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小姐一声冷笑。
李安然道,“我知道我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只是今天晚上,我用你换回家妹,我们之间的恩仇,日后再清算如何?”
白大小姐道,“不用了!我今天来本来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话说完,刀光一闪,数十把细小的飞刀流星雨一样射向身后的李安然。
李安然躲闪,最后还是站在白大姑娘的背后,抵住了她的后心。
白大小姐怔住,洪伯大声道,“你放了白大小姐!我们放了李若萱!”
李安然道,“好!你们给若萱松绑。”
洪伯使了个眼色,黑鹰动手想要挑断捆绑若萱的绳子。白大小姐突然凄然大声道,“洪叔!黑鹰!你们不用管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你们快动手!”
黑鹰住手,不知所措。
白大小姐将自己的身体狠狠向后撞去。李安然急闪,一个回合,扼住了白大小姐的咽喉。白大小姐如瀑的青丝散乱着,半盖住李安然的手。
李安然可以看见她美丽的眼睛。
那本是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眸子很深,很黑,很亮,很清澈。
她望了李安然一眼。目光中突闪过一丝绮丽的哀艳,仿佛满天夕阳在绚丽地燃烧。
她似乎在笑。温存而纤细。
李安然突然“呀”的一声,却阻止不及,任凭她的身体瞬间僵硬,缓缓倒在自己怀里。
白大小姐服毒自尽了。众人见此,眼睛都红了,发疯地一齐扑向李安然!
李安然腾跃起,刀急剑快,划破了他的衣衫。
洪伯用一柄碧落龙泉剑,剑光点点,宛若飞絮濛濛。
李安然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原来是洪一舟洪老前辈!”
洪伯道,“不错,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和白大哥不但是最好的朋友,白大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洪伯话说着,从七十二个方向刺出了一百零八剑。
李安然道,“前辈名不虚传,好快的剑!”话说着,只听“铮”的一声,李安然从一名黑衣人手里夺过一把刀,正好格在洪一舟的剑上,洪一舟剑断。李安然飞身而去,落在李若萱身边。
李若萱道,“哥哥!”
李安然没有说话,他嗅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
洪一舟握着断剑,虎口缓缓流出血来。众黑衣人围聚在他周围,准备再战。洪一舟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若是用暗器,怕是我们已经横尸遍地了。”
李安然道,“我只想救出若萱,白大姑娘的死,我很遗憾!”
洪一舟道,“你虽放我们一条山生路,但堂堂七尺男儿,士不为知己者死,有何面目存活在世上!”说完扔下断剑,大声道,“弟兄们!我们今天来,可曾想要活着回去!”
众人异口同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音未落,他们一股脑冲杀过来。
李安然割断了绑李若萱的绳子。整个大厅的顶,在微微地塌动。
李安然的心一紧,众人已黑云般压过来,而大厅就会在顷刻间毁灭!
没有机会了,就算不丧身刀光剑影里,也会葬身与这一片瓦砾之中。
李安然夹起若萱,飞步后退,然后一掌打在后面的厅壁上。
厅壁轰然而塌,听得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整个世界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动摇。
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然落地,土屑如雨。
李若萱一下子窒息,浓烈的硫磺味让她气也喘不过来,过了好久,她才在相对清新的气流里不断地咳嗽。
身边的哥哥严厉地望着她。
她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不断地咳嗽,几乎咳成一团。
清冷的夜风,吹得她有些冷,她住声,抬头看见一弯半圆的明月。
李安然站在她身边,静静地注目着远方月下的废墟里升起的缕缕青烟。
李若萱也不敢说话。
青烟不熄,似乎已逝去的人依旧蒸腾着的怨气。
一个女子,刚烈果断地了结自己,那该是出自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而当年的白家,以医术享誉江湖,救死扶伤,个性中正委婉。
世事可以让人改变太多。李安然伫立良久,神情既肃穆,又惆怅。
李若萱不懂。她感到哥哥正在生气,生很大很大的气。她望着哥哥的背影很紧张,一动不敢动。这时李安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望向她,看见若萱一身狼狈跌坐在地上,清亮的眸子怯怯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安然半是悲悯半是责备地看着她,李若萱不敢对视哥哥的眼睛,遂悄悄垂下头。李安然一把将她拎起来,对她道,“回家再说。”
第10章 心仪的人
他们回到菲虹山庄的时候,已是子时。晓莲见了,非常激动欢喜,可见到李安然神色冷峻,又不禁噤声。
李安然温声道,“晓莲,我们到书房去。”
在书房里,李安然问若萱,“若萱,从我来到现在,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李若萱垂下头,摇头。
李安然道,“那么现在,你可认我是你哥哥?”
李若萱点头。
李安然道,“那好。晓莲,你去把我爹打若萱的板子拿来。”
李若萱害怕地猛抬头,看见哥哥正看着她,忙又低下。晓莲一下子怔住了,转而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求道,“少爷,是我没看住小姐才让她跑出去,是我的错,您要打打我吧。”
李若萱正欲说话,李安然道,“我要管教若萱,不关你什么事,去把板子给我拿来,快点。”
晓莲迟疑了半天,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把板子拿来。那把戒尺三寸宽,一寸厚,二尺半长,上好的檀木,间歇雕刻着云形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李安然叫晓莲出去,关上门。然后他问若萱,“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打你吗?”
李若萱怯怯地不敢抬头。
李安然严厉道,“说话!”
李若萱心一惊,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哭道,“哥哥,……我,我……”
李安然严厉地望着已经吓坏的李若萱,见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于是训斥道,“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不听话,白家的人死了,连你自己也差点没命了!你要我怎么向死去的爹娘交待!”
李若萱流下泪来不吱声。李安然气还正盛,责骂道,“就算你怀疑我不是你亲哥哥,怀疑我害死了爹,冤枉了二叔三叔,还会杀了你!你,你就该跑到外面去送死吗?你应该怎么办,你应该小心翼翼讨好我,做出一点不知内情、永远不会有任何威胁的样子!那样我利用你,拿着你是我妹妹的伪装独霸整个菲虹山庄,才会留着你的命!你一个人跑出去,要帮手没帮手,要武功没武功,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你杀得了我吗,你还不是自寻死路!”
李若萱抓住李安然的衣襟大哭。
李安然挥起的戒尺一下下落在若萱的背臀上,力道颇为凌厉,打得若萱嗷嗷地叫。
晓莲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七下,八下,九下,十下,十一下?晓莲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忍不住了要冲进去,却一下子发现声音停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晓莲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李安然把戒尺举在手上,看着李若萱抱着头无处躲的可怜样子,便不忍心打下去。好半天李若萱觉得哥哥不再打她了,忍不住偷偷地看。
李安然的手垂下来,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微渗出血来。殷红的血迹如此触目惊心,虽然马上被李安然擦掉了,李若萱还是像被炮烙一样跳起来,冲上去关切道,“哥哥!哥你怎么了?”
李安然说声“没事”,转而用严厉的口气道,“谁让你起来了!今天晚上不许回去睡觉,跪在这里好好反省,看以后做事还敢不敢这么没脑子!”
李若萱“噢”了一声,怏怏地跪下,问道,“哥你没事吧,你又吐血了。”
李安然道,“知道关心我就不该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李若萱低下头,噤声。
李安然不再理她,起身,离开。
他关上门,晓莲正在外面。
晓莲看见他,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突然跳得厉害,垂下头低声道,“少爷,我……”
李安然站定,望着她无错的样子,微笑道,“我不过打了她几下,你不用紧张。我今晚罚她跪,你去给她那件厚一点的披风来,免得着凉了。顺便给她敷点药,不然她非得疼上一夜不可。还有,你一会儿就回去休息,不用陪她,我就在隔壁,不会有事的”
晓莲应了,迟疑着道,“少爷您的伤,没事吧?”
李安然道,“养了半个月,前功尽弃了,不过没大碍,不用担心。”
晓莲送走李安然,进屋看若萱,若萱一见她,顿时扑到她怀里,哭得像个泪人。
晓莲拥着她,疼惜道,“一定很疼吧?”
李若萱哭道,“疼哪,一定全被打肿了,屁股上,还有背上,火辣辣的一片。”
晓莲道,“先忍着点,我去给你拿药去,过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李若萱哭,催着她去拿。晓莲很快拿来浸了冷水的干净棉布,为她擦拭伤处,又细细地抹了药膏。若萱也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晓莲,对晓莲道,“哥哥真的生气了,一路上不理我,回来就重重打一顿。我,我害怕他。”
晓莲道,“别怕,少爷是关心你,才责怪你做傻事的。”
若萱拥住晓莲,脸上还是未褪尽的惊恐,对晓莲道,“你不知道,哥哥似乎变了,今天逃命出来,我不停咳嗽,他一句话也不说,望着废墟发呆。他虽然看着很平静,可是我却觉得他很生气,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晓莲劝慰道,“少爷生气了,自然吓人一些。他不顾惜自己去救你,回来生你气责罚你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多想了,你现在没别的亲人,只有这一个哥哥,千万别像以前一样任性,记得以后乖一点,别惹他生气动怒就是了。”
若萱摸着伤处,突然在晓莲怀里泪如泉涌,哭得喘不上气来。
夜渐渐深了,渐渐冷了,若萱身上止了疼,困意袭来。后来若萱半躺在椅子边,裹着厚厚的披风沉沉睡去,晓莲坐在门口为她把风,也睡着了。李安然一大清早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摇摇头笑。秋天的清晨颇有几分寒意,这两个丫头不中了风寒才怪。可毕竟昨夜他是罚若萱跪着反省的,现在她半趴半躺在椅子上睡觉,怎么办?
只能装作没看见。李安然悄然退了出去,没有声息。
晓莲在晨梦中醒来,慌张地推醒若萱,若萱惊叫一声,腿却麻了,半天不听使唤。晓莲有些顾不得她,连连说要去做饭,这时李安然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对她们道,“你们两个快过来把姜汤喝了驱驱寒,趁热,一早天气冷得很,别着了凉了。”
若萱看着他还是有点怯怯的,跪着没敢动。晓莲看着一脸笑容的李安然有些懵了,嘴上道,“我,我去做饭!”就往外跑。李安然叫住她,“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喝了姜汤,洗漱一下就好。”说着唤若萱道,“过来啊,别跪了,喝了姜汤和晓莲洗漱一下吃饭。”
若萱受宠若惊地“噢”了一声,爬起来还是踉踉跄跄的。李安然为她推拿了几下,脉络才彻底活过来。捧着姜汤喝了一口,暖暖的,辣辣的甜,偷偷看哥哥,哥哥光风霁月的笑,怒气已了无痕迹。
晓莲喝着热乎乎的姜汤,眼睛微微湿润,脸有一点发窘的红。李安然道,“你们俩喝了快点过来,我在餐厅里等你们。”
李若萱第一次吃哥哥做的饭,小米桂圆粥,香椿末炒鸡蛋。李安然见若萱拘谨地坐下,温声道,“还疼吗?”
李若萱摇了摇头。李安然道,“那快吃饭,吃了饭你们俩好好休息吧。晓莲,你也睡一会儿,我不用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