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的镇定,就要彻底瓦解。
她眼底倏然蓄满了泪。
江文景站在下方,用法咒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冷冷打量着白秋和青烨。
这魔头的气息,根本就不对……越显得正常,魔气越是外放,越是刻意隐藏着什么。
其实就是强弩之末了吧?
能做到这个地步,江文景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他的确是没想到,他煽动这些人逼迫至此,这二人如果躲起来,便正中他下怀,他正好一举剿灭所有魔修,直接动手。
谁知这二人,一个修为低微,敢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狐假虎威,一个自身难保,居然还敢挺身而出。
他的确小瞧了他们。
江文景缓缓上前,扬声道:“方才冒犯衡暝君,实属无意,方才夫人言语之间多加阻拦,晚辈与诸位道友都以为衡暝君已经虚弱到需要一个筑基期的女人保护的地步了,是晚辈们莽撞失礼。”
这话里话外的含义,就是讽刺他做缩头乌龟,故意用激将法刺激他,只要他一气之下出手,就一定会暴露此刻的虚弱。
白秋身子一僵,下意识抬手,握住了肩上的手指。
青烨微微动了动眼睫。
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魔气,伪装着平日毫发无损的模样,实则视线受阻,呼吸间皆是浓重的血气,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痛,每一寸骨骼都紧紧绷着。
听到那模糊的声音传来,仿佛远在天边,隐约听到了什么“靠女人保护”。
紧接着,便被小白抓了一下指尖。
她在害怕。
若是平日,即使是死,他也会率性而为,他从不惧死,谁敢挑衅他,谁便一定会死。
但今日……
青烨滚了滚喉结,咽下喉间的血腥气,隔着一层天衣无缝的障眼法,他血色的眼珠子毫无焦距,死气沉沉。
他却用最平静的声音,开口讽刺 ——
“常人护我,倒是不自量力,十分可笑。”
“但我夫人想要护我,便让她护。”
“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青烨:你们这群没软饭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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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入魔
那些人被震慑, 一时无法分辨真假,谁也没想到面对激将法,青烨的态度竟如此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他们竟无法反驳。
这还是那个倨傲的衡暝君吗?
白秋听到这些话的刹那,便微微僵住, 全然忘记了指尖冻到骨子里的冷,用力地抓了一下青烨的手。
他……
他愿意被她保护。
他需要她。
既然他愿意,她再弱小,也要好好护好他, 难道羸弱便要苟延残喘么?她偏不信。
从前都是他保护她,她需要他,而于他而言, 她似乎是可有可无一般, 她总是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无能为力。
如今她也能为他做些什么,白秋甘之如饴。
白秋微微闭目,平复了心情,配合着青烨将这些人吓退,她和他一起进入了轿子, 帘子落下的刹那,白秋便看到青烨身上的障眼法逐渐消散。
……他又成了那副可怕的样子。
他对她已经没有防备了, 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全然放松,任由虚弱的样子展现出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白秋一个哆嗦, 握紧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牙都在哆嗦, “青烨,青烨?”
他奄奄一息地靠着她,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睫毛紧紧压下。
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白秋仰头,让眼泪不流出来,发出一声哭腔般的抽噎,用力抱紧他,“谢谢你。”
“谢谢你忍着疼出来找我。”
“可是青烨,我只希望你不要出事。”
她剧烈地抖着,不是因为害怕,甚至只是下意识发抖,努力咬牙保持镇定,眼眶里的泪一颗颗地砸在他的脸上,混着血迹。她抬手抹掉泪水,又自言自语道:“等你好起来,一定又要笑话我了。”
可是,这才是第五日啊。
“他们既然逼了过来,一定是有八成把握,即使我们出现,也只能阻止他们一段时间,那暗处之人,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杀死青烨的机会。
过了这几日,他就重新变得无坚不摧,这世上再也无人与他抗衡。
白秋此生从未如此无助过,这种感觉,莫名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浓浓的无力感让她惶然无助,这种几乎与全天下为敌的感觉,这种退一步就是深渊的感觉。
轿子被魔修抬回了卧房外,白秋让所有人退下,将青烨搀扶进去,然后吩咐一个女魔修,“去拿一个大箱子过来,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那女魔修将东西拿来,白秋把青烨扶到床上,笨拙地扒掉了青烨的衣裳,给他换上新的衣裳,然后将满是血的旧衣洗干净,以法术烘干。
她下定了决心,用软软的棉褥铺入坚硬冰冷的铁箱,将青烨放了进去。
“青烨,这里很安全。”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会陪着你的,你只需要安心疗伤,不要再出来了,我会担心你的。”
“等第八日到来,你再陪我去泡药泉。”
说完,她便用耳塞阻塞了他的听觉,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任何外界的动静干扰。
她决然地关上了铁箱。
白秋给铁箱落了锁,然后加了一层简单的法咒,封好箱子,让箱子的气息降到最弱。
其实她想把青烨托付给文禹,至少文禹是化神期的修士,比她更能保护他,但她知道,青烨除了她谁也不信,文禹看似极为忠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是杀过无数人的魔修,见到虚弱的衡暝君,也未必不会趁机下杀手。
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白秋选了一处靠近广虚境的灵气充沛的地方,将箱子沉入湖底,用充沛的灵气压住他的气息,彻底将他藏好。
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这里。
除了她,谁也找不到他。
做完这一切,白秋再拿起了青烨的衣裳,找来一个与青烨身形相似的魔将,让其换上这件衣裳,伪装成青烨,呆在她的屋子里。
为了让这魔将不敢造次,白秋全程握着玉简,与身处魔域的白禾通讯。
一旦她出事,白禾便会第一时间告诉玄狰。
做完这一切,接下来,便是等。
如果幸运,接下来便无数发生,第八日她便将青烨放出来,如果不幸,也不会牵连到青烨。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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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救下唐棠后,宋颜看着为唐棠疗伤的江文景,皱眉道:“据说,衡暝君每日都在,白秋出入如常,并无任何慌乱之色。”
“江兄,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江文景温柔地为唐棠上药,头也不回道:“不可能,上次一见,我便彻底确定了,青烨当时已是强弩之末。”
宋颜惊讶道:“为何?”
“以那魔头的做派,被人逼上门,还会耐心与人说话么?以他残暴的性子,他早就大开杀戒。”
“只杀一个人,只杀了一个修为最低的人,便是证据。”
宋颜沉默。
不得不说,江文景在这方面的心机,远比宋颜敏锐多了,宋颜此生几乎不曾算计旁人,如今跟着江文景,才发现他有很多自己从前不曾看透的一面……
宋颜看着江文景温柔地给唐棠疗伤,时不时柔声问一句疼么,又抿起唇,继续问道:“那我们何时动手?”
江文景冷笑道:“等第七日。”
“那些掌门都心知肚明,即使不杀他,今后也必然被奴役践踏,不如趁此机会一搏,无论那魔头是不是真的虚弱,对他们而言,这都是唯一一个奋起反抗的机会。”
江文景站起身来,眉眼隐在黑暗中,带着一股幽冷的杀意。
如果陌生可怕的表情,让宋颜微微一怔,随即垂目安静地听他吩咐。
“自他成为魔灵,各大宗门战战兢兢千年,不得终日,第七日,无论杀不杀得了他,我们都必须出手。”
“这天,也是时候变了。”
-
第七日,晨光熹微之时,那些修士果然冲了进来。
如墨黑夜里一缕血红的月亮高悬天空,无尽的魔气在黑夜中蔓延,天地之间皆是沉闷的杀气,血月高悬,朝霞映着天边的云,如一片烧起来的火光。
血月的红光连接着火红的朝霞,映着石阶上的鲜血,天地之间,都似被血色重重浸染。
“刺啦”一声,白秋手中的剑被打飞出去,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跌落在地。
白秋喉间血气翻涌,咬牙咽下一口血,撑着手还想要爬起来,颈间却多了一把杀气凛然的剑。
是江文景的剑。
江文景居高临下地握着剑,剑锋贴在她的颈间,他的眼底皆是嘲讽,“连剑都握不住,做些无谓的挣扎,真是可笑。”
“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了事实,事实便是……今日你与那魔头,一个都逃不了。”
“老实交代他在哪里,可以饶你不死。”
白秋狠狠瞪着他,唇边掠起一丝得意的笑,一字一句道:“你找不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