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笑肉不笑:“你喜欢就好,本宫也没吩咐,大概是府里的嬷嬷惦记着你吧。”
“也是,到底也算在这府里,和公主一块儿长大的。”
季青珣嘴硬起来让李持月也甘拜下风。
歇了一阵儿,解意讲了这几日公主不在府中,内外里发生的新鲜事。
听闻令狐楚要成亲了,娶的是小官之女,断了一条腿,他不能科举,又非家中长子,便是恩荫也没什么前程,自然不得贵家女子青睐。
解意悄悄说:“公主,听闻那女子有几分像您……”
李持月皱眉:“慎言。”
解意闭了嘴,其实从前令狐楚不说,这府里也有风言风语,觉得令狐楚背叛公主府,是因为李持月偏宠季青珣,令狐公子嫉妒又不能接受,才和公主离心的。
李持月对于令狐楚要娶谁,想不想她,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她又低声同上官峤说话去了,说的不过是二试的人选和打算。
知道上官峤快升任御史,她有些担忧,这一世不单要防备那些高官,还有季青珣这条毒蛇,不知会不会在背后出手。
乡试被他躲了过去,李持月觉得该在上官峤出发边关之前,把季青珣彻底解决掉。
上官峤低头和她凑近说话,嗅见公主沐浴之后清冷宜人的淡香,被季青珣惹得翻涌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忽闻一声抽剑声。
厅中所有人循声看去,就见季青珣和知情已经掠到庭中,一般的动作迅疾,纵跃如飞。
李持月和上官峤对视了一眼,所有人起身站在厅外看着庭中比试的二人。
只是几息之间,已经听见数声剑锋相撞的铮鸣,听得在场之人神魂震荡。
刀剑无眼,没说点到为止,两个人开刃的宝剑带着嗜血的锋芒,挥舞得寒光湛湛。
李持月屏息静气地看着,那剑锋几次堪堪擦过人脸,她的心已经彻底被吊起来了。
秋风骤起,吹得比剑的二人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分明不过一会儿,知情却知道,打得太久了……
不止和从前在暗卫处的比剑完全不一样,跟那夜明润楼的打斗也不一样。
知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劈不出一剑畅快的,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方盒之中,完全施展不开。
上官峤也看出来了,知情的步法被限制得厉害,虽不见落入颓势,但如同被捆在了原地,进退不得。
越打,知情的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不顾利剑划破衣袖,身子轻轻一纵,往栏杆借力,不再留手地朝季青珣咽喉而去,将所有杂念摒去。
“唰——”
几乎割破耳膜的一声,季青珣和知情的剑都在离对方喉间寸许的时候停了下来。
看来,二人打了个平手。
解意冷哼了一声:“也就一个平手,刚刚还说什么指教呢。”
上官峤却说:“不是平手。”
李持月对武学一窍不通,她原也以为是平手,听了上官峤的话,又看了过去。
知情缓缓地收了剑,神情莫测。
上官峤说道:“季青珣的剑还能进。”
而知情是根本进不了一寸了。
这种刻意的相让简直是一种羞辱。
但他是公主的暗卫,不能存好勇斗狠之心,就算再不甘心,切磋既过,他该回到公主身边去,做好一个影子。
可是,这样的他能护好公主吗?
李持月看穿他心中所想,道:“知情,回来。”
季青珣将剑随意挽着,说道:“公主这侍卫比其他人是不差的,但凡遇到什么样的刺客,都能给公主争得逃命的时机。”
李持月话在喉间滚动,到底问了出来:“若你是那刺客,本宫能不能逃?”
季青珣摇摇头,“若我是刺客,怕是看到公主一眼,就把剑交出去了,公主想捅多深,就捅多深。”
玩笑一样的话,李持月捧场地笑了笑,眼底全是冷意。
看来要借刀杀季青珣,麻烦了。
这时春信走了进来:“公主,那秦殊意在府外求见,说是想为家中阿娘求一味药。”
李持月记起解意方才说,秦殊意的阿娘似乎是又病重了。
她问:“求的什么药?”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一根老参,秦殊意说他并非讨要,愿以传家宝抵押,来意必还公主。”
春信说着举起了一个布包着的包裹,里面是一幅古画,落帖是秦少明,前朝有名的画师。
没想到秦殊意祖上是秦少明,看来也是书香世家,这当是祖上传下来的唯一一幅画了,不然也不会甘为面首,秦殊意也是个有孝心的。
李持月道:“画收好,去取参吧。”
季青珣将剑送回鞘中,说道:“说来我上次太过唐突,若是秦殊意也来了,我想同他赔个礼。”
有了上次面首入府的前车之鉴,季青珣对待情敌已经能藏好情绪。
他不愿在一次次冲突里,让阿萝有机会将他越推越远。
李持月却提起了警惕,当初他那阵仗差点把人杀了,现在才觉得唐突,怎么看都觉得是满腹的算计。
她摆摆手:“那件事也说清了,都过去了,你不必在意。”
季青珣也未坚持。
上官峤知道今日是没有和公主独处的时机了,便先告了辞。
李持月本想同他一道出门,她原就是要去礼部的,正好二人在路上说说话,但无奈自己的打扮还不宜出门,怕是要费些时辰,只能让他先走了。
—
季青珣也出了公主府。
半道上正好见到秦殊意对着送参的小侍女千恩万谢,正准备离去。
欲走的脚步一顿,季青珣喊了一声:“秦公子,留步。”
秦殊意转头看清了来人,脸色霎时惨白,跟见了鬼一样。
季青珣走过来时,秦殊意恍惚又想到了那日他提着剑满脸戾气上前,要他性命的样子。
“季公公公公子,在下只是来求赐老参救母,绝没有见到公主,先前的事也是误会。”他怕得连说话都磕碜。
当时要不是他反应快,差点真就没命了,现在再见到季青珣,怎么可能不怕,抱着老参一个劲儿往后缩。
“秦公子,那日是在下冲动,季某在此向你赔礼。”季青珣一改阎罗做派,温文有礼了起来。
秦殊意哪敢要他赔礼,连连摆手:“无碍,无碍,我先走了。”
“季某顺道,不如送秦公子回去吧。”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秦殊意都要哭了,“那个在下……那天的事都是误会的,季公子你就放过我吧。”
他来了兴致:“哦,是吗,怎么说?”
“真的真的,那日其实是在下误会了公主的意思,”
这也是在解意的提点下,秦殊意才慢慢回过味来的,
“公主其实只是将在下领回府中,并未让在下靠近,是在下会错了意……”秦殊意将误会含糊了过去,
“公主其实一早就听到季公子您进来的动静了,才故意顺势而为的,她故意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气季公子您,可见对您有多在乎,定是放在了心上的。”
说完,还偷偷看了一眼季青珣的面色。
季青珣高出秦殊意半个头,他微微扬起的脸眉骨深邃,风姿天成,“你说,公主是为了气我,才将你找来的?”似恍然大悟的语气。
秦殊意说到他心坎上了,连忙奉承:“那是肯定啊,公主定然是把您放在心尖上了,才会闹出这些小女儿家的事来,不然闯公主闺房这么大的过错,寻常人哪能轻易放过了,
现在一看,公主不但没有半句责备,这府中还是任您来去,恩宠可见不同寻常,就算之后……没有,没有,谁也不可能越过您去了。”
秦殊意的话说完,季青珣就看见那一角转身离去的白衣,翠色的眼瞳深邃藏冰。
他状似开怀,“将你卷入此事,实在是在下失礼了,来日定着人送赔礼上门。”
说罢就出了公主府去。
—
回到鸣壬坊的新宅之中,陈怀言就迎上来了,“听闻主子在乡试里出事了,可要紧?”
许怀言也参加了乡试,但同其他考生一样埋头对付考题,余事一无所知。
一出来就听闻了贡院出了命案,死的其中一个还叫“季青珣”,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又觉得主子不可能出事,幸而一眼就看到了主子在人潮之中,才放下心来。
季青珣却没有同他一道回去,而且等着公主的马车,跟着回公主府去了。
许怀言只能自己先回来。
季青珣道:“有惊无险,关陵那边有消息了吗?”
“今日一早来的消息。”许怀言将为蜜蜡完整的小竹筒交个季青珣。
他打开竹筒,里头的消息让季青珣眉头一松,“传位诏书之事怕是有着落了。”
虽然关陵韦家还没有消息,但另一头找传位诏书的人确实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照安桃的话,季青珣派人在何夫人去世的地方搜寻了好久,都不见半点踪迹,连当年的坟茔也没找到一个。
何氏是韦琅从的原配,他竟不带到关陵去下葬,而且遮遮掩掩,甚至背着自家下人葬在了谓宁,这是很不寻常的。
派去找的手下胆大心细,隐隐猜测到何氏的死只怕是障眼法,于是着意打听了那一年在谓宁落脚的女子。
结果还真就查到了。
当年有一位明都口音的妇人嫁给了当地商户,过了不久生下一个男孩,季青珣的人去查探过,那男孩和韦琅从及韦玉宁的眉眼有些相似。
手下也懒得猜,直接抓住了那幼子,果然逼得何氏说出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