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看实验资料,只能先打开第二重排水阀,等待水族箱里的水完全排出。
可是第一重排水阀门已经不复存在,他进入排水中枢后,与雌性人鱼之间就再无阻隔。
郁成江在原地踱了两步,脸色铁青。
犹豫了不到一分钟,他手动打开第二道排水阀门,同时命令雌性人鱼:“你待在原地,不许移动。”
雌性人鱼听话地点头,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水流中缓慢地浮动。她的神情温驯到不可思议,在郁成江下达命令后,她就真的待在原地,连尾鳍都不摆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水流迅速地排出,等到池水流尽,郁成江打开应急灯,通过预留的通道进入了两道阀门之间的地下排水中枢。
他无数次在这里存取资料,对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实验资料已经不见了。
内置的保险箱被完全毁坏,对方甚至没有费心去猜测密码,而是直接破坏了柜门。金属柜门上留有深深的痕迹,边缘呈不规则的卷翘,像是野兽的爪痕。
郁成江有些战栗,一半是惊惧,一半是兴奋。
能够通过雌性人鱼的守卫来到这里取走实验资料,这证明闯入者的实力必定强过雌性人鱼。假如当天他就在实验室里,或许已经被杀死了。
但是对方为什么需要关于人鱼的资料?这世界上难道还会有第二条人鱼么?
闯入者必定对人鱼有所了解,却又不够了解。
他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资料是被谁带走了。
“我的实验成功了?”郁成江喃喃自语,神情癫狂又惊喜。“他变成人鱼了,世界上有了另一条人鱼?”
他在地下排水中枢内来回踱步,皮鞋敲击在金属管道上,发出空荡又清脆的声音。
郁成江不再痛惜自己失去了珍贵的实验资料,他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扫视,显得神采奕奕。实验的成功让他有些洋洋得意,离成功更进一步的滋味简直令人心醉神迷,他激动得嗓音颤抖:“我得找到他,他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亲人,当然该为我的实验做出贡献……他简直是完美的造物!”
他急匆匆地离开排水中枢,回到地下实验室。
雌性人鱼还在原地,一动不动。水族箱里已经没有水了,她紧紧地贴在池壁上,黏湿的长发披在肩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可是郁成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有些厌烦地瞥了一眼雌性人鱼,语调冷酷:“你为什么没有把闯入者拦下来?”
雌性人鱼眼睫低垂,发出哀哀的泣声。
“愚蠢。”郁成江垂眼注视她,如同看世间最卑贱的东西。“你该为你自己的愚蠢和失职付出代价。”
人鱼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自我意识,其实未必能听懂人类说了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情绪。每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
人鱼美丽的脸庞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抗拒,但更多的是哀求。
郁成江不为所动,冷冷道:“我需要你所有的尾鳍鳞片作为实验材料,给你五分钟。”
人鱼脸上的表情骤然一空,随即双手指尖探出尖锐的钩爪。她蜷起尾鳍,将锋利的钩爪贴在鳞片边缘,自尾端向上切割。
剧烈的痛苦一瞬间侵袭全身。
雌性人鱼空洞的脸上闪过痛楚的神情,但她的动作依旧迅速,没有丝毫迟疑。尾鳍鳞片很快崩落在地,在冷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像是一地星屑。
大多数鳞片犹带血痕。
人鱼的鳞片质地极其坚硬,尾端连接着骨骼,因此才能片片扣合紧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鱼的尾鳍鳞片其实是外部骨骼,除了十年一度的蜕鳞期会自行退化脱落外,其余时候都无比牢固。
剐下人鱼的鳞片,如同人类活生生地剔骨。即便鳞片可以再长出来,但是过程中巨大的痛苦却不会减缓分毫。
雌性人鱼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剧烈的痛苦让她的声带收紧,尾鳍不能自控地痉挛起来。
即便如此,她仍旧忠实地、一丝不苟地执行郁成江的命令,迅速剥脱尾鳍上的鳞片。
郁成江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比狗都听话。”他稍稍有些愉悦,又不可抑制地自得。
拥有巨大力量的美丽生物,几乎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那样的凶猛,那样的坚不可摧,在他面前也只有温驯服从。
自古以来,人类从未取得过如此成就。除他之外,还有谁能让神一般的怪物臣服?
而他,将踩在怪物的骨骸上,取得举世震惊的成就,最终获得永生!
郁成江的目光再次缓缓移动,在每一处损坏痕迹上停留。他叹服于人鱼的破坏力,想到那个跟自己有亲缘关系的人鱼基因携带者,眼里霎时燃烧起贪婪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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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陆初景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
他唇色苍白干枯,像是极度缺水,眼下一圈乌青,能直接去秀场诠释最新时尚,任谁都得说领会了烟熏妆的精髓。但由于他本身五官出众,瞳仁颜色浅,因此看上去倒十分有个性,像是性情忧郁又眼神迷离的浪荡青年。
颓废又憔悴,无形中反而更像个吸血鬼了。
药剂实验的第十天,陆初景已经饱受折磨,体力大幅衰减。他静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以冷静的目光打量每一处变化,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