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说声不客气,收好钱,拉着马儿离开了。
他才想起来,在邺城还有个朋友呢,来一趟不容易,不如去探望探望好了。
胡氏在屋里听到有动静,出来道,“英娥,刚刚是什么人?”
卜英娥若无其事地道,“是一个过路的大叔,来讨杯水喝。”
胡氏不疑有他,“那就给吧,这世道,都不容易。”
饥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那么多匈奴人被卖到邺城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对于这些有困难的,能帮就帮一把吧。
“知道了,娘,我已经给他水了。”卜英娥面不改色地撒谎。
不管让这赶车人送信回来的,是不是羊献容,既然被她先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告诉相公的。
一来,她不可能让羊献容回来,跟她抢相公,二来,如果被相公知道,是她要卖掉羊献容,她别说跟相公在一起了,就算是这条命,恐怕也要保不住。
“那就好。”胡氏又转身进去,继续哄孩子睡觉。
傍晚时分,外出找了一天的刘曜筋疲力竭地回来,坐下来猛灌了两碗茶,坐着生闷气。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容儿的消息,他心里甚至有了最坏的打算:容儿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或者正被人囚禁污辱,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如今他倒是期盼着,带走容儿的是石勒,反而好些。
因石勒毕竟是真的喜欢容儿,或许会对容儿有所强迫,但不会伤害她性命。
要不是邺城的事他脱不开身,早就到处去找了。
过几天要是再没有消息,他必须先去一趟洛阳,如果再找不到,迫不得已,就非禀报太子殿下不可了。
“相公,你饿了吧,饭菜都做好了,我这就端上来?”卜英娥殷勤地道。
刘曜摇头,“不想吃,娘和义真吃过了吗?”
“午饭吃过了,这时候还早,可相公你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要不你先吃吧?”卜英娥因为心里有鬼,对刘曜就格外热切。
“我说了不饿,你别忙了。”刘曜有点不耐烦。
找不到容儿,他哪有心思做别的。
卜英娥沉默一会,才委屈地道,“相公,我也是为你好,找容贵嫔固然重要,可你的身体也很重要,你这阵子都不好好吃饭歇息,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没事。”
“你就知道说没事,可你这样,我和娘心里都不好受,你要再这样下去,我跟娘……”
“好了,我饿了,摆饭吧。”刘曜对她,总算有了一点愧疚。
这阵子他忙着找容儿,家里根本顾不上,都是她孝顺母亲,照顾儿子,还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大哥,也确实够辛苦的。
难得这段时间,她特别温顺,不但没有丝毫不耐烦,还特别支持他出去找容儿,对她的性格来说,十分难能可贵了。
而他又怎会知道,卜英娥是心里有鬼,才表现这样好的。
“是,相公!”卜英娥大喜,赶紧擦擦泪,去厨房将饭菜端来,一一摆好,“相公,快吃吧。”
刘曜去洗了手,端起饭碗吃起来。
卜英娥在旁边陪着,不时为他夹菜,热情地有些过分。
“我自己来,”刘曜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往常因为他对她的冷漠和疏离,她是不敢往他跟前凑的,更不用说这么热切地侍候她了。
今天的她,明显很反常。
卜英娥心虚地道,“我、我没事啊,我就是看你愿意吃,心里高兴,所以想你多吃点。”
其实还不是因为她知道了羊献容的事,又不肯告诉刘曜,所以心慌吗?
“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刘曜放下饭碗,“是不是你又跟娘吵架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卜英娥双手连摇,“我怎么会跟娘吵架,我没有!相公,你不要乱猜。”
“那是什么?”刘曜一时绝对想不到,她有了羊献容的消息,追着问。
“真的没事,我——”
外头忽然有人叫,“刘曜家的娘子在家吗?”
卜英娥脸色大变:那个赶车的?
他怎么又回来了!
刘曜一听是个男人,又见卜英娥脸色如此难看,登时想歪,冷声道,“是来找你的?”
他竟以为外头的人是卜英娥的相好。
虽说两人之间没了情意,可他还没有休妻,卜英娥若真跟其他男人有什么,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不是不是……”卜英娥知道他想歪了,急的脸通红,“相公,他怎么可能是来找我的,我……”
“刘曜家的娘子在家吗?我刚才来的时候,忘了件重要的东西,那姑娘还给了我个信物,要我交给刘曜的,我又给送回来了!”赶车的在外头叫。
他本来去拜访那个朋友,与之饮酒叙谈,席间掏手绢擦手,这吊坠掉了出来,他才猛地想起,赶紧又给送了回来。
也亏的他是个信守承诺的,要不然随便把这吊坠一扔,刘曜就没那么容易,找到羊献容了。
卜英娥心里“咚”的一跳,天亡我也!
刘曜已听出不对,“姑娘?什么姑娘?什么信物?”
卜英娥强装镇定,“我也不知道啊,他在说什么?”
刘曜起身出去。
卜英娥赶紧也跟出去,绝不能让这赶车的说见过她,要不然就完了!
“你就是刘曜吧?”赶车的上下看了刘曜一眼,见他瞪着眼睛很吓人,缩了一下,“说话啊,是不是?”
“我是刘曜,请问你是……”
“哦,我是受人之托,把这信物给你,”赶车的忙把吊坠给他,不好意思地道,“刚刚走的急,忘了。”
刘曜一把夺过,一眼就认出,这是羊献容的东西,他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这、这……她……她……容、容……”
赶车的皱眉,这人不会有毛病吧?
“相公,这是容……容妹妹的东西?”卜英娥打眼色给赶车的,示意他不要多说,“有容妹妹的消息了?”
赶车的莫名其妙,难道这小娘子没对她相公说,自己来过的事?
“大叔,烦请相告!”刘曜才缓过来,差点没倒下,“这东西是、是何人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