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俞景行抬脚要走,却被宋嘉月轻轻扯住衣袖。
“怎么了?”
俞景行回身见宋嘉月示意他往下看,他才发现自己忘了穿上鞋。
“没事……”
开口见宋嘉月眼里满是不同意,俞景行立即改口,“好,我把鞋穿上。”
……
张神医来过,查看过宋嘉月的情况,不多会儿又离开。
但宋嘉月也大致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她是中毒了才会一直睡不醒。
四肢发软、浑身无力,这些也是因为中毒导致的。
有张神医相助,她现在性命无虞,只是仍然需要好好休养。在她昏睡期间,俞景行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她,连衙署都没有去,而现在是她昏睡的第二天夜里。
弄清楚这些,宋嘉月再看俞景行时,禁不住眼泪汪汪。
他是真的喜欢她才会这样啊。
小灶上热着素粥,俞景行让人送了些到屋里,连带汤药一起送过来的。他先是喂宋嘉月喝粥,再喂她喝药,最后往她嘴巴里塞颗蜜饯,又吩咐丫鬟准备热水……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力气,宋嘉月一定阻止俞景行。
片刻之后,丫鬟送来热水,俞景行用帕子帮她擦脸、擦手。
“你吃了吗?”
宋嘉月艰难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
俞景行正垂眼帮她擦手,湿帕子将十根手指一一擦拭。
听见这话,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轻轻颔首:“我不饿,不要紧。”
不饿、不要紧必定是根本没吃。
宋嘉月一双眼睛看着他:“你让他们送点儿宵夜,多少也要吃点儿东西。”
“不用……”
俞景行两个字才出口,宋嘉月便直接喊秋月。
她音量不高,秋月却很快走进里间:“小姐有什么吩咐?”
宋嘉月低咳一声,吩咐道:“去让厨房做一碗雪菜鲜笋肉丝面送过来。”
秋月应声而去。
俞景行不阻止宋嘉月做这些事,只是含笑问:“要不要喝水?”
宋嘉月看他一眼:“你也喝,我才喝。”
俞景行笑得更加欢快,语气愉悦应下她的话:“好。”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杯水。
不多会儿,厨房送了雪菜鲜笋肉丝面、凉拌青瓜、凉拌藕片过来。
宋嘉月侧身躺着,非要亲眼看着俞景行吃肉丝面。他慢条斯理、举止优雅,这一幕本该有几分赏心悦目,然而宋嘉月怎么看胡子拉碴的模样,怎么不舒服。
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俞景行这样。
如若放在平时,这个人必然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整,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宋嘉月想说让俞景行待会去收拾一下,想到今天已经太晚,而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当真很累,又舍不得折腾他。于是忍下这个念头,没有对俞景行说什么。
吃过雪菜鲜笋肉丝面的俞景行却主动说要去沐浴。他走开的这段时间,秋月和两个小丫鬟一起帮宋嘉月擦洗身子,帮她换得一身干净的衣服。
俞景行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然恢复平日的翩翩模样。
遣退丫鬟,他重新上得床榻。
“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儿,我们搬出去住。”
俞景行突然的话,让宋嘉月惊了片刻,她才问:“是要去别院吗?”
“不是。”
俞景行低头,凑近宋嘉月耳边,“住你买的那处院子,离悦来酒楼很近的。”
宋嘉月:“……”
她就知道这个人早知道了!
俞景行提出要搬出去,宋嘉月没有多问。她晓得和自己中毒一事脱不了关系,但也猜有其他原因。无论如何,总之,既然俞景行提出来,她愿意陪他一起。
……
宋嘉月中毒之后,未出三日,冯家和潘家先后上朱家退亲。
朱康、朱倩两个人的亲事,忽然间说黄便黄了。
冯家和潘家的举动,对于朱家来说可谓措手不及。
任凭朱顺和葛氏怎么挽留,两家态度都格外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朱顺和葛氏心知其中必有原因。
他们着急上火,几方托人打听才艰难打听到一点消息。
冯家是发现朱康在外面吃喝嫖赌,又大放厥词,对他们女儿肆意辱骂,因而决心退亲。潘家的理由要含糊得多,却听得出来问题出在朱倩的身上。
葛氏为着这两件事,气得一连几天时间,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朱倩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日夜流泪。
宋嘉月生病与朱康、朱倩被退亲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朱嘉芸的耳中。
她嘴角微翘,尝一块朱氏命人送来的海棠酥。
朱倩必定是什么都不敢说的。这样性子软弱的一个人,随便吓唬一下,就乖乖听她的话,她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无凭无据,俞景行怎么可能怀疑得到她身上?
只是俞景行这样报复朱家,有些出乎朱嘉芸意料。
她甚至觉得讽刺。
教训朱家和下朱氏的脸有什么区别?那样一个人,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叫他变得这般上心宝贝?因为那个人出了事,便索性什么也不管不顾,非要讨回来不可。
要是当初俞景行能像这样……
念头甫一起,朱嘉芸便咬着牙将其强行斩断。
一块海棠酥吃罢,正喝茶,只见一个小丫鬟从外头进来。
朱嘉芸抬眼问:“怎么?”
小丫鬟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朱大人、朱夫人,还有朱家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也全都过来了。朱大人和朱夫人瞧着都气冲冲的,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他们来侯府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朱嘉芸挑一挑眉,可惜自己不能去看热闹:“去盯着,有消息再回我。”
……
朱顺和葛氏坐在侯府正厅,面色不愉。尤其是葛氏,一见到朱氏,便扯着嗓子开始哭:“好妹妹,这一次的事情,你可千万要为我们家做主啊。”
朱康和朱倩被退婚,朱氏已经听说了。
朱倩的婚事还是有她帮忙牵线,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但她能怎么做主?
如今是潘家不打算给她面子,她难道要逼上门去不成?
“大哥、大嫂。”
朱氏被红翠扶着坐下来,“有什么事你们慢慢说。”
“这事儿真的没办法慢慢说……”葛氏又哭,“康哥儿和倩姐儿好好的婚事,说黄就黄,事情传出去,往后我们家还怎么给他们说亲?连媒婆都不愿意上门!”
“好妹妹,你是不知道,这事儿多蹊跷。别人不愿意同我们结亲,原本我们也不该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是不是?可总要把事情说个明白,才甘心呀!”
“可怜见的,我们是不打听不知道,这一打听……”葛氏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不住啜泣,“有些话实在也不想说,别人得以为是挑拨关系,实在是没办法。”
“妹妹你猜怎么着?”
葛氏说话间一顿,睁大眼睛望向朱氏,“是你家大少爷做的。”
朱氏微愣,反应过来是指俞景行,不由蹙眉。
她语气略显冷淡:“和行哥儿有什么关系?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家行哥儿跑到冯家、潘家面前去挑弄是非,说我家康哥儿和倩姐儿的不好,他们才会和我们家退亲的!”葛氏气愤,“都是一家人,行哥儿怎么能如此?”
“大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朱氏深深皱眉,“这些事和行哥儿有什么关系?他何必要这么做?”
“难道我还能污蔑他?”葛氏咬牙,“我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我说的这些话可是千真万确!你要是不信,自去打听便是,要不然,你找行哥儿来对峙!”
“大嫂,如果有证据,我尚且能把行哥儿喊过来。”
朱氏没有理会葛氏的要求,“空口无凭,我不能这么做。”
“你……你怎么……”
葛氏似不相信,蓦然站起身,“你这话倒说得像是我在故意污蔑人了。”
朱顺见妻子太过激动,伸手拉一拉她的胳膊,转而对朱氏道:“妹妹,你大嫂说得确实是实话。那冯家、潘家也当真都是这么说的,那怎么会有假?”
朱康道:“姑姑,这事不能算完!”
朱倩埋着头坐在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噤若寒蝉。
“什么证据都没有……”
朱氏依旧不愿意松口,而此时,却有一道声音从正厅外传进来。
“是我做的,又如何?”
坐在正厅内的众人循声朝门口望去,只见俞通海、俞景行出现在正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