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中,带着珠帘玉冠的天子开怀大笑。
见到皇帝都乐了,群臣无不交口称赞。
贴身伺候天子的老太监依旧掐着尖声的声音朗诵着《悯农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老太监念完几首诗过后,秦老大抚须微笑:“佳作,难得的佳作,更难得的是,佳作连连,赵卿家,你养了个好儿子,朕是羡慕的紧呐。”
被唤做赵卿家的正是礼部侍郎赵宽,赵宽如同吃了蜜一般,恨不得马上给自己的儿子带到群臣面前好好露露脸。
礼部尚书安之峰与赵宽私交颇好,趁热打铁道:“陛下,赵侍郎之子老臣见过数次,此子谦逊有礼,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难得的是,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正值朝廷广纳英才,既如此,不如赐此子一个九品观政郎的官职,稍加历练几年,必然是栋梁之才。”
“不错,朕准了。”秦老大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会意,连忙拿出了纸张放在了案牍前。
赵宽眉开眼笑,连忙朗声说道:“谢陛下隆恩,犬子仲白,字佳器。”
“仲白?”秦老大眉头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似曾听过,耳熟。”
一旁的老太监连忙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秦老大哑然失笑,下意识看向了下侧昏昏欲睡的秦狰。
两年前,秦老大见过赵仲白,当时这小子让秦游削的都六亲不认了,也是因为口角二人大打出手闹到了御前,不过最后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了。
“赵仲白,字佳器,佳器,好字,得了空,领到朕面前考校一番罢。”
秦老大说完后,赵宽心花怒放,谁知眼看着皇帝就要落笔了,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老太监花白的眉头一挑,快步迎了过去。
老太监是皇帝近侍,名唤白千,除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外,皇帝的私人狗腿子们也就是骑司也归他掌管。
一老一少两个太监耳语了一阵后,秦老大面露不喜,高声问道:“何事?”
白千面露难色,匆忙跑了回去,低声道:“礼部侍郎赵宽之子赵仲白,被打了。”
“什么?”秦老大面露愠色:“光天化日之下,何人行凶?”
“越。。。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天子微微一愣,没等开口,一声怒吼,坐在软垫上的秦烈豁然而起:“谁他娘的敢打我三弟!”
老太监白千一脸懵逼。
大世子殿下,您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根本性的误解,是您弟弟打别人才对啊。
秦老大内心无比郁闷。
他很喜欢诗词,所以也很喜欢礼部侍郎赵宽之子赵仲白,要不然也不会钦赐官身。
尤其是其中的《悯农》,若是传召天下的话,世林定然会感受他这个皇帝老子对农人们深情的爱护之意。
谁知,这位做出《悯农》的大才子居然被削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侄儿削了,最重要的是,这是第二次被削了。
上一次,这俩人就因为互殴的事闹到了御前。
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秦老大看起来是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还是偏袒秦游的。
可这次不同,赵仲白佳作连连,如今在士林之中已经小有薄名,若是再像以往那般,外面少不得要传出天子纵容皇家子弟的传言。
可要真处罚了秦游,不说这孩子会如何,那秦狰肯定会闹翻天的。
秦老大左右为难,下面的文官们却炸了。
一听说秦游给新出炉的大才子揍了,文官们哪还坐得住,今天敢揍侍郎之子,保不齐明天就会揍自家孩子,这怎么能行。
一时之间,文武们又吵了起来。
秦老大被吵的脑仁疼,一拍案几,沉声道:“都住嘴。”
群臣偃旗息鼓,秦老大看向老太监白千,道:“秦游为何殴打赵侍郎之子?”
秦狰满脸不乐意了,出声“提醒”道:“陛下,是赵宽的儿子打我三弟,京都城里谁人不知,我三弟天性纯良不喜与人争斗,苦主肯定是我三弟!”
文官齐齐露出鄙夷之色,这底线都深不可测了,要是你三弟都天性纯良,那边境掠夺成性的蛮夷都能立地成佛了。
“在雅人集诗社中,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与赵仲白发生口角,也不知道是如何闹的,秦游突然。。。”在秦狰的逼视下,老太监生生改了台词:“两个人突然就打了起来。”
“赵仲白被伤的如何?”
秦老大心里清楚,整个大夏国,没人敢对越王府世子拳脚相向,想来,肯定是那秦游主动动手,说不定赵仲白都没敢还手。
两年前就是,秦游骑赵仲白脸上这顿王八拳,据说苦主在家足足养了月余才痊愈。
“赵侍郎之子伤的倒是不重,被秦世子一脚踹下了雅人集,只是。。。”
所有人都懵了,雅人集是个小二楼,直接一脚从二楼踹下去,这还叫伤的不重?
秦老大瞪了一眼老太监:“吞吞吐吐做什么,一口气说完,只是什么。”
“只是其他人伤的颇重。”
“还有其他人参与?”
“大约十余人,全部。。。全部被秦世子揍了个遍,秦世子还说。。。还说什么喷子面前人人平等,一个键盘侠都不放过,也不知是何意。”
秦老倒吸了一口凉气,群臣目瞪口呆,只有秦狰喜笑颜开,冲着身后的武将们一顿挤眉弄眼,仿佛在说“怎么样我老弟猛不猛,一个削十多个,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
一群傻了吧唧的武将们纷纷竖起大拇指,一副你老秦家后继有人的欣慰模样。
“陛下!”赵宽委屈巴巴的说道:“天下承平已久,何时发生过如此骇人耸闻之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雅人集乃是文人聚集之地,秦游虽是世子,却也不能如此恣意妄为,若不严惩,岂不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吗。”
赵宽暗暗观察着秦老大的脸色,只要后者微微松口,他马上提议让大理寺拿人。
天子血脉不兴,国朝也就没有什么类似于宗人府的机构,司职刑律的只有大理寺。
秦老大捏着眉头默默叹了口气。
这秦游还真不是个省心的玩意,打人不是不行,可你倒是学学你大哥啊,好歹踩好了点,趁着月黑逢高再套个麻袋,事后一推二五六,这多好。
“放屁!”秦狰怒目而视:“游儿今年才多大,一个人打十多个?”
秦狰这么一提,秦老大也觉得不太对劲。
秦游他见过,弱不禁风的模样,别说打十多个读书人了,就是杀十只鸡都够呛。
秦老大微微看了眼身旁的老太监,后者轻声道:“下面的人已经再三询问过骑司,确实如此。”
“奇哉怪哉。”秦老大思考了片刻,无奈道:“若是小辈间的胡闹,惩戒一番吧。”
“陛下!”赵宽都快哭了,自己儿子从二楼被踹下来的,这尼玛是胡闹吗,这是要人命啊。
“陛下。”赵宽挤出了几滴眼泪:“仲白从小与人为善,平日里谦和有礼,只知待在家中读书,这平白就遭受了这无妄之灾,请陛下给老臣做主。”
几个文臣互相打了个眼色,刚要准备施压,突然发现上官鄂冷冷的望了过来。
这些文臣们心里一激灵,不敢再有所动作。
上官鄂微微松了口气,他真怕文臣们主动掺和这件事。
平常打压越王,那是因为陛下默许,自己不率领文臣打压,陛下自然会让别人来做,可拿着人家孩子说事,尤其是越王的逆鳞秦游,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越王虽不在京中,可还有个大世子秦狰,如果秦游真的被怎么样了,自己就是晚上回家后秦狰突然蹦出来一刀砍死自己都不稀奇。
得罪越王,陛下自然会保自己,若是整了秦游,整个大夏谁都护不了自己周全,这一点,上官鄂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礼部侍郎之子算个屁,你那倒霉孩子还能顶替越王镇守边关不成?
上官鄂虽然是百官之首,不过文官之间并不是特别团结,赵宽隶属礼部,礼部自然是上下同心,率先发难的便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其他几个大佬也跪倒在地请天子主持公道。
秦老大这皇帝当的也是憋屈,一会看看群情激奋的文官,一会又看看臭不要脸的秦狰,最终只能无力的挥了挥手:“命骑司将二人带来吧,孰是孰非,朕自然查个明白。”
白千躬身唱了声“喏”后,快步走出了大殿。