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地方就选在学校附近,远观那酒楼霓虹闪烁,门前香车宝马,美人如云,众人都不免面面相觑。康老大代表大家对胡炼说:“老八,要不咱改个地方吧。”胡炼问:“这地方不好吗?”康暮江说:“好是好,不过消费也不低吧,你老弟有钱有势,请得起兄弟们,兄弟们以后怎么回请你呢。”
刘斌跟着说:“除非以后我们请客都是老八买单。”胡炼胸脯拍的山响:“没问题。”刘成龙说:“你没问题,我们有问题。”
胡炼咧嘴笑着,却不肯让步。
张金生见场面有些尴尬,正要说话劝诫,却听得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中音说道:“今天是一个好日子,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今天是南州大学3号楼321寝室第一次聚会的日子。八方风雨聚南州,天地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江山因之倾覆……好吧,我编不下去了,我的意思就一个,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胡炼兄弟一番好意,咱们就心领了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何?”
庞豆宇这话一半固然是胡闹,另一半也饱含着解决问题的智慧。因此这个解决方案首先得到林则东的赞同,林则东拍手叫好:“说的好,下次我就在大排档请你们,靓仔(胡炼)你可别觉得亏。”
胡炼也学着他的腔调说:“冇问题啦。”
满庭芳是南州一家老牌高档酒楼,装修奢华,很有档次,来客非富即贵,众人到此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胡炼察言观色,心里不觉一阵冷笑,到底是土包子一堆,没见过大场面。只有一个人让他略感不爽,张金生,这个家伙非常的不像话,到了这种地方,非但一点不感到紧张,而且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显然是把这里当成了他家的饭厅。
胡炼眉头不禁一拧:这家伙是一辆崭新的奥迪a6送来的,那种车整个南州,乃至整个江东省也寻不出几辆来,而且他来的时候还带着两个小痞子做保镖,难道真的是有些来头?不过看他的衣着用品又普通的再普通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要说他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借辆好车来充充门面,那也说的过去,谁没几个有本事的朋友呢?
可今晚这事有怎么解释,一个叫花子就算穿上龙袍也做不成皇帝,气质在那摆着呢?气质这种东西是容易装的吗,一个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置身省城最高档奢华的大酒店,他有什么理由不紧张,他有什么理由能做到从容不迫,自然的像进了自己的饭厅一样。
这不符合逻辑嘛。
胡炼的这番胡思乱想,张金生可并不知道,他这种从容自然的姿态当然不是装出的,前世他虽混的不甚如意,但工作单位却不算太赖,权势和钱或者与他无缘,各种饭局却是着实经历过不少,南州那些大大小小的饭店哪个又没去过?
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有一种从容,满庭芳这种小场面他还罩得住。
疑心归疑心,身为今晚饭局的主人胡炼还是在线的,他轻车熟路地领着众人来到预定的包厢,服务员打开包厢大门,在谁先进门的问题上胡炼又设下一道考题。他对康老大说:“我们按顺序来,老大先请,老二跟上,我押后。”康暮江说:“你是东主,当然你先请。”胡炼说:“那可不成,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是老大,当然你带头。”康暮江则说:“都是一家兄弟,何分彼此呢,一起吧。”胡炼说:“不可不可,长幼有序,做小弟的可不敢乱了规矩。”
听二人在那斗嘴,服务员小姐不觉掩嘴微笑,张金生把她叫过来,耳边低语两句,服务员小姐上前打圆场说:“还是康老大和胡东主携手一起吧,也见的情分深。”这一说,众人一起叫好。胡炼见没难住康暮江,顿时又设一计。他推康老大上座,却不告诉他上座在哪。康暮江灵机一动,说:“十里不同俗,我们那个小地方,主人请客,无论尊卑都坐上位。”问服务员小姐:“南州这里是什么规矩,我不大懂,可不敢坏了规矩。”
服务员抿嘴笑道:“规矩不外乎人情,都是人定的,既然胡先生相让,康先生坐上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张金生对康暮江说:“既然这样,你就别客气了,太客气就见生分了。”
说着就推着康暮江坐到了主位上,胡炼瞅了张金生一眼,内容就有些复杂。为难不到康暮江,胡炼又想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就大谈起宴席上的座次学问来,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康暮江更是冷汗直冒,他感激地望了张金生一眼,刚才要不是张金生帮忙解围,他一定要当众出洋相,以后在胡炼面前也就抬不起头来了。
胡炼多少挽回了一点颜面,心中得意,唯一让他不爽的还是张金生,这家伙到底是有些门道,万不可掉以轻心。
于是灵机一动又把球踢向康暮江,他让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康老大,说这第一次聚餐必须由康老大来点,这可难为了康老大,吃饭点菜看似简单,实际上蕴含着很深的学问,讲究的冷热、荤素、季节搭配,稍有不慎就会落人笑柄。
康暮江的额头上很快见了汗,菜单上的菜他连听都没听过,而且价格贵的吓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点。
这一回是庞豆宇给解的围,他夺过康暮江手中的菜单递给胡炼:“兄弟们初来乍到,就想尝尝本地的特色菜,康老大跟咱一样都是外地人,这菜还是老八你来点才地道。”康暮江连忙说对,球又踢到了胡炼脚下,胡炼笑笑望着张金生:“老二,要不你来,你也是江南人。”
张金生笑笑:“十里不同俗,我可不敢跟你这位南州土著比,你就随便安排吧,我们客随主便。”刘斌也说:“同学聚会图的是个乐子,搞这么复杂你们累不累?真是的。”刘成龙则敲着碗,念叨:“饿啊,饿啊,饿死个湖南佬咯。”林则东则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说:“你们继续扯淡啦,我睡会先。”
眼见将犯众怒,胡炼机警地一笑:“怨我,饭局蹭多了,学了一身的坏毛病。好,让我瞅瞅,咱们今晚吃点啥。”说话间轻松地报出二十几个菜名。他点菜的时候,康老大一直在低头喝水,中途几次插话说够了,我们八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多了浪费就不好了。胡炼微笑着,并不听他的。张金生一直没吭声,二刘、庞豆宇、费仲生也没有吭声,只有林则东在那说:“康sir,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就别在那打岔啦。”
菜点完,胡炼对服务员说:“不急着上,拿副扑克咱们先玩两把。”
服务员应了声,问喝什么酒。胡炼睥睨群雄:“红的白的,兄弟们来定,我无所谓。”庞豆宇问:“有啤酒吗?”小姐答:“有的,德意法日德,还有港产的。”庞豆宇说:“有本地的吗,来一捆我尝尝。”小姐说:“本地的没有,不过如果需要,我们出去买。”
张金生说:“来一件威力生。”
胡炼看了眼张金生,对服务员说:“就这么安排吧。”
威力生啤是南州本地啤酒厂新近推出的高端生啤,在高端人群中很流行,却因售价过高与普通百姓无缘。张金生没喝过,却有耳闻,就点了这个,因为这一桶啤酒,胡炼对张金生的印象又深了两分。
这一日尽欢而散,胡炼很会调节酒桌气氛,原本的一点疙疙瘩瘩小矛盾,几杯酒下肚后,就都烟消云散了,而且张金生发现,胡炼本质并不坏,只是生长的坏境有些特殊,才让他显得怪怪的。
带着七八分醉意回到宿舍,洗漱之后,321寝室就开始了大学生涯第一个卧谈会。胡炼趁热打铁,提出自己想当寝室长。每个大学宿舍都有一个寝室长,一般由年长者出任,许多时候寝室长就是个带头干活的角色,既无权力,更没福利,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当胡炼委婉地表达了他想当寝室长的想法后,立即得到了除张金生之外的全票通过。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康老大郑重宣布任命胡炼为南州学院学生宿舍3号楼321寝室寝室长了,督促胡炼即刻走马上任,负责明天早上的寝室卫生,为321寝室的卫生事业奠定坚实的基础,给大家带个好头。
康老大宣布完任命,全体室友鼓掌祝贺。
但胡炼却并不满意,因为他没有听到张金生的声音,张金生没有吭声,当然算是弃权默许,但要强的他一定要让张金生说出来。
“老二,说说你的看法,你要是想当,兄弟我可以无条件让出来。”
“哎呀,老八你想多了,没人跟你争。”康老大也觉得张金生今晚有些奇怪,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替他打了圆场。
“你当寝室长我没意见,刚才我想到了一件事,走神了。”
“什么事?”
“你们发现没有,我们班有个叫芮雨晴的女孩子,长的好像那个什么林什么如。”
“哇塞,老二你这家伙眼睛可真够毒,我也看到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眼睛大大的,我就一时想不起来像谁了。”
“胡扯!她哪里瘦,那叫苗条,该有的都有,换成男的就叫穿衣看瘦,脱衣见肉。”
“我靠,老五你电眼啊,连没穿衣服是什么样子都看出来了。”
“哎哎哎,都注意点,一个班的女同学,不许用这种猥琐下流的语言来亵渎。”胡炼敲着铁床,搬出了寝室长的威严,但马上又贱兮兮地说,“我看那个叫芮雨晴的女孩子就不怎么样嘛,个子虽然高,但身材真不行,瘦的像根竹竿,上下一般粗,那怎么成呢,女孩子还是要稍微有点肉的,尤其是那两个地方,对吧,你像我们班有几个女生就不错嘛,像那个张慧啊,张萌啊,姚槿啊,付雅欣啊,朱勉铃啊,这些人,当然这些人我都不熟啊。当然还有我们敬爱的陈老师,陈老师也很年轻嘛,康sir,她跟你是不是一般大?我们陈老师的身材就是一级棒,唯一的瑕疵就是略微有些驼背,这可能跟小时候学习用功过度有关,科学研究指出小学三年级以前写字时的坐姿很关键嘛。当然啦,我这么说只是猜测,我们陈老师,当然我对陈老师是相当尊重的,只要多花点时间收拾自己,绝对的,大美女一个。”
众人一阵哄笑,胡炼这家伙原来是这么风.骚的一个货。
恰在这时,灯突然熄灭了。
“怎么回事。?”
“十一点了,熄灯了。”
“我靠,十一点就熄灯,还要不要人家学习啦?辛辛苦苦奋斗三年,难道是让我来大学十一点就睡觉的?真是岂有此理!”林则东尖着嗓子嚷起来,穿着裤衩到楼下狂奔了一圈,重回寝室爬上窗户,冲着外面用广式普通话大喊:“有没有搞错啊,十一点就关灯,那个管后勤的领导,你的脑袋里系不系进水啦。”
一束雪亮的手电筒光射过来:“那个同学,你哪个系的?”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绝不连累旁的人。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321寝室长胡某人是也。”
林则东说完爬上铁床,钻进毯子,把头蒙了起来。
就听楼下喊:“那个叫胡某人的,明天上午九点到宿管处来一下,还寝室长呢。”
因为这个插曲,胡炼死活也不肯再当寝室长了,最后屈居康暮江之下做了学生宿舍3栋321寝室的副寝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