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久了,还能查到什么啊……而且不是说,那个六少爷,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问题吗?”
余幽正听着,通讯器突然一震,接着夸父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通过耳后的贴片耳机,直接传入大脑:“出现紧急情况,请治安部战斗科全体人员于会议大厅集合。”
训练室三个人都是战斗科的新人,连培训也不过刚进行了一天,突然接到这样的通知,有些茫然慌张地互相看了看。
余幽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先去集合。”
几人连忙跑出训练室。
治安部大楼上下二十几层,新人并不知道会议大厅在哪儿,于是夸父系统智能地提醒:“请左转,穿过走廊,进入备用四号电梯。会议大厅位于一楼左侧走廊的尽头。”
训练室在十七楼,余幽按下电梯下行键,问夸父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连我们这样的新人都要集合。”
前一秒还很智能的夸父系统,立马变成了人工智障:“按照治安部条例,当出现紧急状况时,治安部所有成员,都必须按照上级指令,执行紧急任务。”
余幽:“……”
赛博世界的人工智能,好像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游戏系统有智商呢。
出了电梯,他们就碰上了不少急匆匆赶去集合的治安部成员。
一群人边跑边交流,有人似乎知道出什么事了,余幽听见一句“恐怖直播”。
她心脏顿时跳了跳,想起自己刚进入到赛博世界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鬣狗围剿直播”。
她在那个直播任务里,撕开过鬣狗獠牙,救过人,又被刚救的人背刺,最后不得不杀死那个自己几分钟前刚救下的人。
她成了那场残酷直播的胜利者,并得到了稀有类超能力——空间置换。
于是她借此与联邦政府签订了卖身契,成了安保队的治安兵,公民等级三级。
在一区,也不全是高等级公民,这里有大量从事基层工作的三级公民。但这个地方,是公民等级差别最明显的地方。
除了会被高等级公民以及一区土著公民歧视外,还有大量三等公民禁止进入的场所,禁止接触或不能购买的物品,以及禁止在网络上查询的内容。
刚赶到会议大厅外走廊,余幽就听见了无比刺耳凄厉的惨叫声、求饶声,粗犷兴奋而又满嘴下作话的说话声,以及夹在中间的机械运作声音,与皮肉被剥离的撕碎声。
余幽愣了一下,她撑大眼,慢慢走进大厅。空旷的大厅上方,投影着高清得近乎真实的三维立体直播画面。
于是余幽看见了简直堪称地狱一样的血腥画面。
在一面灰色的水泥墙下,有两男一女三个人。
女孩被绑在一根简陋的长条凳上,她的两只手臂垂在凳子下,白皙的皮肤已经不见了,只剩袒露的猩红血肉,鲜血一滴滴的顺着她红艳艳的手指滴落。
她这样凄惨的躺着,还要被人侵犯,在直播镜头靠近时,她被用力拽开手臂和大腿,好让她彻彻底底暴露在所有观众眼里。
女孩绝望又微弱地尖叫挣扎起来。
于是镜头立马对准了她的脸,镜头外有人在嘻嘻哈哈地说:“哭什么哭,你这是要出名了,现在整个一区的贵宾犬们都在欣赏你漂亮的身体,还有你这绝望的小脸蛋。”
而女孩旁边,一个圆脸的男生被四根两指粗的金属钎钉在墙上,腹部和胸膛上全是血淋淋的口子,他正在一块块的被割下肉。
再旁边,则是一个伏趴着被绑在凳子上的蓝头发学生,他已经没了手指头,只剩个手掌的血肉模糊的右手被人扯出来,伸向一个石磨一样不停转动的机械。
高速转动的金属轮子,就抵着蓝头发的断手,鲜红的血肉被磨得四溅飞起。
……整个画面犹如旧时代的地狱酷刑现场。
余幽看得浑身冒冷汗,胃里一阵翻涌,她既恶心,又异常的愤怒,同时还感到了恐惧。
这个世界的一切,总是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有时她会突然生出股庆幸,庆幸这只是游戏世界,而不是人类的未来。
这样的未来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直播画面旁边,是实时滚动的拥挤弹幕,这场恐怖直播,在短短十几分钟里,就刷爆了一区全部的社交网络平台。
所有看到了这场直播的一区公民,都在愤怒这几个下等人的所作所为。
对于生来便高人一等的一区公民来说,来自废土区的低等人所组织的这场直播,是对整个一区公民的严重冒犯。
这是一场僭越的挑衅。
“火焰军是什么组织?”有人问出了余幽也很好奇的问题。
有人解释:“在废土区和第四区活跃的恐怖组织,我们每年都会派人去清缴,但那些东西就跟蟑螂一样,永远杀不完。”
余幽再抬头看着直播里的蒙脸壮汉,顿时明白了这场直播真正的意义。
不是纯粹的虐杀或是挑衅,而是为了大面积散播恐惧,让第四区的所有人,都知道并忌惮火焰军。等到这个目的达成,这个组织便可以进一步要挟联邦政府,并且继续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就跟现代世界里的恐怖组织一样。
余幽皱起眉,她忽然有种直觉,恐怖组织的这场直播策划里,有玩家。
“我们现在就不能阻止这场直播吗?”有人道,“就让这些垃圾踩在我们头上嚣张吗?”
夸父检测到这句话,通过广播回答道:“因为一些缘故,我无法及时追踪并定位对方信号。”
“那你是要我们就这么看着吗?不弄死这些垃圾,他们只会越来越嚣张,真的当我们一区是可以随便冒犯的吗?”
这次夸父没有说话,开口的是战斗部部长。
“我们当然不会任由火焰军如此冒犯。”部长是个神色冷沉的中年人,“侵犯一区威严,伤害一区公民的低等人,必须要受到严惩。所有二级公民,以及b级及以上战斗部成员,出列。”
这会是晚上,有一半的战斗部成员都已下班,还有一部分外出执勤,留在总部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共只站出去了五个人。
部长道:“我允许你们使用a级战甲,立即前往废土区,一旦确定对方信号,格杀勿论,除一区公民,不留活口。”
这几人很快离开,而其他人则留在大厅待命。
a级战甲——余幽捕捉到了这个没听过的新词,她左右观察着周围的人,没人对这个词语表现出好奇或者迷茫。
所以尽管余幽很想知道战甲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也不敢乱问。联邦最近正在狂抓玩家,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带走调查。
残忍直播还在继续,而这时,直播现场不知道出什么意外,镜头忽然晃了几下。余幽看见好几个蒙脸人都在转头看向一侧。
接着远远的,从直播画面外传来一声很模糊的低语,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内容。
观看这场直播的一区公民极多,总有耳尖敏锐的人,于是快速滚动的弹幕里,出现了这么一句:【刚刚是不是枪声?】
【是听见一声响,但不确定。】
【我好像也听见了……是不是联邦派人去处理了?】
就这时,直播背景里又传来一道“啊啊”的惨叫声,还带着回响。
恐怖直播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中断,镜头摇晃时,有道低哑的声音在说:“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没两秒,又传来了一声响,非常清晰,就是枪声!
【真的是枪声!两道枪声,一道尖叫声!】
【难道是联邦出手了吗?】
【干得好,搞死这些挑衅者!不就抓了几个傻学生吗,真以为自己就了不起了?一群下等人!】
【老子终于舒气了,这闹剧直播要结束了吧?】
【要我说,就该把这几个火焰军杂种抓起来挂城墙。】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这场原本血腥恐怖到让所有一区人血压拉满的直播氛围,突然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就像是杨柳轻所说,直播效果会有一个峰值,过了这个数值,便会开始下降。
格达听着明显转变了风向,内容从愤怒变成嘲讽的弹幕,眼神一狠,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招手叫来丸子头,低声吩咐说:“加快速度,三分钟后砍头,三个人,每隔三十秒,砍一个头。”
丸子头应下,转头边去角落里提刀准备。
接着格达叫了声谢逢:“你,带着个人出去,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要真有人闯进来……就抓过来,一起把头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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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寂借着烟雾的隐藏,拐进了隔壁的通道,然后再通过电梯井,爬到了下一层楼。
火焰军的人全都聚集在一楼,地下基地的二楼几乎没人来过,通道里一点光也没有。
江寂抬眼看着系统虚拟屏,三维地图跳转,以江寂现在的位置为中心,更新出上下两层楼的详细地图。
对面十一个红点终于分开了,有两个人先后从直播室里出来,然后一左一右,沿着圆形的中庭搜索。
直播室的门短暂开了一瞬,又关上。于是痛苦绝望的□□声一瞬间变得清晰刺耳,又在下一瞬被重新关在屋子里。
江寂加快脚步,绕着圆形中庭快速前进。
同一时刻,他头顶上,一楼的中庭走廊上,谢逢手里握着把金属匕首,快步绕着中庭,往厌恶还未散尽的通道走去。他的超能力是金属操控,不论是他手里的匕首,还是中庭栏杆上的金属,都在他的操控范围里。
从三维大地图上看,两人的轨迹,在几秒后有一瞬间的重合,又在下一秒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江寂速度更快,他抵达直播室下方的位置时,谢逢和另一个火焰军还有几十米,才能抵达弥漫着烟雾的通道。
照明球兢兢业业,悬浮在半空,白光散进正在逐渐变薄的烟雾里,在巨大漆黑的圆形中庭里,这一圈带着雾气的亮光,显眼无比。
江寂在侧对面的位置停下,他暂时摘掉了防毒面具,接着取下背后那把沉重的狙击枪,就着金属栏杆,将长达一米半的穿甲狙击枪架起。
漆黑的枪口慢慢上抬,对准了对面一楼,
很快,透过瞄准镜,江寂看到了第一个目标火焰军,烟雾朦胧扩散,那人影子的也被雾气勾得隐隐约约。
江寂轻轻移动枪身,找到了第二个火焰军,距离第一个火焰军两三米,并且还在缩小,显然是这两人正在汇聚,接着他们就会发现那个地方除了一枚用过的烟雾弹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江寂从战术背心里摸出两枚狙击子弹,咬在嘴里,指尖轻搭上扳机时,他整个呼吸都放轻了。
对面。
谢逢蹲着在看地面,这个地下基地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到处都是累积的灰尘,因此一旦留下脚印和手指印,就会很明显。
他发现了人向后滑到时留下的脚印,而且还是三个。说明有三个他们的人,都被推下中庭了。
谢峰意识到不妙,立马说:“马上去看看其他人……”
“嘭——”震耳如雷吼般的枪声猛地炸开,谢逢脸色剧变,他认识这声音,穿甲狙击枪,大口径子弹,能穿透钢板,要是一枪打在人身上,能瞬间把人的身体都撕碎。
就算谢逢是c级超能力者,也不能轻松阻挡这种□□。
脑中的念头还没转完,他就看见对面小弟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像是被巨卡撞击,一边甩着四肢重重后飞,一边洒出成片的血液。
周围的烟雾被搅乱,竟清晰地显出了子弹飞过的轨迹。
谢逢匆匆骂了声操,什么都顾不上了,起身就往通道里跑,身体里所有的超能力瞬间迸发,周围的金属栏杆与金属门顿时齐齐震动,挣脱而出,飞到谢逢身后,交织成挡板。
江寂手动退下弹壳,从嘴里取出下一枚子弹,填塞进去。
“咔哒。”子弹上膛,他压低身体,一只眼贴上瞄准镜时,另一只眼扫过系统虚拟屏,对面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朝着通道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