雨下了半个月,洛河漫水,村里人家的房屋里灌的也是,最后江大牛一家到镇上李氏和清平租的院里住。

没想到刚住十来天就蒲河决堤了,洛水镇里突然涨水,又是大半夜,人们都以为要发大水了,连忙起来收拾些东西逃难,大牛挖水道排水用的铁锨,靠在檐廊下被水冲倒,跑在前面的小李氏不知怎么碰到刃上。

当时大家只顾得上逃难,小李氏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丈夫抱着小儿子,大儿子也背不动她,更不能指望着婆婆,只能强忍着往县城逃难,没成想却因这点伤丢了性命。

虽然小李氏是自己的远房侄女,但她把江家祸害成如今这个样子,李氏并没什么好难过的。

大孙子已十三,小的也有八九岁,没了搅家精的娘,家里的日子还平静些,大儿子终于摆脱媳妇的魔爪,不用再受她辱骂,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儿子难过是再所难免的,过些日子就好了,老伴走后,她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徐氏见亲家半点伤心的神情也没有,想必她也是对大儿媳厌恶至极,因此没有口不对心的安慰她,反而心情畅快的对她讲起江沛和三牛的情况。

李氏得知不但老二当了官,连老三生意也越做越好,两个放手不管的儿子真是争气,想起被老大家的活活气死的老伴,悲喜交加,若她家老头子还在,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从亲家母那里得知那个官老爷的确是自己的儿子,心便安定下来,既然儿子不主动相认必定有他的缘由,她在家乖乖等着就是了。

待洛水镇的土地被量完后,江沛到负责户籍处那里,补自家的户籍信息,他特意询问了书记官江家的信息,殷勤的书记官把杏花村的江姓人家都一一指给他看。

当江沛瞅到有江清平的名字时便放了心,可随后发现小李氏的名字没在上面,怔了怔神,难道出意外死了!死了好,这个祸害终于被老天收走了。

小年过后,大家终与在风雪中结束了五个月奔波劳累,可谓是翻山越岭淌水过河,把整个蒲阳城辖区的土地和人口统计了一遍,人人松了口气,来年不会耽误春耕了。

因相邻府城之间设置的有关卡,往往还有大山脉阻挡,也不晓的其它地方的战况如何,反正蒲阳城的边境城镇没发现战火滋扰,这也是他们这次公差如此顺利完成的一个原因。

江沛心中记挂着李氏,不过他们需赶回复命,只能匆匆的见一面,说几句话。大部队自然不会因他一人耽搁行程,领头的官员让其它人先行,到时江沛在回程前赶上他们就行。

…………

“穿这薄冷不冷,上次你们回来留的有冬衣在柜子里,我去给你找找,给官家做事就是辛苦,都瘦了一大圈。”

同热络的村民说几句话后,江沛对他们说自己与李氏说几句话就要离开赶往府城,大伙自然清楚他的意思,如今彼此的身份天壤之别,于是都客客气气的离开,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娘,别忙了,我陪您说会话,待会还要赶回去,过完年节我让三牛回来一趟,把家里安排妥当,您和清平一起去府城吧。清平的厨艺学了几年,想着也差不多了,到府城让三牛再带带他,怎不见大哥了?”

江沛忙伸手拦着要去帮他找棉衣的李氏,转头笑看着有些腼腆的清平,随后想起小李氏的事情,佯作不知晓的问。

“你大嫂半年前殁了,你大哥心里一直不爽快,我也懒得管他了。”

老大家的走了,看着儿子孙子可怜,目前算是在同一个灶上吃饭,可她在三牛院里住习惯了,不想再挪窝。

“哦,那您多注意身体,年货让清平或大姐夫帮您到镇上买,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没柴火烧到镇上买车炭。”江沛印证他的猜想后,也没多问,只交代她一些日常之事。

“二叔,您放心吧,年货我都提前买好了,不用再麻烦别人。”清平心情有些紧张的和江沛说话,眼睛不敢直视着他。

“不错,长成大人,知道为家里分担事情了。来之前淘淘还在念叨着要找清平哥哥玩呢。”

江沛看着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清平,转眼都快要长成小伙子了,听言语观他言行,品性应该不错,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能把大房给撑起来。

时间紧迫,天又在落雪,担心追赶不上大部队,江沛没再多说什么,便匆匆离开杏花村,快马加鞭奔驰,终于在中途的驿站里找到了大伙。

长平城被祁家大军攻破的消息不胫而走,刚出驿站他们便得知这一大好消息,大家欣喜若狂,又打了个大胜仗,长平可是梁朝的都城啊。

一路快马驰骋,沿途经过各县镇时,都会听到爆竹声响锣鼓喧天的庆祝声,应着新年的景,庆祝新的朝代的诞生。

越接近府城,庆祝的气氛越热烈,府城大道上的临街商铺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街道上人流如织,万头攒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声。

看到有侍卫随同的江沛他们,百姓自觉的让开道路,夹道欢迎,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就是证明啊。

宫殿离明华街不算太远,他想离队回家看上一眼,可看到同僚们没有要拐弯的意思,只能做罢,反正已到了府城也不差这一时。

还未到达目的地时,江沛发现宫殿群挨着城墙的那一侧比原先扩建了不少,以前的城墙被拆除了一部分,隐隐的透出像外规划的迹象。心中一个念头闪现,难道祁家是要把蒲阳城做为一朝都城,弃掉长平?

早知当时就应该再买两间铺面的,蒲阳城一旦成了一国都城,房价铁定翻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家已经有了宅院和三家不大不小的商铺,到时肯定升值不少。看来无论在哪个朝代投资房产总会有很高的收益率。

汇报完工作后,祁越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皮肤皴裂面色黑红黑红的,想着这几个月着实辛苦难为他们了,虽然目前有很多事务要做,还是放了他们两天的假,回去好好修整一番,再来听候吩咐。

江沛想着再过两天就要新年了,还需要听候什么吩咐,不过领导说什么听话照做就是了。同众人分开后,心急火燎的往家赶。

“阿爹?”

年节学堂放假,淘淘正在院外的巷道里陪团团一起玩耍,看到一个高高瘦瘦黑黑的人朝他们走来,感觉是他老爹,可爹爹明明不是这样的啊?眼睛紧紧的盯着江沛,试探性的叫上一句。

“臭小子,不认得你阿爹了,天这冷,还带着弟弟在外耍,走,咱们回家去。”江沛好笑的捏捏他们小脸蛋,帮团团正正帽子,把包裹往背上挎挎,一手牵一个往自家院里走。

“阿爹!您终于回来了,您是去山里烧炭了吗?”淘淘仰头瞅着他爹的黑面堂。

“二伯,您是去山里烧炭了吗?”团团像鹦鹉学舌般,笑嘻嘻的调皮的问着同样的话。

第82章 江山定(五)

江沛听到俩熊孩子的问话, 忍不住想翻白眼,不过还是忍住了, 本来晒的就黑,这一瞪不是更明显, 只能就着话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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