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已经忘记了蓝良禾的存在了。
因为他的目光被楼船深深吸引着。
应该是说盖伦船!
秦游的设想被完全体现了出来,那艘被修补好的楼船,已经改造成了盖伦船,木船时代的巅峰!
至少,从外面上看是这样的。
这是一艘可以环球航行,甚至是可以进行史上第一艘环球航行的木帆船。
除了可以环球航行,这艘船将会是制霸东海的大杀器,当这一艘巨无霸入海之日,便是敲响一家二姓的丧钟之时。
秦游一个猛子扎到了海里,游到岸边后吹了一声口哨。
五彩斑斓的鹦鹉从远处飞来,落在了秦游的肩膀上。
托尼用钩嘴轻轻拨弄着秦游湿漉漉的头发,如同能力不足却依旧尽职尽责的发型师。
秦游吹口哨当然不是叫托尼,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大鹦鹉能听懂口哨声。
乌月锥疾驰而来,依旧是和刹车似的四蹄拖地,差点没给秦游撞个跟头。
大大的马脑袋在秦游怀里拱了半天,秦游照例安抚了五分钟。
我也很想你…
为什么没有暗示归来…
晋昌那地方穷所以没给你带好吃的…
解释了半天,乌月锥眨了眨灰溜溜的大眼睛,算是原谅了秦游,允许他翻身骑在了自己的身上。
三翼战船上,斐云荣望着秦游远去的身影,嘴角含笑。
秦麒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自从游儿去了晋昌,乌月锥那畜生整日懒洋洋的,连草料都少吃了大半,倒是人马两相知,不枉游儿对它如此宠溺。”
斐云荣深以为然。
她也有一匹名驹,赤雪踏,很通人性。
没人的时候,斐云荣也会学着秦游的模样试着和赤雪踏沟通,说了一大通,唠家常,最后发现很傻,赤雪踏很傻,木木的,显得自己也很傻。
而秦游和乌月锥沟通的时候,一点都不傻,大家都觉得乌月锥有灵性,和个人儿似的,觉得一人一马,一个说,一个听,很正常,见怪不怪。
“那乌月锥,当真能听懂秦游所说的话么?”
“不知。”秦麒抚须说道:“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游儿认为乌月锥能听懂他说的话。”
斐云荣展颜一笑。
是啊,秦游总会去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执拗的认为这是正确的,一次又一次,久而久之,大家便会习以为常,最终认同。
斐云荣突然注意到了另一匹马,跟在乌月锥后面,四肢修长体型健壮,远远望去,一看便知是名驹。
“那是谁人的马儿,竟如此矫健,便是军中战马也多有不如。”
秦麒定睛望去,满面古怪。
威武不凡大将军,龚媛的坐骑,最近总给乌月锥当舔狗,天天追在乌月锥屁股后面。
“额…”秦麒强颜欢笑道:“是游儿那个门生从夏京带来的。”
“是南宫奢么?”
“不错,就叫南宫奢。”
斐云荣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转过身,斐云荣本想下船,却发现秦麒面色有些奇怪,像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王可是有话对云容说?”
斐云荣喜欢笑,笑的很得体,这种微笑体现了互相尊重与亲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齐王既是秦游长辈,亦是云容长辈,长辈有训,云容自当洗耳恭听。”
说完后,斐云荣收起笑容,冲着秦麒微微施了一礼,满面正色。
刚刚上船的时候斐云荣就觉得秦麒有点不对劲。
秦麒连忙解释道:“飞云公主哪里的话,训诫不敢当,不敢当,只是随意聊聊罢了。”
“您说,云容听着。”
秦麒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飞云公主可曾与游儿谈过婚嫁一事。”
斐云荣落落大方的回道:“提及过,天可塌,地可陷,游与云容不可分,此生作伴,天荒地老。”
“好!”
望着掷地有声的斐云荣,秦麒哈哈一笑:“那老夫问你,若是夏斐起刀兵,你与秦游,如何自处。”
“打!”
秦麒差点没给胡子薅下来:“打?”
“不错,夏,北有凉戎,东有晋昌,斐,后有天楚,若夏起刀兵,何不灭凉吞晋,若斐起刀兵,何不占楚。”
秦麒若有所思:“秦游的意思是…夏朝与其和斐国开战,不如先灭了凉戎与晋昌?”
“是。”
“而斐国与其和夏朝开战,不如先吞了天楚。”
“是。”
“那你刚刚所说的打是指?”
斐云荣笑道:“秦游曾对云容说过一番话,云容深以为然。”
秦麒后退一步,整了整衣衫,面带正色:“麒,洗耳恭听。”
“发动战争之人,百万不足其一,为掌管大权者,多为九五之尊,附议者,既得利之人,万不足一,而此二者,无需佩甲持剑步入沙场,沙场之上,马革裹尸者,皆为子民。”
秦麒面带思索之色,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有权利发动战争的,无非就是皇帝,或者是有资格怂恿皇帝的几个大臣,的确是百万人中就那么几个。
而附议者,希望发生战争的,也是贵族阶层和世家门阀,因为他们可以在战争中获得利益。
可无论是皇帝,大臣,还是世家门阀,他们是不需要亲自参加战争的,真正抛头颅洒热血的,全都是百姓。
可实际上,参与战争的百姓,却是反对战争的。
秦麒皱眉问道:“秦游,不赞同任何形势的征伐,可是此意?”
“不,民族需要被统一,汉家儿郎亦是如此,帝王发动战争,不过是为了开疆扩土,晋昌是疆土、凉戎草原亦是疆土,为何要攻斐,天楚是疆土,为何要攻夏。”
秦麒哑然失笑。
他听明白了,秦游的意思就是打谁不是打,又不是没的选,何必夏斐互殴。
“云容刚刚所说的‘打’,非是国战,而是对内,若是夏斐朝堂之上,有人动了攻斐伐夏的心思,那秦游,云容,便要打他们,打到他们改口,打到他们断了心思。”
秦麒苦笑连连:“不错,以越王府的能耐,秦游的确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飞云公主同样如此,可你们有曾想过,当夏吞了晋昌,吞了草原,斐灭了天楚,夏斐二国仍要一战,到了那时候,你二人要如何自处。”
“顺其自然,秦游说,当那一天到来时,我们已是垂垂老矣,何必管这些闲事,大不了,我二人归隐山林便是。”
秦麒哈哈大笑,只是眼底,却略过了一丝忧愁。
以秦游的能力,以斐云荣的本事,夏斐二国,岂能让这二人置身事外,世道艰难,哪有这么多尽如人意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麒转过身,望向波澜壮阔的海面,无声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