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善一夜没睡,白头发是蹭蹭的长,第二日一大早就进了城,去了牙行后和立遗嘱似的,将越王府名下的诸多产业全部挂了上去。
按理来说这种事是应该通知秦狰的,可朱善心里清楚,就是通知了秦狰也没用,因为秦狰早就想给这些赔钱的产业卖了。
当然,秦狰一直想卖的原因是想拿钱贴补那些难以度如的军卒和府兵。
两权相害取其轻,秦游至少是卖了之后准备还醉云阁收取的订金,将这钱给秦游,最多算是赔了夫人还剩点兵,要是给秦狰的话,那就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而是裤衩子都不剩一个了。
从牙行里出来后,朱善闷闷不乐的回到府中。
负责各处产业的好多掌柜都是府里的老人,这事肯定瞒不住,朱善只得将几个管事召集起来将情况说了一下。
大致意思就是以后府里没进项了,让大家准备吃糠咽菜紧巴点过日子,争取撑到年底,年底秦烈回来后就会想法子去宫里顺点啥名贵字画之类好卖了贴补家用。
朱善一番话说下来后,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年底之前大家是领不到薪俸了。
谁知一提这事,一群管事们都乐了,连说无碍无碍,因为秦游已将将信奉提前开到了明年上半年。
朱善啼笑皆非,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秦游不知道抽什么疯,居然把信封开到了明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京城寸土寸金,地皮也好铺子也罢,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牙行放出消息后,到了中午的时候,京中各府的管家和管事们就登门了。
这是越王府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然后,朱善和卖儿卖女一般收了钱,将地契一张一张的交了出去,眼含热泪,望着那些喜气洋洋的买家,如同有着夺妻之仇杀父之恨,好几次都想抄起陌刀血溅五步。
卖完了铺子和地,朱善回到屋里就开始掉眼泪,哭的比那群流民们都可怜。
…………
再说秦游这边,因为秦玄,他是彻底下定了决心准备大干一场。
要是没这小子哭哭啼啼的话,他还真下不了决心将府里的产业全卖了。
所谓大破大立先软后硬就是这个道理,反正那些产业都是赔钱货,卖了之后用来投资新产业,将来赚了钱,美滋滋。
眼看着中午结束了课业,秦游来到了启文堂,结果发现今天讲课的不是廖文之,而是讲解《弟子规》的离竹先生。
离竹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山长前来,可是有事?”
“小子是来找廖大人的。”秦游讪笑一声:“其他学子叫声山长也就叫了,在您几位面我就是个小字辈,离竹先生可别取笑我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至少在老夫眼里,你这山长名至实归。”
秦游眨巴眨巴眼睛,乐道:“就是因为规矩,您才不能管我叫山长呢,按岁数我当您孙子都绰绰有余了。”
说完后,秦游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排行老三,如果按这么抡的话,自己不就成三孙子了吗。
“三世子果然是个妙人。”离竹哈哈一笑:“怎的,寻廖老儿可是有事相商,早些时候他和一些学子前往了城外,晚些便会归来。”
“他们去城外做什么?”
“如今已是入了秋,早晚的天气太过寒凉,廖老儿带人将一些书院中用不到的衣物送了过去。”
秦游的脸一下就黑了。
这是爷卖崽儿田心不疼啊,越穷越作妖。
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嘴上可不敢埋怨,只能故作洒脱的一笑:“廖大人体恤流民,小子佩服的五体投地,正好,本身我也打算想办法赈济灾民。”
一听秦游想要赈济灾民,离竹先生将秦游拉近了启文堂里问道:“你要如何救济那些灾民?”
“这也是我想和廖大人商量的事,我想借调一些学生,至于如何救济,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想带着一些年长的学生一起做这件事。”
“和学子们一起?”离竹微微沉吟了半晌,随即点了点头:“好,那此事老夫就做主了,年岁大一些的学子们先停了近日的课业,交由你来做主吧。”
秦游心里心里算了一下,岁数大的学子有七八个,再加上凤七和越王府的人手,差不多应该够了。
现在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东风很快就来了,不止是朱善带着一包袱银票,还有一头头膘肥体壮的猪。
这些猪并没有到出栏的时候,不过这都过去三个月了,被阉割后也能长到五六十公斤,要知道正常的猪是十分喜欢运动的,东拱拱西撞撞,运动量很大,所以肉也就长不上去了,可被阉割之后,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进入生无可恋的模式后那肥膘是一层一层往身上刷。
这些被“外包”的猪都被周围下县的村民们赶了过来,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领了工钱。
望着这些肥嘟嘟的小猪,秦游也在笑,笑的有点牵强,本来这些猪他准备当第二产业来着,可惜一会统统都要进大锅里了。
到了夜里的时候,书院成了一个大猪圈,廖文之回来后差点让这气味顶的一口气躺过去。
可是当看到一群越王府的护卫们磨刀霍霍以及书院外面支起了一口口从屯盐卫借来的大铁锅后,廖文之连说了三个“好”字。
秦游也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了,赶紧叫上了秦玄骑着马前往城外。
入夜之后,郊外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秦游一行人到了后,突然发现灾民少了许多。
原本那些密密麻麻的简易棚子根本不够灾民居住,大部分都躺在地上,可现在居然空了好多棚子,流民少了十之七八。
秦玄面色剧变:“流民都死光啦?”
秦游一巴掌拍在了秦玄的后脑勺,随即看向乔冉:“怎么回事?”
乔冉拧着眉头跑走了,看样子是去询问怎么回事了。
过了片刻,乔冉领来了一个工部小官。
“下官李哲,工部品议郎,拜见世子殿下。”
京中的官员虽然都喷越王府,不过一般都是监察使和朝中大员敢在明面上喷,那些不入流的小官虽然也喷,却只敢在私下里埋汰两句,平常见到见到越王府的人,姿态照样摆的很低,毕竟地位差距在这摆着呢。
秦玄迫不及待的问道:“灾民怎么少了这么多?”
李哲看了眼秦玄,也不知道这小子啥来路,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白鹫县闹了地动,整个白鹫峰都塌了下来。”
所谓地动就地震,也叫地龙,不过因为有点犯忌讳,平民都叫地龙,混官场的叫地动。
“三世子殿下,这不白鹫县地动么,流民在中午那会全都被带到白鹭峰开山去了,算是服了徭役,一天两顿,还有一顿干的。”说到这里,李哲居然摇头晃脑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所谓祸福相依,这些流民虽然没了家园,可却碰上了地动,出了两膀子力气就能换来吃食,何乐而不为,也算是将这群流民妥善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