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们村头柳家的小儿子。
因着被个出来游水的修士搭了船,只随意交谈了几句,两人就相互看对了眼,与之春风一度后,那位仙长大方的赠了他枚灵石当谢礼,柳家爹娘拿着那枚灵石换了数千两的银子回来!
柳家因此暴富。
在小竹楼旁边起了气派的石头房子,还专程围了栅栏、买了好多鸡鸭鱼苗回来养,整日里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不仅卖鸡鸭,还卖新鲜的鸡子,什么咸鸭蛋、松花蛋之类的也每个月拎出去两大篮,给柳家全家都乐得满脸开花。
这不眼看要过年了么,柳家人早就置办好了全套新衣,还人手一副新打的银镯子戴着。
故意亮堂堂的露在外面,在村里晃来晃去。
她娘羡慕的不得了,整日在她耳边念叨,终于将她念叨得心思活跃起来,将自己收拾整齐过来打探情况。
谁知道这位顾仙长竟是个不懂风情的。
听不懂她说过来帮忙打扫是托词,居然真让她动手擦地……黄鹂以手抚额,故意拿娇滴滴的语调问道,“那仙长可以帮我从外面拎水进来吗,水桶太重了,人家拎不动~”
顾砚平静的拒绝,“我也拎不动。”
黄鹂震惊当场,“……嗯?!”
怎么回事,她是个娇滴滴、弱柳扶风的姑娘家呀,拎不动水桶才是正常的好嘛?!你个修仙的大男人,不应该当场随便掐个什么法决,来跟我展示展示你有多厉害,然后我再给你表演个什么是满脸崇敬的星星眼,接着咱们就能你侬我侬、相谈甚欢么!
你为何要学我装柔弱?!
不对,她是真柔弱,她才没有装呢!
这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儿了!
顾砚斜斜的倚着门框站着,表情悠闲的看着她,“黄鹂姑娘不是专门过来帮忙的么?若是连从外面拎水回来都做不到,我看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早日回家去歇着吧。”
黄鹂抿了抿红唇,还是决定再试一试。
毕竟她都费时费力的打扮好过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要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了,不仅她娘要各种念叨她,就连那柳家小子都会指着她鼻子嘲讽,“你瞧瞧你,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男人都勾搭不到。”
她才不要被柳家小子看不起!
黄鹂嘟着嘴轻哼了声,拖着她漂亮的绣花鹅黄襦裙,不情不愿的往外走。
“我这就去拎水进来擦地,仙长稍候。”
顾砚点头,“嗯。”
她倒是个能干活儿的,虽说因为身姿纤细、力气小点,拎水时只能半桶半桶的拎进来,但动作极为利索,说干活就干活,半句都不带推辞的。
直接挽起袖子、从水桶里拧了帕子,开始弯腰擦桌子抹地,呼哧呼哧的干了半日,累出了浑身的汗不说,那件看着八成新的鹅黄襦裙也被打湿了裙角,湿漉漉的拖在脚边。
顾砚在旁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一时竟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来干嘛的了。
黄鹂擦了半日的地,见他始终盯着自己不放,心中窃喜,暗道莫非这位仙长居然喜欢能干活儿的,她因着手脚麻利,居然还有戏?顶着张被汗水浸透、娇若桃李的脸含情脉脉的望过来,娇滴滴的声音一波三折,恨不得扔出一把钩子在顾砚身上,“仙长,你一直看着人家做什么呀?”
顾砚神色冷淡,“手臂生得不错。”
黄鹂低头,看向自己因为要擦地挽起来袖子、露出来的两节白皙胳膊,嘴角疯狂上扬,没想到还真有戏,赶紧再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将整只胳膊都露出来给他看,“仙长要是喜欢的话……”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看到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根足有五寸长的金针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么好的胳膊,不拿来扎针可惜了。”
黄鹂猛地僵住。
听见那人低声问她,“你想试试么?”
约摸是那根金针实在太长、太闪了些,那句话落在她耳朵里时伴随着阴风阵阵,就像下一瞬针尖就会落到她胳膊上来似的。
黄鹂,“……”
她得疯了才会想试试呢!
二话不说就将袖子撸下去,继续哼哧哼哧的擦地去了,连看都不愿再看顾砚了。硬是埋头苦干、擦了两个多时辰,才将竹楼里外悉数都擦了遍,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的拎着水桶往外走。
她今儿算是彻底死了勾搭顾砚的心了,宁愿回去挨她娘的指头戳,被柳家小子指着她鼻子嘲笑她没用,也不愿留在这等着被那根金针扎!
开什么玩笑,那针扎下来她哪还能活!
赶紧溜、赶紧溜!
她急于从竹楼里逃离,没注意外面有人过来,刚出门就撞到过来找顾砚的鱼池,捂着额头“哎哟”一声朝后面倒去,幸好鱼池是个身手不凡的灵活胖子,直接将人一把搂在怀里,避免了她“啪叽”摔向地面的惨剧。黄鹂很快就缓了过来,就着被鱼池半搂在怀里的暧昧姿势。
娇滴滴的朝他抛了个媚眼,“鱼少爷~”
鱼池略想了会,“你是黄鹂?”
黄鹂愣住了,没想到鱼池能认出她来,硬是呆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继续娇滴滴的笑着,“是的呢~”
声音里像是掺了蜜糖,黏黏糊糊的。
“还真的是你呀。”鱼池有些感叹。
上次见到她是才十多岁,又黑又瘦的跟个假小子似的的、这才多久没见呢,就出落成这么个亭亭玉立的标志美人儿了。若非眉目间还依稀残存着往日的影子,他都认不出来了,赶紧将人放开了,“你过来这边做什么,找楚仙君有事儿?”
黄鹂轻言细语的说了来意,还不忘朝他笑。
鱼池大抵猜到她的意思,又觉得刚揽在手中的一段细腰柔软无比,嘿嘿笑了两声,问她,“你家是不是还在原来的位置,门口有棵紫荆树的那栋。”
黄鹂心中一喜,赶紧点头应是。
暗道她今儿虽然没能成功勾搭到那位顾仙长,能让这位鱼少爷认出来也是天大的缘分,他们村谁人不知这位跟楚仙君交好的鱼少爷最是身家丰厚、出手阔绰呢!
鱼池便说,“你先回去,我待会找你。”
黄鹂便乐滋滋的拎着水桶出去了。
顾砚坐在窗前,姿态悠闲的随手翻着医典。
鱼池走过去,将颜色已经变为青玉色的试炼令牌递给他,“没想到那位雪澜长老办事效率还挺快的,这还不到三个月呢,令牌就给申请好了。”
顾砚接过来看了眼,“确实挺快的。”
鱼池陪她坐了会,不知道怎么就提到黄鹂。
“说起来,那小姑娘跟楚月凝还有些渊源,那年楚钰刚被接回楚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狠毒主意,趁楚月凝伤重昏迷潜进来将人拖走了,封进个铁箱子里的打算将他沉水闷死。”
“我当时去城里给楚月凝取药,回来发现人不见了急得团团转,拿着我爹的令牌逼楚家族长派人搜遍楚家附近都没找到,最终还是当时才十多岁的黄鹂跑来找我,说她看到有人进来过。”
“也不知道她是胆子大,还是脑子不灵光,瞧见楚钰派人过来拖楚月凝,竟敢偷偷摸摸的跟着上去,硬是追着楚钰到了将人沉下去的地方,要不然我还真没办法把楚月凝捞起来呢。
只不过当时他忙着救人,把小家伙给忘了。
后来楚月凝伤势稍缓,宝行又出了事,他爹直接派人过来将他从溧水拎了回去,他也没机会跟楚月凝说这件事,倒是让小姑娘平白无故跑了回腿,连份赏钱都没拿到。
待会他就送点灵石过去,顺便也看看黄鹂。
嘿嘿,小姑娘如今出落的可水灵呀。
他感叹两句,不再提及这些陈年旧事。
而是笑着跟顾砚道,“不过你怎么舍得让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擦地,按照话本上写的,你不是应该误会她是楚仙君的青梅竹马,因此吃醋跟楚仙君闹上十天半个月的矛盾,甚至独自从溧水离开。”
“你逃,他追,最后你再插翅难飞么?”
顾砚自医典里略微抬头,“楚月凝的青梅竹马不是你么?”
鱼池略愣了下,对这个称呼有些受宠若惊。
刚想胡乱谦虚几句,就看到顾砚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遍,满脸都是真诚至极的疑惑,“你有哪点值得我吃醋的?”
鱼池顿时卡了壳,“……”
鱼胖胖只是胖了点而已,鱼胖胖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鱼胖胖!?
tui!看来这天儿是没办法聊下去了!
鱼池皱着胖脸站起来,愤愤不平,“你自己在家里玩儿吧,我去找我的小黄鹂了!”说完晃着自己的胖肚子,一溜烟往黄鹂家的方向跑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顾砚垂头继续看医典,眼里却闪过抹极深的暗色。
楚钰。他在唇齿间低低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是第一个让他动了杀心的人,值得铭记。
楚家祭祖一直忙到戌时才结束。
亥时过半,楚月凝踩着月色出现在竹楼外,见顾砚挑了盏灯、仰躺在竹楼外的露台上在外面数着撒满夜幕的星辰,星光落满身、如清风明月的温柔。楚月凝只觉得满身因跟楚涵之掰扯的烦躁在瞬间消散了,眼里心里就只装得下那个躺星光里的人。
他快步走过去拉住顾砚,“等多久了?”
“有好一会儿了。”
具体多久他也记不得,等得他都感到困倦了,顾砚轻轻打着哈欠,伸出双手让楚月凝抱他进屋。
他也不想如此懒散,但他躺太久,腿麻了!
楚月凝略笑着,将人拦腰抱起往竹楼里走。
“祭祖还顺利么。”他听见顾砚低声问。
“祭祖没出什么岔子,从族谱里将名字划掉遇到点阻拦。”楚月凝将他放到屋内的竹塌上,被夜风吹得微凉手掌划过他因为太久不动而酸麻不已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捏着里头的脉络。
“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往,要多注意。”
顾砚老脸一红,“知道了。”
他原先是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他自受伤后,本就是宜静不宜动,静坐久了也就慢慢忘了起身活动这回事,来溧洋快两个月他就腿麻了这么一次,居然就让楚月凝眼尖给抓了包。
只想赶紧揭过这茬,“楚族长不同意?”
楚月凝点头。
其实也不止楚涵之不同意,楚家其他几位长老也不同意,说他既然姓楚,那就至死都该是楚家的子孙,万没有擅自将名字从族谱上划去的道理。
族长和几位长老轮番上阵,劝他改变主意。
楚月凝低声嗤笑着,眼里飘着抹浓烈的嘲讽,“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楚家而言竟然那么重要。”
莫非是他这把刀太好用了,他们都舍不得?
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看来他们还真把他当做把刀了,想他要折也要折在楚家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