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一睁开眼就看到季青珣,瞳仁紧缩了一下。
睡前的记忆回笼,她才想起来缘由。
“什么时辰了?”她环上季青珣的脖子。
季青珣因她这一个小动作眼底带笑,说道:“戌时才过半,方才秋祝上来问何时传膳,我才知道你连晚膳不曾用。”
清润嗓音变得有点瓮声瓮气的,难道他也睡多了不成。
“我不想下去,也不想让人上来。”她嘟囔着撒娇。
季青珣只一意迁就她:“我去让人传膳,咱们在这儿吃吧。”说罢,就要起身。
“等等,你不要走。”李持月把手臂环得更紧。
他贴着她的脸,在耳边说道:“可是阿萝,我这边的身子都麻了。”
“谁让你一直抱着了……”李持月脸一红,但也很讲道理,身子一翻换到左边去,“那我换一边就是。”
她好像要把两人从前错失的亲密都补回来,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季青珣招架不住,把李持月柔软的身子抱紧,亲了又亲,“那碗长生粥还温着,你喝长生粥?”
“好。”
李持月连喝粥都要坐在他腿上,就着季青珣的勺子一口一口喝完。
等碗空了,她才后知后觉:“糟糕,忘了你还没吃。”
说罢朝外边喊人,让再送一碗长生粥过来,吩咐完了扭过头冲他笑。
阿萝笑,季青珣也笑,“我晚些也不要紧。”此刻太过美好,他也不愿意被人打扰。
公主靠在他肩头,拉着季青珣的手给自己揉肚子,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对了,我未召你,你今日是为何来的?”
“当然想你。”
李持月当然不满意:“今日才想我?”
“想你,顺道告诉你,韦玉宁的阿娘和弟弟已经被送到明都了,韦琅从也已经抓到,正在往明都来。”
“那小孩才刚会走路,手脚都白白胖胖的,你想见见吗?”季青珣问道。
李持月的笑意慢慢散去,强调:“他们是逆党。”
不是她要他们死,是逆党自古以来就该诛杀殆尽,季青珣也要死。
“好,我会遵守我们的承诺,把人杀干净。”
季青珣本就是心黑手狠之人,虽然从未对小孩动过手,但若阿萝坚持,他也不会有多大的挂碍。
他抬手抚上阿萝的脸,“如今该想的是,怎么把韦玉宁从宫中带出来。”
“这对本宫来说实在不是难事。”等韦玉宁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李持月将心中的盘算来回琢磨了许多遍,但求当日万无一失。
季青珣以为她长久不说话,是吃饱了犯困,说道:“累了就睡吧。”
可先前说到幼童的事,李持月情绪就冷了下去,她懒得演了,站起了身来,“我该回去就寝了,你用了晚膳也早点歇下吧。”
“阿萝,”季青珣拉住他,“我若殿试能夺魁,赐婚之事,还作数吗?”
李持月秀眉倒竖:“怎么,你还想不娶我了,让我嫁到边关去?”
“我只是觉得,今夜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切,我们真的和好了吗?”季青珣如今在清醒和堕落之间摇摆。
一面,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阿萝恨他至极,哪会这么轻易就放下;一面,他也帮着李持月在哄骗自己,眼前的美好这么真切,沉沦下去又何妨。
李持月摇头:“咱们可没和好,你不把韦氏杀了,就别想踏进我的房间。”
说完还冷哼了一声。
季青珣起身从背后抱紧了她,说道:“等杀了韦家,我就将那东西给你。”
“什么?”李持月没听明白,什么东西。
他没再说,端着长生粥的侍从上了来。
第71章
回到闺房之中, 李持月有些担心给季青珣灌的迷魂汤药效不够,正在琢磨怎么加大剂量。
其实法子也不是没有,拉着季青珣滚上床榻去, 把人睡服就行了。
但她实在不愿意,也做不到。
现在重要的是, 季青珣有没有相信自己确实打算与他重归于好了呢?
毕竟他面对秦殊意和上官峤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李持月有些担心季青珣也在和自己逢场作戏。
秋祝本想进内室吹熄灯盏, 却见李持月还没有睡, 眼睛瞪得像铜铃。
“公主,怎么了?”秋祝掀开连珠帐。
李持月抱着被子,神情疲惫却合不上眼,“有点睡不着。”
“公主是在担心季郎君的事吗?”
“是啊,如今看来, 他心里定然是有我的, 但我又担心他早看穿了一切,也是在演戏。”
秋祝听着公主的倾诉, 也不知她计划是什么,便握紧了她的手, “公主是担心季郎君将计就计, 从蝉变做了黄雀?”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生性多疑,心思缜密, 此前那么多的蛛丝马迹,我担心他已经知道了我有杀他之意。”李持月说起一个“杀”字,眼中闪光闪现。
“奴婢一直不懂,既然季郎君如此小心, 那公主当初是如何发觉他有异心的呢?”
半年多前某个早晨突然就说季郎君有异心,分明二人前一晚还恩爱着, 难道是听到了季郎君的梦话不成。
说起这个,李持月垂下了眼:“那是个……永远不会有人猜到了缘故。”
“季郎君也猜不到吗?”
“他也猜不到。”
“那公主不若让季郎君明白,你顾念旧情,即便知道他从前对您诸多隐瞒,您气过一阵也就罢了,对他到底有一份女子的心软在,摆脱不了以夫为天的训诫,这辈子也就认他一个人了。”
世人都觉得女子天性如此,无法对爱过的男人断情。
李持月也是这么想的,也一直在这么做,可季青珣的态度实在叫人捉摸不着。
杀了韦家之后要送她的东西,是什么呢?
季青珣似乎已经提了两次了。
罢了,她清楚得很,越拖延疑点越多,她不能再瞻前顾后,不然机会就越来越渺茫。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为了彻底摆脱季青珣,她必须得赌这一局。
李持月看一眼漏刻,问道:“季青珣睡下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
她眼珠子一转,爬起了身,披上斗篷就跑出去了。
初冬夜风逐渐萧瑟,李持月嘶着冷气就进了季青珣的院子。
听到一点响动的季青珣早就醒了。
“嘎吱——”门被轻轻推开,俏丽的影子轻快地跃了进来,摸黑悄步走到了季青珣的床边去。
床上的人好像睡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嗅到了香炉里燃着的檀香,季青珣果然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么殷勤就点起来了。
李持月将斗篷一解就往被子里钻,拱了几下,很快脑袋就撞上了季青珣的下巴。
季青珣一睁眼,就看到从被子里冒出来一张俏生生的脸。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此刻背着光更加看不清楚。
“十一郎,我好冷呀。”李持月皱了皱鼻子,跟他撒娇。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开口,到自发就把她搂住了,将体温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大掌又把人从肩头揉到手心,很快就驱散了寒意。
季青珣是有些伺候人的功夫的,李持月差点跟狸奴一样呼噜出身。
手脚回暖了,她仰头蹭了蹭季青珣的脸,依恋的模样和从前别无二致。
季青珣心软得一塌糊涂,“公主屋内不是有暖炉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李持月手圈在他胸口,脑袋也枕了上来:“你这边也很暖啊,那头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刚刚在云阁上都睡饱了,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也想和阿萝一块儿睡。”
“那你怎么不抱紧我?”
腰背上的手臂应声收拢,“现在抱紧了吗?”
“差不多了吧。”
李持月心满意足地亲了亲他的鼻子,“这样真好,我真的很喜欢,我们能一直这样,十一郎,可以吗?”
季青珣被慢慢滋生的欢愉浸没,也愿意欺骗自己。
一切都没变,他心里反复对自己说。
就算阿萝对他有恨,但一样有爱,他会慢慢弥补,让她忘掉那些伤痛的。
“嗯,我们一直这样,冬天就在一个被窝里,夏天我给阿萝打扇子。”
李持月静静听着,额角贴着季青珣的脸,察觉到他说得动情,看来当真有向往之意。
“你给我打一辈子扇子吗?”
“嗯,打一辈子,到白发苍苍,到手都举不起来了。”
她听得高兴,仰头亲了他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
季青珣被亲得春风沐雨,继续说:“之前是我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惹你伤心,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阿萝,我不求你再信我,你只看着我怎么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