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潇木走后,张金生把黄美兰的那本小说翻了一遍,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他感到奇怪,今天下午怎么这么安静,没有电话,也没有人来找他。
这种安静让他很不适应,想了想,他还是抓起电话拨了陈眉嘉的手机。
陈眉嘉小声说:“我在开会,等会。”
电话刚挂断,宏图公司的陈安华就敲开了门。
宏图公司主打教育图书,少不得跟政府打交道,所以应酬素来很多,晚上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应酬,陈安华想请张金生参加。
张金生想了想,说:“好。”
这边陈安华刚走,那边陈眉嘉就把电话打了回来,电话里她的语气很轻松。
张金生却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眉嘉道:“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
张金生道:“对不起,最近不是不想给你打电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说你继续留校深造。恭喜你。”
陈眉嘉道:“恭喜什么呀,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一想到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我就心虚气短,所以继续躲在山洞修炼,再混两年吧。”
张金生犹豫了一下,问:“上次的事,很对不起。我其实。”
陈眉嘉道:“没什么,都过去了,还是不要再提了。”
张金生道:“不,你误会了,我是说上次你回南州那件事,那天我本来是打算去的,真是对不起。”
陈眉嘉道:“没什么,你忙嘛。”顿了一下就说:“我要走了,晚上教授请吃饭。回头再聊。”
结束通话后,张金生好半天才放下电话。
晚上跟教育厅的人吃饭,张金生喝了点酒,回去的时候,走到十字路口忽然不知道该往哪去,犹豫了一下就掉头去了机场。
四个小时候,当陈眉嘉和几个同学扶着有几分醉意的教授回到校园时,一眼看到了站在校门外的张金生。
同学很贴心地丢下了她,搀着教授回校。
张金生把手里的花递给她,陈眉嘉接了,问:“你晚上过来的?”
张金生道:“是啊,是不是有点傻?”
陈眉嘉没说什么,二人沿着校门口的马路走了一程。
张金生道:“去我那坐坐吧。”
陈眉嘉笑道:“你真的不懂女人。”
张金生道:“我是不太懂,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眉嘉道:“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的花,再见。”
陈眉嘉走了,丢下自以为是的张金生在深夜的街头。
“她竟然说我不懂女人,我,好像真的不懂女人。”张金生忽然充满了极度的沮丧。
夜半三更,喝的醉醺醺的张金生被宁丹蓝捡了回去。
酒醉心里明,张金生把头埋在宁丹蓝的怀里哭诉自己被人无情地鄙视了。
宁丹蓝坐在地上,抚摸着他的脸,认真地说:“她说的没错,你的确不懂女人的心。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虽然有点小可爱。”
张金生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脑袋还是疼的厉害,宁丹蓝上班去了,她的新公司刚刚开业,十分繁忙。
她给张金生准备了早餐,和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但你还有救,别自暴自弃,振作起来。吃了早饭赶紧找她去吧。
张金生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这趟北京之行实在是太失败了。
他吃了宁丹蓝为他准备的早餐就打车去了陈眉嘉的学校,车子到了门口,张金生却没有下车,而是对司机说:“算了,去机场。”
此后半个月时间里,张金生刻苦工作,不谈情爱。
张超越向张金生诉苦,说北京宁总公司的设计图质量不高,客户不是很满意,问他是不是另外寻求合作伙伴。
张金生没有同意,事后给宁丹蓝打了个电话,宁丹蓝听了很难过,当天晚上就过来了,张金生把张超越叫过来,三个人坐下来好好研究了一番,发现不是宁丹蓝的业务水平有问题而是南州人的欣赏角度跟京城不同,宁丹蓝当下决定在南州成立办事处,就地招聘设计师,为南州人量身定做。
事情说完,张超越就走了,宁丹蓝要去住宾馆,张金生道:“对不起。”
宁丹蓝道:“没谁对不起谁的,其实我倒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结果,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
宁丹蓝告别张金生后,偷偷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第二天一早,张金生嘱咐鹿佩佩跟宁丹蓝联系一下,帮助她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忙了一上午,中午休息的时候,张金生给陈眉嘉发了个短信,是个很干净的笑话。
陈眉嘉很快回了一个笑话。
张金生就把电话打了过去,陈眉嘉很温柔地问:“干嘛?”
张金生道:“我们谈恋爱吧。”
金辉大厦破土动工之后,张金生去了趟香港,是受何美凤之邀。张金生参观了何家在香港的产业后,对何美凤说:“能与贵公司合作是我的荣幸。”
何美凤道:“张生对香港的观感如何?”
张金生道:“我记忆中的香港还是八九十年代港片里的香港,但这里已经寻觅不到了。”
何美凤道:“张生也喜欢电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介绍几位娱乐圈的朋友给你认识,或者你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谁呢。”
张金生道:“不不不,电影是电影,是梦,是回忆,如果见到了真人,就毁了我的梦,还是不见的好。”
何美凤道:“你远道而来,作为东道,我总得拿出点什么特别的东西来招待你,说罢,你想尝试点什么内地没有的东西。”
张金生道:“香港盛产美女,要不我们去逛街吧。”
何美凤道:“没想到张生是一个如此热爱生活的人,但是很可惜,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竟然不知道逛街的乐趣,不如我陪你去澳门玩玩。”
张金生道:“开玩笑的,我们找个射击场吧,我有些手痒。”
不久前,张金生在一位警队朋友的引领下在南州警用射击场过了一把瘾,现在对打枪兴致很浓。
但整个南州类似的射击场太少,张金生也不好天天去麻烦那位朋友。
有人推荐说香港有几家很不错的射击俱乐部,张金生对香港不熟,但相信何美凤一定能满足他的这个小愿望。
何美凤陪张金生去了离岛的一个射击俱乐部,在她的引荐下,张金生入了会,办了贵宾会员卡,并拥有了一个私人教练。
张金生没想到何美凤也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而且枪打的极好。
离开俱乐部后,张金生连喊过瘾,又夸赞何美凤枪打的好,何美凤道:“我在美国时,家里要给我配一个保膘,我说天呐,这不是害我嘛,这等于是告诉别人,嗨,这个中国妞是个有钱的富二代,你们来绑架她吧。所以我拒绝了,但我心里其实又是很害怕的,所以到了美国后,我就买了枪,并经常训练,当你掌握了射击的基本技巧并拥有自己的枪支后,你的胆子就会大很多,因为枪能让你变得强大起来。”
张金生道:“美国,你提醒了我,我要在美国买一处农场,并把那里变成我的射击运动场。”何美凤道:“天呐,你应该是一个职业军人,而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回到港岛时,天空飘起了小雨,何美凤邀请张金生去她的公寓做客。
张金生道:“美凤,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
何美凤道:“别傻了,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友谊,不是情人就是路人,你自己选啊。”
张金生道:“好吧,let’s go。”
从香港过关到深圳,张金生打了林则东的电话,但不巧的是林则东去北京了。
回到南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张庆去美国买一处农场,建设他的射击运动场。张庆道:“好事啊,借你这股东风,我索性办出去得了。”
张金生道:“是有这个意思,这个农场以你的名义买,如果投资不够,再购买一点其他什么固定资产,总之你尽快办出去,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干这行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张庆说干就干,三天后就跟团去美国了。
第二天十点,张金生来到金环大厦会议室,参加一场高层次面试会。金辉投资集团总裁沈嫣红、常务副总裁苏明辉、便利店板块负责人陈招娣和集团人力资源总监胡建为面试官,招聘几个总监以上级别的高管,来参加面试的都是行业精英。
面试会由胡建主持,沈嫣红亲任主面试官。
张金生没有参与,他和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冷眼旁观。
既在观察面试者,也在观察面试官。
面试进行到一半时,鹿佩佩走了进来,坐在他的旁边,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人找,江大,周。
张金生就走了出去,周雨菡在另一个会议室等张金生,张金生叫她去办公室,她不肯,说是来跟张金生道别的。
张金生问:“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周雨菡说:“我怎么接,接了又能怎样?”
张金生道:“我真的很抱歉,是我辜负了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己所能……”周雨菡擦了把眼,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觉得很伤心,在一起那么久到头来竟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太天真了。”她又说:“我性格不好,以前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原谅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成为普通朋友。”
张金生道:“那是一定的。”
周雨菡站起身来,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张金生说:“我送送你。”
周雨菡道:“不用了,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张金生才不信她真的有男友,就从另一部电梯提前下了楼,坐进了自己的车。
他看到周雨菡和一个男生从大厅里走出来,上了一辆白色轿车,开出了大院,张金生随即跟了过去,白色轿车出门后直奔火车站而去,到了站前广场,停车,男子先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行李箱交给周雨菡,周雨菡则给了他几张钞票。那男人便开车走了。
张金生冷笑了一声,开门跟了过去,他在车站广场上追到周雨菡,一把抢过她的行李,说:“跟我回去。”周雨菡一下子哭了出来,大喊放手,跟他争执起来,广场上几个巡警立即赶过来,询问他们怎么回事。
张金生道:“她是我女朋友,吵架,赌气要回重庆,我来接她回去。”
警察问周雨菡是怎么回事,周雨菡只是哭。
警察便说:“公共场所注意点影响。”便走了。
张金生把周雨菡劝上汽车,带她去了附近一间宾馆,开了房间,周雨菡坐在床上低着头,什么也不说。张金生叉着腰站在她面前,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好,说好合好散你会觉得我虚伪,但我既然不能给你承诺,也只能说这四个字。”
周雨菡道:“金生,我只想知道,除了肉体上的爱,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丝一毫。”张金生道:“没有,请原谅。”周雨菡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也很知足。你有你的选择,你的不得已,我不怪你,其实从一开始我也就没奢望能有什么结果,但我还是傻乎乎的幻想着会有奇迹发生。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把我带到这来想做什么?”张金生打开包,取出一张银行卡。
“我知道这么做近乎无耻,但还是请你收下,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实在拿不出别的东西来了,对不起,祝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张金生说完,拿起自己的衣服,想听周雨菡说两句,但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张金生走后许久,周雨菡才抬起头来,她默默地拿起银行卡,泪水却夺眶而出。
这时候前台打电话来,告诉周雨菡她回重庆的机票已经订好,问要不要送过来,周雨菡擦擦眼泪,说:“我自己去拿吧。”服务台说:“我们给您送去吧,另外把中午饭也送去,您吃完饭可以休息一下,晚上六点酒店会派车送您去机场,不会耽误您的行程。这些服务都是张先生安排的,所有费用张金生已经预付。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周雨菡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没有了。”
挂断电话,她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几天后,张金生找张庆核销一笔一百万的账目,张庆用手弹了弹单据,说:“好手笔,敞亮!真的就这么算了?”
张金生喝了口酒:“要不然呢?”
张庆不解:“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搞的这么匆忙嘛,有新目标啦。”
张金生道:“我要结婚了。”
张庆倒吸一口凉气:“谁?你别说,让我猜猜是谁?”
“别猜了,是陈眉嘉。”
“啊,这,好吧,或许你是应该辣手斩情丝,陈老师,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搞的够隐秘的啊,我们都被瞒的死死的。”
张金生道:“那是自然,因为我们还没正式开始。”
张庆把这话琢磨了一下,拿了两个杯子出来,问道:“为什么是她呢?因为凌潇木?你后悔当初优柔寡断,错失良缘,所以,但恕我直言,这样做很混蛋。”
张金生道:“不,不,不全是为了她,一个男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想成个家,这不过分吧,环顾四周,找个人结婚很容易,一抓一大把,但真正让我动心的,只有她。抛去无聊的爱情,你帮我分析分析,娶她为妻究竟合不合适?”
张庆仔细想了想:“家世清白,知性优雅,锋芒内敛,待人接物都上得台面,除了年龄比你大几岁,其余的我看都挺合适。”
张金生道:“年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她也就二十几岁,正当年。而我,现在已经有些厌倦小花小草了,跟她们相处,心太累。”
张庆点点头,递了一杯酒给张金生,举杯祝福:“预祝你马到成功。”
宁丹蓝在南州的办事处成立那天,张金生没有去,而是让胡建和鹿佩佩代劳的,但当宁丹蓝准备离开南州时,张金生却又跑到机场去送她。
宁丹蓝道:“你真是神鬼莫测啊。说罢,找我做什么?”
张金生道:“你别怨我,我心里很纠结。”
宁丹蓝道:“陈老师是个好人,你别辜负了。”
目送宁丹蓝走后,张金生出了候机厅,拨通了陈眉嘉的电话说:“明天我去北京,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陈眉嘉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已经到了我楼下。”
张金生道:“这回你猜错了,我在南州,不过你要是想见我,天黑之前我就能出现在你面前。”
陈眉嘉道:“好啊。”
三个小时后,张金生到了陈眉嘉的楼下。
但陈眉嘉告诉他,她已经坐上回南州的火车。
张金生在她的宿舍楼下拍了张照片发给她,责问道:为什么爽约?
陈眉嘉回:爽约的是你,我七点离校,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金生道:你等着。
第二天上午,张金生驱车赶到工大陈眉嘉的家,却在她家宿舍楼下看到了凌潇木的车,张金生就打电话给凌潇木问她陈眉嘉是不是回来了,凌潇木笑着说:“你的情报倒是蛮准的,她昨晚回来的,你找她有事?”
张金生道:“没什么事,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聚了。”
凌潇木道:“恐怕不行,中午得去朱伯伯家,都说好了。”
张金生道:“那就晚上吧,晚上有空吧。”
凌潇木道:“晚上你找她吧,我晚上有应酬,很重要的应酬,关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