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耳的风声中,程肆顺势用力抱住温西,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温西。”
温西被他抱得肩膀发疼:“嗯?”
“我……”我爱你。
“我走了。”
最终他说。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程肆怕再抱下去就舍不得松手了。他深深嗅了一口温西身上的信息素,山楂海棠的味道酸涩清甜,将他喉咙里的苦冲淡了些许。
温西抿抿唇,对这个气氛有些不明所以,她环顾四周一圈,确认周围都很安全,她才慢慢松开他。
程肆转过身。
下一秒。
他又被人扯着手腕拉了回去。
程肆感觉到自己干涸的嘴唇传来湿润的触感,猎猎风声中,他听见温西在吻过他后微微笑着说:“快去吧,我等你。”
程肆没选择在停机坪打电话,天太冷,他去了贵宾休息室。
温西给予了他充分尊重,留给他单独和朋友告别的空间,只在休息室外等。
眼看要到十分钟了,她抬手敲了几下门提醒程肆。
却都没得到回应。
温西心中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没思考太久,她提起步子,想进休息室看看。
这时,吴成业却朝这边匆匆走来。
“温小姐,请等一等。”
吴成业脸色不大好看,没等温西开口询问,他便道:“我们可能要即刻起飞了,刚才傅家那边传来电话,说是许蔺深带了很多人闯进来,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温西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许蔺深元气大伤后能恢复得这么快,居然得到她的行程,还敢闯到华海来。
不过她很快冷静:“马上,我去叫程肆。”
吴成业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拦住了:“用不着。”
温西静静对上他的目光。
吴成业看了一眼手表,没什么起伏地说:“他已经离开了。”
温西耳廓里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
她意识到什么,指尖一震:“我不信。”
转身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偌大的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贵宾休息室有两个门,连接着大堂的vip通道和停机坪通道。
温西把休息室的卫生间、用餐区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程肆的身影,她又想往大堂去找,再次被吴成业拦住。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应该在此继续耗费时间——”
“他的选择?”温西猛地回过头,黑眸里盈满怒意,“他明明选择跟我走!是不是你,你跟他说了什么?还是外公?”
吴成业把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点开:“上午他就找过我,他说他会送你上飞机,问我怎么离开才不会被你发现。”
温西咬了咬发颤的齿关:“你告诉他了?”
吴成业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温西此刻却显得格外偏执,她一张脸面无表情:“要走可以,让他到我面前来,亲口跟我说。”
“你让他怎么亲口跟你说?”吴成业道,“他跟你不一样,在南江还有许多没完成的事要做,他父亲的遗骸刚刚下葬,就这么去了t国,以后逢年过节谁去烧香祭拜?”
温西语气僵硬:“到时候我可以陪他回来。”
吴成业沉默不语,那眼神看起来像在反问温西,这话你自己信吗。
温西选择无视,开始给程肆打电话。
可惜电话压根没拨出去。
她被拉黑了。
星聊也是,他们的聊天记录就停留在“我来接你”那句话上,再发任何消息,都变成了红色感叹号。
她又挨个问了蒋朔和喻楠楠,这两人压根没接到过程肆的电话,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短短十分钟里,程肆像人间蒸发了。
“他没车,走不了多远,我还能把他找回来。”温西说。
吴成业道:“这里是机场,出去就能打到车。”
话音落下,大堂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吴成业的手机再次震动,他接起,按了免提。
前台带着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响起:“吴先生,温小姐,请你们尽快启程,外边的形势我们快控制不住——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夹杂着一声声惊恐的尖锐爆鸣。
电话很快被掐断。
温西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垂着眼,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吴成业拧着眉,语气也变得稍显急躁:“你也听到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没有任性。”温西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丝几不可闻的鼻音,片刻后,她似乎调整了过来,再抬起头时,那些翻滚的情绪全被压了下去,只剩下迷茫。
她声音很轻地说:“我只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被他相信,被他依靠,得到他的全部信任。
想不明白程肆喜欢了她这么多年,怎么就舍得在得到后立刻就不要了。
想不明白程肆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还是不过喜欢那种默默喜欢她的感觉。
想不明白,他居然不惜欺骗。
她真的,想不明白程肆这个人。
吴成业轻叹口气,难得生出些不忍,对她道:“其实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说什么了?”温西哑声问。
而后听到吴成业告诉她:“他说,祝你自由。”
……
两分钟后,飞机划过长长的跑道,直冲云霄,奔向自由广阔的天际。
fbo大堂里两方人马都屏息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前台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了柜台下。
许久未露面的许蔺深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洁白的衬衫衣领上沾了几滴鲜红的血。
他垂眼死死瞪着拿刀抵住他颈动脉的人,声音像从后槽牙里挤出来似的:“你以为我会怕你?色厉内荏的玩意儿,你真敢动手吗?”
程肆胸口剧烈起伏了下,脸色比雪更白,他的回应是刀刃往许蔺深脆弱的脖颈压紧了几分,在上面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
许蔺深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他连滚动喉结都不敢了,死死咬着牙:“你不是要和温西一起走吗,怎么还有空跑出来挟持我?嗯?被她抛弃了?”
程肆没被他的话刺痛,眼底反而爆发出一阵冰冷绝望的恨意。
方项明下午6点无罪释放,围了一堆记者等着采访。
既然政客偏袒他,法律无法制裁他,那程肆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
程肆买了把刀。
也许会输得一败涂地,但没关系。
说不定他在记者的闪光灯中被当场击毙时,能在所有社交平台上重新掀起轩然大波,被全联盟的人知道。
最好闹得足够大。
大到一些看客们扒出这个犯罪嫌疑人的生平。
大到看完他的生平后,有人终于发出疑问——
他为什么要刺杀南江前总长呢?
可偏偏许蔺深出现了。
偏偏许蔺深还想拦下温西。
以致于他连在恩赐的十分钟里目送温西离开的机会都没了。
程肆的刀尖几乎陷进许蔺深的皮肉里。
“让她走,”程肆说,“否则我杀了你。”
第62章 豆腐脑
大约一个月后, 温西总算在t国的首都利斯真正落户。
章凯镰为她申请了新的高中,她原本读的就是国际中学,是以适应起来不算困难。
为了防止被许蔺深找到, 她换了名字,至于长相则完全不必担心。
自从开始停止注射腺体抑制剂, 她的身高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原先更偏omega的杏眼也变得内敛, 脸部线条则更加凌厉分明。
再把那头卷长的发剪掉,几乎成了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忙碌脚步停下来时, 温西时常抱着那条雪白的围巾发呆。
亦或者打开那个公主和小狗的小夜灯, 灯里的线路老旧了,她让人重新修好,就着这盏灯的光, 将程肆写给她的情书翻来覆去地看, 以致于那张信笺纸很快便被她揉得不成样子。
她只好又给信笺纸镀了一层膜。
这些东西总能让她心里某个地方重新燃起些许不死心。
而这些不死心则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失望后,终于被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