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圣上念出自己所作的诗,崔致远那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解释道,“陛下过誉了,外臣的诗作不过是闲暇之余所作,当不得圣上如此夸奖。”
“你这《秋夜雨中》是你当初思念家乡所写吗?朕看这前两句,‘秋风唯苦吟,举世少知音’,倒是流露出一丝乡愁的意味。”李晔点评道。
“陛下慧眼。”崔致远拱了拱手,“当时外臣远离家乡,所以才有感而发,倒是让陛下见笑了。”
“见笑倒不至于,不过你既然文采不差,你来看看朕写的诗词。一首诗和一首词,朕自我觉得那首词不错,所以你就先看看诗。
张威,把前些日子朕为上元节晚宴所作的那首诗拿过来。”
在李晔的吩咐下,张威带着两个宫女来到大殿旁边的一个架子上取下一副裱好的字画,然后来到崔致远面前,让两个宫女慢慢打开这幅字画。
很快,一副字画便呈现在崔致远的面前。
这幅字画上的确写着一首诗,不长,就四句。虽然崔致远还没看诗的内容,但那字却是让他有些眼前一亮,很独特,跟他熟悉的颜体和柳体等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想到圣上的吩咐,他便看起了那四句诗。
诗名《上元侍宴》。
刚才便听说是在上元晚宴作的,倒是没错。
淡月疏星绕建章,
仙风吹下御炉香。
侍臣鹄立通明殿,
一朵红云捧玉皇。
这首诗描写的上元之夜群臣在殿前等待皇帝驾临的景况。
诗人借仙风、通灵殿、红云、玉皇来比喻大明宫景象以及当朝皇帝,虽为歌功颂德之作,亦可见其构思之奇巧。
若是这首诗是大臣所作,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毕竟是歌功颂德的作品,只是这首诗是眼前的圣上所作,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自己歌颂自己?
“崔爱卿觉得如何?”看到对方陷入了沉思,李晔不禁笑道。
“陛下此诗乃是难得的佳作,全诗设境肃穆隆重,明朗壮美,语言自然而形象,如身临其境,即便是没能参加这次上元侍宴的人看到这首诗,也能想象出大唐升平时期的一次皇家盛典。”崔致远连忙恭维道。
“崔爱卿这话没说完吧?”李晔笑了笑,“这诗是当时,朕还未到的时候,以一旁观者的角度写的,也可以理解为朕在自夸。”
“陛下之才,外臣不能及。”崔致远谦虚道。
“那你再看看朕刚写的这首词,再点评一下。”李晔笑了笑,便示意对方来到桌前。
由于桌上的这幅字画,李晔刚刚写好,笔墨尚未干,不便举起。
得到李晔的旨意,崔致远这才小心翼翼来到桌前,看向那幅刚刚写好,还未来得及裱装的字画。
当他看完那首词后,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嘴里忍不住轻轻念出了桌上的这首词。
“醉里挑灯看,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崔致远嘴里一直喃喃地念着这三句,整个人都傻了,眼眶甚至有些含泪。
他来大唐留学,就是为了学习大唐先进的文化,然后报效自己的国家。在归国后,他想的就是如何用在大唐学到的满腹经纶、治政良策,来报效新罗王朝,振兴自己的民族。
然而新罗王位的频繁更迭,政途瞬息万变,官僚腐化堕落,他的仕途一波三折,由于遭人排挤,很快就被外放地方任职。
正是因为有这些经历,崔致远才能理解这首词中的深意,这个时候他也没去思考这样的一首词怎么会是久居深宫的李晔写出的。
“咳咳!”
看到崔致远失态发呆,一旁的张威忍不住掩着嘴咳嗽了两声,崔致远这才回过神来。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崔致远连忙行礼请罪,“陛下恕罪,外臣一时有些感触,举止有些失态,唐突了陛下。”
“无妨,能被这首词打动,可见崔爱卿也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李晔笑了笑,并没有在意,随后便吩咐张威把这首词给收好。
“谢陛下!”崔致远大松了一口气。
“对于有才之人,朕一向都很欣赏。据说崔爱卿归国后,曾向前任新罗王进时务策十余条,但却未被采纳,可有此事?”李晔好奇问道。
“没想到陛下也知道外臣的事。”崔致远有些惊讶。
“新罗的情况,朕也了解了一下。如今新罗政局动荡,以崔爱卿之才,恐怕难有作为,何不留在大唐,六部现在都有职位空缺,以崔爱卿之才,在六部担任一司郎中都是绰绰有余。
或者还可以去地方任一州刺史。”李晔突然起了拉拢之心。
当然,倒不是崔致远的才华很好的那种,但是这样的人物在新罗还是有些屈才。对方在新罗的地位不低,可以说是新罗汉文学的第一人也不为过的那种。
“这。。。”崔致远神色有些慌乱,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开口让自己留在大唐。
“怎么?崔爱卿不愿留在大唐?”李晔神色有些不快了。
“陛下恕罪。”崔致远吓得连忙行礼,“陛下的圣恩,外臣感激涕零。但此行,外臣是代表新罗而来,希望可以得到大唐的援助,平定新罗的内乱。”
“新罗内乱了吗?朕怎么不知道?”李晔明知故问道。
“回陛下,如今新罗内乱,地方豪族纷纷自立,北有弓裔,西南有甄萱割据自立。新罗君主虽有心平叛,但有心无力,所以才派外臣出使大唐,希望陛下能看在新罗作为大唐藩属国的份上,出兵助新罗平叛。
新罗愿世世代代奉大唐为宗主国。”崔致远神情有些激动。
“是吗?”李晔语气平淡,“大唐高宗时期,发兵十余万助新罗消灭百济和高句丽,但新罗是怎么做的?袭击大唐的熊津都督府,更是逼迫大唐的安东都护府从平壤牵制辽东。
新罗之前的所作所为,朕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在大唐挥师助新罗平定内患后,是不是又要刀兵相向?
嗯?崔爱卿可以保证吗?”
说着,李晔面无表情地看着崔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